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蛛老怪的香,滅了!”
盛京城北八百裡外的深山中,大樹聳立,雪蓋如傘,滴水成冰,人跡罕至。
但在一處山坳中,卻有淡淡的禪香煙氣飄蕩,凝聚成霧,經久不散。
香霧中,隱隱能看到四個怪異的身影盤坐,每一個身影前都擺放著一隻香爐,裡面都插著九根柱香,嫋嫋煙氣上升。
這時若有進山的樵夫獵戶經過,必定會被嚇的神魂戰栗,轉頭就跑。
因為盤坐在煙霧中的身影,並不是人。
而是一頭瘦骨嶙峋、皮毛掉了大半的老鹿,一隻約有三尺大小的金色蜘蛛,一條皮毛順滑、尾巴蓬鬆的紅狐,以及一頭足有牛犢大小的黑狗。
“狐王命我們分成四路攜帶盤皇遺骨逃出盛京,金蛛老怪走的是東南方向,那裡並非盛京王侯顯貴的聚居區,應當很安全才對!”
一陣刺骨陰風刮過,香煙晃動,老鹿、火狐、黑狗的上方,突然出現了三道渾身散發陰煞氣息的身影,他們同一時間睜開眼睛,齊齊望向金色大蛛。
身前香爐,九根柱香早已熄滅多時,金色大蛛也匍匐在地,八條蛛腿癱軟僵硬,生機斷絕。
“鎮武侯府就在盛京東南方向,金蛛老怪行事乖張,總喜歡孤注一擲、背道而馳,這一次終於栽了!”
大黑狗上方,一個渾身冒著黑煙的黑袍中年男子冷笑一聲,似乎頗為竊喜。
“鎮武侯薑時戎武脈通天,拳意絕霸,十年前就是巔峰武聖,現在到了何種境界誰也不知,金蛛再膽大包天也不可能去自尋死路,成了氣候的妖王,遇到薑時戎都要主動退避,更何況我們這些還沒修成鬼仙的小妖!”
老鹿頭頂,白發蒼蒼、道風仙骨的老道皺眉沉思。
“他栽了就栽了,隻可惜吾王九死一生才從皇族寶庫取走五塊盤帝遺骨,現在少了一塊,王的謀劃必然受阻!”
通體火紅的狐狸頭頂,卻是一個身穿紅裙、梳著兩個朝天辮的稚氣女童。
這三道身影雖然看似與凡人無異,其實都是妖物修行有成,魂魄所化的陰神。
“大黑,你鼻子最靈,我派你混入盛京,調查金蛛之死、尋找盤帝遺骨!”
女童伸出肉呼呼的小手,很不客氣的指向黑袍男子。
“為什麼又是我?”
黑袍男子聞言,十分不忿。
“因為你狗啊!”
女童指了指自己和老道的本體,奶聲奶氣道:“你看看我們兩個,誰適合在盛京城裡閒逛?”
“小紅言之有理,大黑,這一趟就你去吧,為了以防不測,老夫為你算上一卦!”
老道輕捋長須,他神情鄭重的從懷中取出三枚鏽跡斑斑的銅錢,拋在雪地中。
根據三枚銅錢每一次的正反不同,在雪面顫顫巍巍的畫出一道道長短不一的橫線。
“還是算了吧,就你這卜算的水平,文聖搬家全是書!”
黑袍男子不屑撇嘴,他陰神之軀一晃,化為一股黑煙回歸本體。
一直趴在雪地中一動不動的大黑狗,就從地上跳了起來。
它衝著一狐一鹿,惡狠狠的吠一聲,轉身跑入密林,消失不見。
這時,白發老道也將第六道橫線畫完,臉色微變:“地風升!”
“盧老頭,卦象不對嗎?”女童好奇問道。
“這可太不對了!”
老道歎了口氣,望著大黑狗消失的方向,神色複雜:“老黑此去危險重重,正所謂妖亦有情,或許老道應該去助他一臂之力!”
