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哥,許久不見!”
夕陽下,少女舉傘,妍姿淺笑,餘霞成綺。
太陽的殘輝灑落在少女鮮紅如血的衣裙上,又鍍上了一層淡淡的金粉,仿若自潑灑炫彩金墨的畫卷中走出的神女。
神秘、旖旎,卻又極端浮誇!
“噅”
薑離猛勒韁繩,坐下大馬前蹄高高揚起,躁動嘶鳴,不安的踐踏地面,塵飛土蕩。
大黑狗也停止奔跑,伸著舌頭,好奇的打量黑傘。
“馬兒勿驚!”
大馬躁動,薑離伸手輕撫鬃毛脖頸,手掌之間,精神力量滲透,與大馬的意識漸漸契合,心中立時湧現出一種奇異的感覺。
自己的每一個念頭都能隨時隨地的傳遞到大馬的腦海,更能仔細感受到坐下大馬的各種情緒,以及對周圍環境的靈敏觸動。
危險,殺機。
四處埋伏。
馬兒通靈,對危險的感知往往比人更加敏銳!
精神安撫下,大馬躁動漸漸平息,薑離目光隱蔽環望,最終落在正前方的少女身上。
腦海深處,兩個模糊的身影緩緩浮現,最終與眼前的撐傘女子重合在了一起。
“你是薑心白?還是薑心玉!”
薑離眸光一閃,隱約認出眼前少女身份,應該是二夫人寧氏雙胞女兒中的一個!
在薑離前世的記憶中,對此寧氏兩個女兒的印象十分模糊。
隻知道這兩位侯府小姐天資驚人,出生就伴隨異象,三歲時更顯現出對道法的獨特天賦,深得薑時戎喜愛,對她二人期望極大。
自七歲起,兩女就被送入大周十大聖地之一的靈鶴堡修行道法。
每三年才會返回侯府一次,但往往隻暫住數日,就會立刻返回宗門修行。
薑離最近一次見到她們,還是在兩年之前的除夕晚宴。
“虧你還記得我們姐妹兩個,薑離,我是妹妹薑心玉!”紅衣少女道。
“原來是心玉小姐,你不在靈鶴堡修行,怎麼會突然返回盛京?”薑離手持馬鞭,遙遙行禮。
“我若再不回來,母親和二哥怕都要被你欺負死了!”
薑心玉溫婉微笑,聲音纖柔:“印象中,你一直都是一個小心翼翼、懂得隱忍的好孩子,怎麼兩年未見,就有了這麼大的變化,忤逆母親,殘害兄長,莫不是被邪祟附體,壞了心智!”
話音未落,薑心玉手中的黑色鐵傘卻是猛地下墜,重重砸在官道地面。
胳膊粗細的傘柄紮入大地,如蓋般的黑色傘面震蕩間,滾滾紅霧如潮水一般湧出,方圓數百米,景色瞬變。
薑離仿佛置身於猩紅血海,頭頂黑紅烏雲翻湧激蕩,周圍海風呼嘯、血水翻騰、浪高百米,如修羅世界,降臨人間。
“吼吼吼!”
耳邊更有振聾發聵的未知怒吼接連響起,像是蘊含無儘怒意的驚雷,每一聲吼叫都猶如響雷,在耳邊、心中、腦海炸裂,撕開天空。
薑離神魂巨震,精神顫顫,視線中血海翻湧鼓起,一頭頭身高數十米的猙獰海獸,自血海中探出碩大凶惡的頭顱,水缸般大小的黑黃獸瞳,冷漠無情,居高臨下的俯視。
“盛京遠離深海,這裡怎麼可能有如此大的海獸身影沉浮!”
