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前魏下場,就是你們明日的結局!”
安莽行刑場,薑離聲音不大,卻猶如天傾一般,轟然砸在前魏遺族與榮士淵等人的頭頂,摧枯拉朽、覆滅一切。
“瘋子,他是瘋子,為了一句話,他就要斬殺數百萬人!”
榮士淵雙眸呆滯,面色慘白。
看著高台上從容淡定的少年軍候,心中生出一種從未有過的寒氣。
他不是沒有見過殺人如麻的惡魔。
隨二皇子鎮守海域十年,他見過太多變態殘忍、毫無人性的寇匪。
但虐殺數十上百人取樂,與彈指之間,決定數百萬人的性命,完全不在一個量級。
尤其是薑離風輕雲淡,卻不容違逆的態度,讓他相信,此人野心勃勃、圖謀極大,更不受任何人的擺布。
他有自己的原則,一旦被人觸碰,寧可玉石俱焚,也絕不會妥協。
“祖老,我不想死啊,咱們降吧!”
“鎮軍候,我願意降,彆殺我,我會煉器,是族中有名的煉器高手!”
或許是薑離冷酷鐵血的姿態,震懾住了行刑場上的所有前魏族人,也或許不是每一個前魏遺族都有悍不畏死的決心……
當行刑台上的屍體被人拖下,重新押解上百名前魏遺族時,終於有人大聲哭喊、求饒。
唰唰唰
然而薑離根本不為所動,手持鬼頭大刀的安莽府兵,手起刀落,百餘顆人頭滾落在地。
“怎麼,諸位也同情起這些前魏遺族來了?想要用自己的性命以及你們身後勢力的未來,為他們保留下幾縷血脈?”
“也罷,我便一同成全了你們!”
“傳我命令,除駐守城池、兵堡、哨塔的府兵外,所有人立刻出發,奔赴莽原各處,買也罷、搶也好,十五天內我要所有的前魏屬民,出現在安莽城外!”
“放碧隼!”
薑離的聲音淡淡響起,他輕輕揮手下令,刑場周圍的府兵同一時間應喝,鎧甲撞擊聲瞬息響起,仿若驚雷。
捧著碧隼鐵籠的百戶校尉更是一把捏碎籠子,將裡面的碧隼抓了出來。
“軍候軍候,我們願意,千萬等等!”
“求軍候不要衝動,我這就寫信,立刻傳回,十日內軍候必能見到三十萬前魏屬民被我家大人押解而來!”
“軍候……”
薑離話音未落,包括榮士淵在內的所有人都是猛地驚醒,在地上跪爬猛撲,如餓極了的獸類,四肢伏地、手腳並用,驚懼哭喊的爬向高台。
且不說薑離之前立下的種種功勳,僅是他救下炎夕瑤,得知炎雀之祖存活的信息與下落,無論他現在如何冒失莽撞,景皇都不會訓他一個字。
十萬安莽大軍若真的衝出去,和大周各軍搶奪前魏遺族屬民,最後挨罰的也絕不會是薑離。
“我還以為諸位想與前魏遺族共存亡呢!”
薑離笑了笑。
“軍候說笑了,我們現在就寫信傳信,無論付出怎樣的代價,都會將莽原上的所有前魏遺族屬民,一個不少的送到安莽城!”
榮士淵早就沒了傲氣,跪伏在地上,接過安莽府兵扔來的紙墨筆硯,快速書寫起來。
剛剛還誌在必得,想要向安莽城討要前魏遺族的各家使者,心中隻剩下一個念頭,那就是無論如何,也不能在這個時候,觸碰到鎮軍候的一點逆鱗。
在吐出吃掉的所有前魏屬民時,是不是應該再割肉出血,緩解一下與安莽城的誤會與摩擦?
炎夕瑤與炎雀之祖的事情,一旦被景皇知曉,鎮軍候在大周的地位,絕對會被拔高到頂點。
至少在數年內,穩若泰山,不可動搖。
更會被大周百姓,視為天運之候、大周福將,景皇最忠誠的臣子。
唰唰唰
榮士淵等眾人趴在地上寫信,行刑台上的斬首,仍在繼續。
一批又一批的前魏族人被押上、拖下,鮮血自石台不斷流淌,彙聚成泊,在安莽府兵的鐵靴下踐踏,發出令人頭皮發麻的水漬聲。
“魔鬼,你是魔鬼,那可是數百萬條活生生的生命,不止有壯年,還有老弱婦孺,你怎麼看得下去!”
“你就不怕天譴嗎?如此殘酷冷血暴虐,你以為你麾下府兵,不會對你心生恐懼和抵觸?”
