“我肯定是瘋了,一定是陰煞之力的原因,讓我再次陷入癔症狀態!”
柳清疏望著近在咫尺的小屋,心驚後怕,寒意肆生,將她緊緊包圍籠罩。
萬幸她及時催動秘法,自“幻境”中清醒過來,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今生連男子的手都不曾牽過,若是踏入臥房,目睹“不堪入眼”歡好,豈不是逼她自儘而死?
縱然那兩人與自己關係特殊。
一人與自己立有婚約,另一人被景皇下旨封為安莽王平妻,未來或可能與自己姐妹相稱。
可……
柳清疏不住倒退,躍上院牆,思緒一片混亂。
為什麼自己明明沒有走入小屋,卻已然知曉裡面正在進行什麼?
甚至一旦她靜下心來,思考此事,竟還有一種感同身受的“錯覺”!
隻是短暫的遲疑了幾息時間,柳清疏頭也不回的逃向遠方。
隻要能離開這裡,刀山火海她也下得。
這裡實在是太可怕了!
……
清晨,朝陽初升。
金紅的光輝播灑大地,穿過臥房的紙窗透入到屋內,將床榻上纏綿擁睡的兩人鍍上了一層絕美的金色。
“公子……好刺眼啊!”
初初呢喃著轉動了一下嬌軀,將頭深深埋在了薑離的懷中,蜷縮著又沉沉的睡了過去,像一隻慵懶無法睡醒的小貓,長長的睫毛微微顫動,嘴角還掛著甜甜的微笑。
薑離捏了捏初初的小臉,輕輕挪開他粉藕般的手臂,下了床榻。
回首望去,美女如玉,潔白如雪的褥單上,幾朵梅花悄然綻放,鮮紅奪目。
他走出房間,於小院中舒展身軀,迎著朝霞緩緩吐納,無數元炁自虛無中飄來,落入肉身、神魂,壯大體魄、真氣、神念。
一夜纏綿並未讓他產生任何疲憊之感,反而神采奕奕、念頭通達。
腦海神台內,一枚枚如晶神念蘊含神輝,與盤帝遺骨、兩鼎一器交相呼應。
體內氣血磅礴,如大河澎湃、運轉不休。
三脈境界,皆已超凡入聖,彼此增益互補,無論修行哪一脈,都會令其他兩脈同時受益。
重回盛京,遠離莽原,沒有了安莽城大小政務的束縛,薑離難得清閒,心境平和。
加之朝陽初升,萬裡無雲,清風微拂。
映月山莊內阡陌交通、雞鳴狗吠,最是愜意的地點時節。
無論是於床榻擁著佳人沐光酣眠,還是草帽橫斜、泛舟湖上,抑或是尋一清淨高遠之地,靜心修行,都是極好的選擇。
隻是……
薑離看了看氣鼓鼓坐在小院矮桌旁的柳清疏,眉頭緊緊蹙起,目光怪異:“你聽了一整晚?”
“並沒有,我什麼都沒有聽見!”
柳清疏俏臉一寒,當即反駁:“你做了什麼你自己清楚,整個小院都在你布下的真氣結界中,我若靠近臥房半步,必然會引動結界!”
“所以,你真的在這裡待了整整一夜?”
薑離驚訝不已。
“並不是我想來的,你彆用那種眼神看我,我很正常,沒有任何怪異的癖好!”
柳清疏冷著臉,恨不得找個地縫直接鑽進去。
她昨夜發現自己莫名其妙的出現在映月山莊,第一時間遠離,卻不知為何,總有一股無形的力量將她重新拖拽回這裡。
起初,她還以為這是薑離暗施手段,故意戲弄自己。
但數次嘗試反抗之後,她這才意識到,將自己牽引回來的真正原因,並不在薑離身上,而是初初。
是初初心中對薑離的思念與執念,過於刻骨銘心,在無形之中對她產生了影響。
雖然到了後半夜,隨著初初陷入沉眠,執念的力量逐漸消退,柳清疏重新恢複對陰神的掌控,但她卻並沒有離開。
不能徹底解決初初對她陰神的影響與控製,她就算今日離開,未來的某一天,也會不知不覺的回到這裡。
“這種情況以前發生過嗎?”