“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好心了?”女童歪頭看著老道,有些狐疑。
……
“致虛極,守靜篤,萬物並作,以觀其複,九息服氣!”
鎮武侯府東南角,一處毫不起眼的小院中,薑離身似遊龍,拳勢威猛,他一拳拳打出,氣貫雙臂,衣袖抽打空氣,砰砰作響。
與五日前所有不同,現在的薑離不僅呼吸悠長,體內氣息連綿,身軀也比之前結實了很多,肌肉飽滿,動作敏捷。
太祖長拳在他的身形舞動間,一遍又一遍的打出,衣衫早就被汗水浸透,頭頂熱氣騰騰,升起一陣陣白煙。
三遍過後,薑離的體力幾乎消耗殆儘,肌肉疲憊不堪,他卻依然咬牙堅持,一絲不苟的打出每一式長拳。
撂手單衝拳、贅地炮、提地擎天、搖山、虎撲……
體力耗儘,肌肉疲憊,達到極限。
他便運行氣息,灌注到雙臂、雙腿、腰間,以氣換力,苦修不輟。
“刺啦、刺啦”
肌肉、肉筋傳來撕裂劇痛,骨骼、關節也支撐不住,薑離一拳打出,腳步一閃,整個人都重重摔倒在雪中。
這一幕若是被外人見到,根本不覺得他是在習武練氣,這完完全全就是自毀根基、挖空潛力的自虐行為。
“九息服氣!”
薑離躺在雪中,全身每一處肌肉、骨骼甚至經脈都傳來劇痛,頭腦也有些暈沉,像是隨時都會陷入昏迷和沉睡一樣。
他咬緊牙關,寧心靜氣,進入“靜”的冥想狀態,虛空中無數的炁向他飄落而來。
他吞咽氣息,一口氣息一重強。
九次吐納呼吸,薑離自雪中一躍而起,他眸光湛湛,全身力量充沛,精神飽滿、氣息充盈,哪裡還有一點疲憊的狀態。
“十字闖步前後衝!”
薑離又是兩拳打出,四肢和腰腹的力量幾乎連在一起,力量爆發遠勝之前任何一拳。
“四肢和腰腹的力量快要連成一片了,這是武脈即將跨入第二境力武境的表現!”
薑離心頭一喜,並非他自找苦吃,虐待自己,而是現階段九息服氣並不能無限施展。
經過這幾日的測試,或許是因為他魂力有限的原因,每日最多隻能夠施展四次神通,若再強行施展,魂魄就有一種想要離體的感覺。
這可不是修道者的陰魂出竅,而是真正的失魂,書上說魂魄一旦缺失,就很難再找回。
薑離沒有修煉道術,自然不敢輕易冒險。
好在他氣、武雙修,每次施展四次九息服氣倒也勉強夠用。
“我氣脈進入第二境中期,武脈也達到第一境巔峰,比起府內的練武奴才強了不少,加上九息服氣,面對武脈第三境的校尉,也能周旋一二了!”薑離抖了抖衣衫上的雪花。
“公子,快歇歇吧!”
初初提著盛滿溫水的水壺走了過來,看著全身雪花和冰碴的自家公子,淚在眼眶裡打轉。
“公子不要練武了,我們還是繼續讀書吧,做不了官公子就去教書,以後你的學生當了大官,也可以為夫人正名申冤。
我們現在就去求大夫人,讓我們出府,公子想去哪裡初初就陪公子去哪裡,照顧公子一生!”
初初聲音哽咽,心疼的要命。
公子雖然沒有明說,但這些時日裡,他閉口不提文廟、功名,每日瘋魔了一般沒日沒夜的習武修行,初初就算再笨,也猜到了大概。
一定是侯爺沒許公子出府參拜文廟聖賢神像。
如今公子年滿十六,智慧之門關閉,今生都無法獲得文氣,入朝為官了。
初初不期盼公子能有什麼大成就,隻希望公子能夠平平安安,快樂一生。
看著端起水壺,咕咚咕咚如牛狂飲的公子,小婢女心痛的發慌。
該怎麼做才能讓公子快活一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