“數百萬生靈,那是莫大的因果,彆說今世,就算是千世萬世,也擺脫不了因此而來的宿命輪回!”
高台上,費千山、費千刃等人聲嘶力竭的破口大罵。
各種詛咒的話語鋪天蓋地,眼瞼都被撕裂,脖頸、臉龐的血管也在血液不斷的湧起下爆開。
“因果報應?”
薑離搖了搖頭:“如果真有因果報應,也絕不會降臨在我的身上,前魏背刺秦國,涼州生靈塗炭,何止數百人秦人慘死?
“如果真有報應,你們今日遭受的慘烈下場,豈不是理所應當?更何況,口口聲聲要我滅殺掉魏族的,不也是你們自己麼?
“一炷香前,你們自己說過的話,這麼快就忘記了?想要成就自己,這份因果還是你們自己擔著吧!”
薑離站起身來,對著炎夕瑤以及身旁的妖族,道:“看好他們,在前魏遺族沒有全被斬首前,一定不要讓他們死了!”
“薑離你要去哪?”
見到薑離起身,剛剛還破口大罵的費千山,心頭卻不禁猛地一跳。
“安莽城事務繁雜,我自有該去做的事情,哪有閒心一直陪著你們看戲!?”
薑離冷冷一笑,轉身走下高台,頭也不回,漸漸消失在了一眾前魏遺族的視線中。
“六哥,怎麼辦,難道我們真要看著一名名族人被斬?”
費千刃全身不住的顫抖,刀鋒落下的聲音整齊劃一,每隔數十息就會在耳畔猛地炸開。
他恨不得逆轉血脈,自儘而亡,卻被炎夕瑤的威壓狠狠震懾壓製,根本調動不起來一絲一毫。
“我不信他真有這麼冷血,一個不過二十的少年,色厲內荏罷了!”
費千山咬著牙,聲音顫若遊絲,“莫說數百萬條性命,就是數萬人,也要讓他寢食難安,我前魏遺族沒有一個軟骨頭!”
“你們這些渺小的人族,哪裡來的這種底氣!”
炎夕瑤輕蔑的瞥了前魏遺族一眼,淡淡道:“在極北山脈,五大世家七萬精銳底蘊,薑離滅殺起來一樣眼都不眨,墨家全滅,賀樓、慕容、陵尹、左丘加在一起也僅剩下不到兩千人,若非在最後關頭臣服,此刻也早就徹底消散,一縷血脈不存了!”
“什麼,墨家滅了!”
費千山、費千刃等人都是猛地抬頭。
墨家先祖曾與中古百聖神匠歐陽公冶齊名,都是在機關、冶煉之道上擁有獨特傳承的中古亞聖。
更在無數年中,力壓前魏遺族一頭,即便到了今古,也是大周登記在冊的二十五座千年世家之一,排名靠前。
竟然全部歿在了極北!
“我雖對薑離不太了解,但能在如此年紀位列國候,鎮守一方,若真是膽小怯懦、朝令夕改之輩,豈能聚起這樣的城池!”
炎夕瑤望向安莽城城門處,鳳眸中也閃爍出了一抹異光,“這座城池中,甚至還有令我都感到膽寒的存在,連真正的人仙都在為薑離坐鎮,這個亂世,他絕對擁有一席之地!”
“人仙!”
費千山、費千刃等前魏遺族高層,心中最後的一點倚仗與希冀,都被炎夕瑤的話,徹底擊碎。
原本以為,薑離縱然如何鐵血暴虐,也絕不可能真的滅殺掉所有前魏遺族。
畢竟,任何一方勢力覬覦他們,可不隻是百年間積累的驚人財富,更因為他們所掌控的勘探開鑿與冶煉鍛造之術。
尤其是薑離這樣的底蘊不多的國候,更需要他們鍛造出的寶鎧利器。
可墨家人都被薑離放棄了,他們還能多些什麼。
“魏族不能滅啊!”
“族老,我們抗不過薑離的,此人聚集起如此聲勢,必定身負大運,這樣的人不可能接受自己被任何人擺布!”
“降了吧,一旦那些屬民被各方勢力送回北莽,我們的所有布置遲早都會薑離發現,到了那時更無活路,一切所做都是在為彆人做衣裳!”
有幾名前魏遺族高層,再也堅持不住。
“哈哈哈,罷了罷了!”
“沒想到我族自中古末年辛苦掙紮至今,諸多宏願和無數布置,終是付之一炬、灰飛煙滅!”