薑離心中駭然,意識和精神似要完全沉浸在這翻湧血海和猙獰血獸的威壓籠罩之下。
下一瞬,他腦海神台中魂魄光團猛地一震,不知何時映射在他腦海,將魂魄死死束縛的一根根血色鎖鏈轟然崩碎。
薑離視線瞬息恢複清明,放眼望去,哪裡還有一點血海翻湧的蹤跡,二十幾名手戴鋒利鋼爪的武夫,自地下躍出、林中衝出,正悄無聲息的向著他快速逼近。
距離他最近的一人,伸手可觸。
這些武夫腳步輕盈似狸貓,動作敏捷如猿猴,生機綿綿,剛柔並濟,其中幾人的呼吸像是完全消失一樣,根本感覺不到心臟的跳動。
二十名太極境武夫,六名巨擎境武夫,加上一名神物境的道法高手薑心玉。
這樣的配置,在世俗之中,可以建立一方小勢力,即便在軍伍,也可以支撐起一支千人隊伍的枝乾了!
薑離眸子微微眯起,沒有為薑心白的攔路圍殺感到惱怒。
能被敵人如此重視,倒也印證了如今的自己,再也不是任人揉捏擺布的無用書生了。
隻是這樣的配置,想要製住他,還是差了一些。
“百步神拳!”
薑離右拳猛握,淩空一轟,一道真氣拳印衝體而出,直接轟擊在悄然靠近的一名巨擎境武夫胸膛。
那人雖全身戒備,卻根本料想不到在精神幻境下的侯府庶子,會突然清醒過來,直接被薑離拳印轟中。
哢嚓一聲脆響,巨擎武夫倒飛而出,摔落在數十米外的官道上,又滑出十幾米,連咳鮮血,動彈不得,五臟六腑都被真氣震的開裂。
“不可能,你怎麼能瞬間破開我的精神掌控!”
三十米外,薑心玉失色,但身為靈鶴堡高徒,她瞬息就平靜下來,低聲暗喝:“直接殺了他!”
“遵令!”
二十幾名武夫同時加速衝刺,有人身體一伏,攻向馬腿,有人淩空躍起,手臂鋼爪狠狠撕扯向薑離的頭皮……
“飛砂走石,指石成金!”
薑離雙手一握,刹那間,狂風大作,砂石激蕩、塵土飛揚,以他為中心,方圓三十餘米內,視線一片模糊昏暗,全都被風沙走石籠罩席卷,風暴卷蕩上升百餘米。
“這是什麼,道法?氣法?”
薑心玉立於黑傘之下,精神感知中完全失去了薑離的身影,眼中的驚色與不解,越來越濃。
官道上突然出現的巨大風暴,既有類似元炁和精神的波動,又似乎蘊含氣脈流轉的氣機,好像還存在一些連她無法識彆的詭異能量。
這些波動、氣機、能量,雖然各有特點,本應屬於不同的脈門,卻偏偏完美融合,沒有一絲一毫的突兀和抵觸。
前所未見,也聞所未聞。
氣脈、道法,怎麼可能完美融合!
“啊,飛刃傷人?有道法高手!”
“快逃!”
薑心玉還在驚詫,飛砂走石的暴風氣柱中,伴隨著數百道噗嗤噗嗤的悶刺之聲密集響起,更有隨行武夫的慘叫聲,血腥氣息瞬間彌漫……
薑心玉心中一稟,握緊黑傘的玉手,也不禁滲出一層細膩的汗珠。
她似乎有些低估了這位候府庶子!
與此同時,暴風中,飛砂在狂暴氣流的裹挾下,飛速驚人,如同鋪天蓋地的箭矢,密集的擊打在二十餘名被困武夫的身上。
若是不曾習武的普通人陷入這樣的境遇,隻怕瞬息間就要皮開肉綻,若時間再長,很可能被磨碎掉所有血肉,變成傷痕累累的白骨。
但二十多人,都是苦修武脈十幾、二十年的實力武夫,肌膚堅韌,飛砂鋒利,卻也隻是劃破衣衫、肌膚,留下一道道淺而密的血痕。
這樣的傷痕與痛楚,對於太極、巨擎武夫而言,根本微不足道。
“不過是些障眼法罷了!”
“都小心些!”