薑離聽了柳清疏的敘述,感到匪夷所思。
鬼仙雖然勘破生死屏障,跳出壽元限製、肉身束縛,可以屍解轉世,至少存活數世之久,卻並非一勞永逸。
屍解轉世奪舍胎兒,本就是鳩占鵲巢之舉。
若鬼仙未渡雷劫,靈魂中不存純陽氣息,就會受到原本輪回於胎兒體內魂靈的影響衝擊反抗。
很容易神念受損,陷入胎中之迷,忘卻前世種種記憶。
而即便渡過雷劫,也會因神魂念頭遭受種種衝擊、損傷,在屍解轉世奪舍的過程中,發生一些意外。
比如,薑時戎的雙胞胎女兒薑心白、薑心玉,是大羅花霄道宗神靈善德女神的轉世之身。
善德女神夜探大周皇宮遭受重創,神念昏頓,撞入二夫人寧氏肚子,陰差陽錯間一分為二,分彆占據兩女肉身。
這就導致薑心白、薑心玉都是善德女神轉世,修行道法、精進迅猛,且心意相通、相輔相成,未來若能成就鬼仙,可共擔雷劫,卻也因此失去前世種種記憶。
除非其中一人舍棄肉身與自我意識,讓兩人神念合一,否則終身都不可能恢複為真正的善德女神。
初初與柳清疏兩人,貌似也存在著某種心念上的聯係,卻與薑心白、薑心玉的情況完全不同。
兩人在血脈上毫無關聯,出生之地也相隔萬裡。
雖然傳說中,在上古、中古時代,一些更為強大的鬼仙,擁有更為匪夷所思的手段,可以將自己的每一枚念頭附著於不同的生靈神魂之內,經曆世間種種曆練,將神念淬煉到至極。
卻也不會出現相互乾擾控製的情況。
更何況今古時代,四劫鬼仙都極其罕見,更不要說那些隻存在於傳說的古老存在了。
“在昨日感應到初初陷入危險之境前,我從未遇到過這種情況!”
柳清疏堅定搖頭,隨即眸光微微一動,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不對,一月前我外出遊玩,陰神曾心血來潮一般感應到某種契機,自動離殼升入九天橫渡雷劫,其中一些微妙感覺與昨晚十分相似!”
她稍微辨彆方向,指向南方,道:“那日陰神離殼之地,就距此處不過十一二裡的路程!”
薑離點了點頭,坐在了柳清疏對面,心中疑雲更重。
自現在的情況來看,初初與柳清疏之間絕對存在著某種關聯。
“我想探查一下你的陰神!”薑離緩聲道。
“可以!”
柳清疏答應的很痛快,畢竟她再也不想自己陰神出現不受控製的情況。
這一次她能在“緊要關頭”驚醒,下一次就未必了。
若是薑離與初初的“互動”過於頻繁。
她還不如現在就一頭撞死在這裡,魂飛魄散的好。
柳清疏安撫陰神,直接放開一切防護,薑離額心處一枚如晶神念飛入,直接進入柳清疏陰神內。
“你竟然還是鬼仙!”
柳清疏驚訝萬分,她原本以為薑離會以真氣的形式探查,卻不料後者不僅是氣脈高手,還是一位成功凝聚鬼仙的道法強者。
而且自薑離神念內散發的純陽氣息,熾熱浩大,比起她三劫鬼仙也沒有弱上多少。
“景皇對你忌憚很深,不是沒有道理的,我若是大周之主,知曉你有如此潛力,隻怕都不會留你在世,你才多大年紀,氣道兩脈皆已超凡入聖!”
柳清疏說道:“而且我剛剛見你體內氣血澎湃,想必武脈實力也不會太差,薑時戎能有你這樣的兒子,本應是他之福,可你們父子二人勢同水火,隻怕未來鎮壓他的人隻會是你!”
“你既已知曉我的實力,就不怕我現在將你滅口嗎?”薑離笑問。
“你不是愚蠢之輩,既然敢對我顯示,一定是有十足的把握!”
柳清疏搖頭道:“而且,你既然可以同時瞞過景皇、薑時戎和滿朝文武,自然有你的手段,我就算去告發你,隻怕也沒有人相信,更何況,景皇對我的信任程度,隻怕還不如你呢!”
“你知道就好!”