費千山呆滯許久,忽然慘烈瘋癲的大笑起來,眼中流出血淚,仰頭望天。
作為同樣擁有人仙血脈的千年世家,前魏皇族心中自然也擁有爭雄九州,爭奪那十三個位置的期望。
但上古、中古至今,這方世界不知誕生過多少人仙,不是所有人仙血脈都能完成心中所期的。
天道無情,無數人仙血脈在曆史長河中一一湮滅,死了便是徹底的消散。
至多再過千年,世間將再無前魏遺族的一點痕跡。
“告訴鎮軍候,莪前魏皇族願降!”
費千山顫抖的抬起頭,面上是悲壯慘烈的無畏與勇氣,“就讓我來做前魏的千古罪人吧!”
“你在說什麼?”
炎夕瑤微微一怔,旋即搖頭嗤笑:“你覺得你現在投降,鎮軍候就一定會接受嗎?”
“什麼意思!”
費千山說出歸降的話語,身後的前魏遺族高層都是全身一軟。
既有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又像是忽然失去了最為寶貴的東西,甚至隱隱產生一種後悔和彆的念頭。
但這種思緒還未升起蔓延,就直接被炎夕瑤的一句話,直接剿滅的乾乾淨淨。
更有一種剛剛抓住救命繩索,卻瞬間跌向深淵穀地的恐怖之感。
“你們錯過了最好的時機!”
炎夕瑤憐憫道:“你們到了現在,還沒有看清楚麼,真以為你們什麼時候想要投降,薑離就一定會立刻接受?”
“鎮軍候!”
費千山、費千刃等人感到一股徹底的冰寒、恐懼與絕望,自腳底轟的升起,將他們完全吞沒。
看著薑離消失不見的方向,掃過一名名鐵血冷冽、目光堅毅的安莽府兵,以及無數被拖拽上行刑台,直接斬首的親族……
他們終於感受到了真正的恐怖、膽怯、絕望與悔恨。
“鎮軍候,我們願降啊,願降!”
“前魏皇族願誓死效忠軍候,絕不敢再有其他任何念頭!”
“求軍候饒我一族性命,留下一些血脈吧,服了,真的服了!”
“……”
一旦心裡的防線被徹底攻破,以往的所有堅持都會變得無比的可笑。
前魏遺族高層的嘶喊在刀鋒整齊斬落的聲響中,劃破天空,不絕於耳,直到天明。
……
“外面有些吵鬨,還望四位家主見諒!”
安莽都護府大堂中,薑離命府兵關閉堂門,對賀樓、慕容、陵尹、左丘四位家主,溫和一笑,示意眾人落座。
“軍候客氣,我等都是軍候的監下之囚,豈敢放肆!”
賀樓觀、慕容師、陵尹恕、左丘螟四人心中一稟,連忙垂首。
雖然官衙大堂的厚重銅門已經關合,前魏遺族的淒厲嘶喊與絕望哭聲,也全被阻隔在外。
但空氣中若有若無的血氣,依然讓他們感到惴惴不安。
腦海中更浮現出不久之前,四大世家在極北之地遭受過的悲涼慘烈場景。
“大周北伐,主力軍隊全部集結在北莽王庭,莽汗雖有底蘊未出,但北莽大局已定,北伐戰事不久後便會落幕,莽族元氣大傷,百年內再無卷土重來的可能!”
薑離望著大堂中心處的莽原沙盤,道:“大周占據莽原,大羅國也會瓜分部分領土,北方將會迎來一個相對安穩的漫長時期。
“景皇心懷宏圖大誌,不會就此停歇,下一步很可能在神風島國、西域諸國中,再擇一強敵滅之,不出一年,大周必將再起兵戎。
“而九州大世臨近,很多隱藏在世間的力量也將崛起,卷土重來,諸位與我若不想傾覆在這亂世裡,隻能聚力一處,布局長遠,徐徐圖之!”
“我等謹遵軍候指令,莫敢不從!”
四大世家家主連忙恭聲表態。
“五大家族精銳儘滅,我知道你們心中依舊對我懷恨在心,隻是形勢所迫,不得不低頭罷了!”
薑離的目光自四位家主身上一一掃過:“你們雖然現在俯首稱臣,可未來一旦重新回歸家族,未必不會生出一些雜念與心思,畢竟族人與底蘊積累尚在,慢慢繁衍發展數十上百年,未必沒有恢複往日高手如雲的盛景!”
“軍候手段,我等皆已領教,絕不敢有任何不切實際的念頭!”左丘螟急聲道。
“軍候,我們現在就發下毒誓,至死效忠!”陵尹恕也大聲道。
“對於誓言,我更相信絕對的力量!”