二十多名武夫初驚過後,也會很快鎮定下來,精神戒備,一面伸手阻擋風沙迷眼,身形則快速遊動,憑借記憶中的方位,向著薑離圍殺而去。
但下一瞬,周圍一些塵土砂石在氣流牽引下,忽然相互凝聚,有點點星輝在風塵中閃爍,浸染塵土砂石。
待星輝散去,有冰冷氣息的幽芒顯現。
風暴轟的大振,鋒利刀刃刺破空氣的尖銳嗚咽聲瞬爆,無數形狀不規則的鋒利鐵刃憑空出現,噗噗噗的紮在二十多名武夫身上,暴起一蓬蓬血霧。
淒厲慘叫旋即響起,殘肢橫飛。
“飛砂走石,指石成金!”
風暴中央,薑離心中大喝,他伸手一抓,風沙凝聚成九柄尖利短槍,星輝閃爍,全部化為堅鐵。
“噅”
雙腿一夾馬腹,座下大馬嘶鳴,鐵蹄一跺,如同閃電一般衝出。
“裡面到底發生了什麼!”
狀若華蓋的巨大黑傘下,薑心玉全神戒備,魂力無法滲透肆虐的風暴,根本不知道裡面發生了什麼。
她緊緊握住黑傘,對風暴中的淒厲慘叫充耳不聞,腰間的皮囊中,十二柄布滿血紋的飛刃,緩緩的飄了起來。
“噠噠噠”
肆虐暴風中,鐵蹄聲激蕩如雷,隻聽忽的一聲,一道少年身影,裹挾九柄飛騰鐵槍,躍馬縱犬而出。
鐵槍寒芒湛湛,上下翻飛,直接衝破空氣,刺向她全身要害。
“陰魂驅物!”
薑心玉一聲嬌叱,魂力念頭衝體而出,卷起身前十二柄血紋飛刃,瞬間激射,迎向鐵槍。
“汪”
不起眼處,一聲突如其來的犬吠,也在這時響起。
薑心玉眼前一花,忽然看到一頭全身淋滿鮮血的三頭鬼犬,伸著濕漉漉的猩紅舌頭,毫不客氣的舔向她全身凹凸不平處。
“什麼鬼東西!”
薑心玉猛地一驚,忍不住倒退一步,心神微恍間,附著在十二柄血紋飛刃上的念頭,就被什麼東西給撞了出來。
眼前幻境消失,哪還有什麼三頭鬼犬,隻有一頭七八個月大的黑毛土狗,一臉猥瑣的探頭咬來。
十二柄血紋飛刃則輕飄飄的落在黑狗的毛發中消失不見。
“妖狗!”
薑心玉大感意外,這頭跟隨薑離一路跑來的土狗,她早就注意到了,但無論如何也想不到,這竟是一頭修到神物境的妖物。
“死狗,滾開!”
薑心玉惱怒喝罵,她握緊傘柄的玉手微微一旋,黑傘邊緣處立時有哢哢哢的金屬聲交錯響起。
黑傘猛地分開,竟然是由三十六柄細長的鋒利刀片組成,尾部更有一根根細線與傘柄連接。
“嗖嗖嗖!”
傘若花開,薑心玉剛剛激活黑傘,鐵槍如電,也在此時激射而來,直接撞進刀片連接處,撥亂細線。
槍杆與刀片激烈摩擦,火星不斷濺射。
“區區凡器也想阻我!”
薑心玉冷冷一笑,玉手一扭傘柄,刀片卷起,九根鐵槍瞬間崩碎成渣。
“噅”
也就在鐵槍崩碎的同一瞬間,薑心玉眼前忽的一黑,竟是薑離策馬而至。
肩高近兩米的大馬騰躍數米,隻一步就衝到了薑心玉身前,居高臨下,兩隻鐵蹄狠狠砸來。
薑心玉手持黑傘,卻猝不及防,直接被鐵蹄砸在胸口,連人帶傘一同被踹飛出去,跌落在數十米外的官道下,胸膛凹陷,狂吐鮮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