薑離不再說話,神念於柳清疏的陰神內遊走。
她以陰神之體離殼降臨映月山莊,雖然外表看去,幾乎與真人無異,卻是全部神魂念頭的凝聚幻化。
五千餘枚神念的數量,在同境鬼仙之中,也算中規中矩。
經過三次雷劫洗禮,這些神念內蘊純陽氣息、念生毫光,更有一道道電弧繚繞在每一枚念頭周圍。
本應辟惡驅穢,百邪不侵。
卻偏偏有一道道凝練如鏈的陰煞之力,繚繞不斷,幾乎將柳清疏的神念全部纏繞籠罩。
而且隨著薑離的神念,越向深入前行,周圍的陰煞之力也就愈加濃鬱,更向著薑離的神念撲殺而來,阻去了他全部的路線。
轟轟轟
無窮無儘的陰煞之力,彙聚如海,升騰若雲,遮天蔽日,幾乎遮蔽了薑離神念的全部視野。
他仿佛是漂浮在怒海汪洋中的一葉小舟,孤立無援、渺小脆弱,隨時都有可能被淩空拍下的海浪,砸的粉身碎骨。
“我以自身為朝陽,耀耀神光普照九天十地,任你陰邪之氣如何洶湧勢大,卻終不能以邪壓正!”
薑離冷聲喝喊,神念陡然光芒大盛,一道道金色神光射向四面八方,如利劍飛箭,直接破開向他撲來的陰煞。
神光所過之處,陰煞瞬間燃燒,化為虛無,黑暗海洋與天空也破開一束束通道。
薑離神念縱身飛起,借著瞬息空蕩,直接穿過陰煞海洋,旋即面前一亮,卻是進入到了另外一重世界。
周圍依然是一眼望不到邊際的陰煞,濃鬱如同實質,遮天蔽日,洶湧蒸騰。
但在這些陰煞之中,卻有一團散發燦燦光輝的七彩光團。
光團被一道道陰煞凝聚的鐵鏈所困,死死纏繞,周圍還有無數玄奧莫測的陰煞符籙,懸於半空,形成某種強大法陣,一同向下鎮壓。
薑離神念浮於光團前,忽然不可抑製的震顫起來,在被鐵鏈與法陣鎮壓的光團內,他察覺到了一種極其強烈的威壓和悸動。
那是一枚神念!
一枚無比巨大,卻又極度純淨的念頭。
薑離的念頭與其相比,就仿佛是巨獸腳下的螻蟻。
這枚巨大的神念,蘊含難以想象的磅礴魂力,更處於一種薑離望塵莫及、隻能仰望的層次之上。
高山仰止,不可觸及。
“難道這才是柳清疏的主念,六次雷劫大能的主念?”
“我知道了,她以往的記憶、感受,全都在這枚神念中,一旦神念突破陰煞之力的束縛,她就會徹底發生轉變,不再是柳清疏,也不是北莽女皇,而是千萬年前的無上存在、古之大能!”
“趁她還在沉眠,不要驚動她!”
薑離沒有任何遲疑,神念直接倒退而出,回歸本體。
他已經明白,柳清疏陰神內蘊藏的陰煞之力,並非是外來之物,而是那枚六劫主念的自保手段。
引陰煞入體,形成法陣鎮壓自身,屏蔽所有的氣息與波動,為的就是躲過大道規則的壓製與探查。
而後一世世於人間輪回,直到天道運轉、發生改變,在適合的時機破開陰煞法陣,重現人間。
“薑離,你發現了什麼?”柳清疏見薑離面色不對,心中一緊,連忙問道。
“你陰神內的陰煞之氣鎮壓著一枚極強的六劫主念,前幾世的輪回記憶,都被她全部吸收了,一旦她蘇醒過來,就會對你取而代之!”
薑離神情凝重:“雖然在某種程度上,你就是她,可她卻不是你!”
“欽天監正奉景皇旨意,曾為我穩固鬼仙陰神,應該也是發現了什麼,怪不得景皇執意下旨,要將我許配給你!”
柳清疏並沒有感到過於意外,自她察覺到自己的陰神異於常人時,已經有所準備。
隻是……
柳清疏看著眉頭緊鎖的薑離,淡淡道:“你放心,我不會與你成親的,鬼仙屍解轉世後,會斬斷前世種種因果,若莪的主念複蘇,多半也會將你斬殺,你雖然是這一世的天驕,卻未必能入她的眼中,景皇也是想到了這一點,畢竟一個體魄被廢之人,如何能與古之大能結合!”
“我並沒有擔心你主念複蘇後,會對我出手,我雖然現在還不是她的對手,卻並不代表未來不能鎮壓她!”
薑離望向數米外的屋舍,道:“我隻是想不通,為何初初的念頭會對你產生影響。”
“昨日雲鼎器耳現身時,我就曾探查過初初的神魂,與你不同,她真的就隻是凡人之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