薑離眸光一閃,道:“你們各自執掌一座世家,前來莽原與極北時,一定也曾調查過我,都對我的快速崛起,必定感到驚奇與不解!”
“軍候崛起的秘密!”
四大家主聞言,心中一驚,都是忍不住抬頭。
身為大周最炙手可熱的少年國候,自然會吸引無數勢力的目光注視。
四大家族也不例外。
若薑離是鎮武侯薑時戎嫡子,能夠取得今日的成就,多少還能找到一些合理的解釋。
可現在世人皆知鎮軍候、鎮武侯之間的關係,說是生死仇人都不為過。
一個被侯府主母刻意針對壓製十幾年的卑微庶子,能夠取得今日成就,幾乎找不出任何一點合理的解釋。
“啟稟軍候,前魏族老帶到!”
就在這時,大堂的銅門被人輕輕推開,幾名獫狁鐵騎押著徹底沒了鬥誌與心氣的費千山、費千刃走了進來。
雖然前魏遺族早就高喊投降,但行刑的安莽府兵,卻絲毫沒有停手的意思。
看著無數族人被拖拽上行刑台,不斷被揮落的寒芒斬斷脖頸。
不僅所有前魏族人感到徹底的絕望,前魏遺族高層更是陷入一種幾近崩潰的境地。
當薑離的一道訓令遲遲趕到,百名安莽府兵收回已經高高舉起的刀刃時,他們心中甚至對薑離生出了一種發自內心的感激情緒。
“鎮軍候,前魏遺族願降,我們願像獫狁一般,永生永世效忠軍候一脈!”
費千山、費千刃噗通一聲跪倒在地。
深深的畏懼恐懼,此刻已經刻在了每一個前魏遺族的骨子裡。
“你們所有的千年世家,都不止一次的提起亂世,我不知道未來將會出現什麼樣的勢力與存在,可以徹底推翻九州現存的一切秩序,也不知曉你們口中所說的天人規則為何物!”
薑離看著面前的五家勢力,冷冷道:“我隻知道,自古至今一切禍亂的真正根源,都非天災而是人禍,今古至今,九州雖然動蕩不休,但世人還有生息之望,我雖不喜卻尚能接受。
“但未來有人要掀翻整座世界,覆滅一切,我雖不是聖人,卻也不願見到這世間生靈塗炭,更不想被這亂世裹挾,奪走我所擁有的一切,無論任何勢力或是未知的存在,試圖觸碰我的逆鱗,隻有滅亡這一個結局!”
薑離心念一動,額心處忽有璀璨光華顯現,旋即便有兩鼎一器飛出,懸浮在他身後。
無儘蒼茫浩大的氣息瞬間擴散,籠罩整個大堂。
眾人心中一顫,仿佛在這一刻見到了無始無儘的浩瀚大地與億萬裡海域一般。
三尊氣運之器高高懸浮,更有一縷縷氣機與薑離相連。
“涼州鼎器、莽州鼎器!”
“那是瓊鯊島域的聖器玉牌!”
“軍候竟然得到了三尊鼎器,而且全都與他產生感應,雖不是真正的認主,卻也前所未見!”
“中古時代,諸位神皇也隻有一尊鼎器罷了,從未聽說哪一位能夠同時得到三尊氣運之器的認可!”
“這就是他的底蘊和真正的底牌?怪不得他能如此之快的崛起,橫空出世,三州氣運加身,想不發達都難啊!”
賀樓觀、慕容師、陵尹恕、左丘螟、費千山等人,都被眼前這一幕深深震驚。
出身世家,他們自然知曉每一尊鼎器、聖器所能代表的意義。
一道鼎器、聖器,就是一個資格。
躋身天人的資格!
他們這些世家布局千年,為的這是這一個資格。
可無數族人的努力,千年的等待,他們距離鼎器、聖器最近的一次,竟然是此刻。
眾人心中百感交集,一時間甚至不知道自己該笑還是該哭。
“願為軍候效命!”
眾人齊齊跪下,躬身叩首。
無論他們之前是否還懷有各種心思,此刻卻全部消散。
天命所歸,誰也抗拒不了。
擁有鼎器的認可,無論薑離在涼州、北莽還是瓊鯊島域,都會受到一州氣運的保護,永立於不敗之地。
更何況,薑離現在能夠掌控三尊氣運之器,未來未必不能掌控更多。
一尊器物就是一個資格。
無論薑離未來如何強大,也隻能使用一道資格。
剩下的那些資格,若能被賞賜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