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霞?輕霞?”
江重威坐在那兒絮叨了半天, 才發現自家未婚妻根本沒有在聽。
他寬大的手掌在江輕霞眼前晃悠幾下,江輕霞如夢初醒。
“輕霞,你真的沒事兒嗎?”
江輕霞柔弱一笑, 抬起纖細柔嫩的手抓住江重威的粗糙的手掌。
“我沒事, 讓大哥擔心了,輕霞隻是昨夜沒睡好。”
江重威感受到手中的柔荑, 緋色蔓延到臉上。
“是、是嗎?那就好。”
江重威此次前來主要是為了來知會一聲江輕霞,自己即將要出遠門押運鏢銀, 來回可能會花近一個月的時間,讓她照顧好自己。
江重威和江輕霞兩人雖然對外一直宣稱二人是兄妹關係, 但事實他們二人卻是未婚夫妻的關係。
江輕霞原本也不姓江,而是姓李,本是生在官宦人家的千金大小姐,是泡在蜜罐子裡長大的。
可惜天有不測風雲,她父親貪汙一事被揭發,李府被抄, 她被父親托付給了未婚夫江重威, 避免了被充入賤籍的下場。
隻是往後餘生也隻能青燈常伴古佛了。
可她不甘心,朝廷貪汙的官員那麼多, 為什麼就她爹被查抄?
為什麼不查蔡京?說到底,她爹不過是朝廷新舊黨派鬥爭的犧牲品罷了。
她爹不過是接受了蔡京的一點好處,就被神侯府的人抓到了錯處,害他被斬首,害得她被抄家。
因為這份淵源,江輕霞十分熱衷於做一些給朝廷,特彆是神候府和下屬機關六扇門添堵的事兒。
加入紅鞋子也隻是看公孫蘭有這份實力,要說她們感情多好, 倒也沒有。
江輕霞和江重威東拉西扯地寒暄了一番,就以身體不適想休息的理由把江重威打發了回去。連晚飯都沒留人家吃一口。
江輕霞正處於心亂如麻的狀態時,一隻灰色的鴿子穿過夜色,闖入了她的窗扉。
她按住鴿子,抓起它查看,果不其然有一支被綁在鴿子腿部的細竹筒。
江輕霞取下竹筒,倒出了裡面卷成小卷兒的小紙條。
映入眼簾的是一行蒼勁有力的字跡:“事已至此,何不取而代之”?
江輕霞長睫微顫,這句話說到她的心坎兒裡了。
一想到那個場景,她呼吸不由得急促了一瞬,連帶著心口都發起熱來了。
她站起身在房間裡來回踱步兩下,隨後來到紅燭台邊上,點燃了手中捏得皺巴巴的紙條。
在將紙條的灰燼撒在窗外的泥地裡後,江輕霞彎腰吹滅了燭火。
寂靜空蕩的街道裡,提著燈籠的打更夫用手中的竹梆子敲擊了兩下銅鑼。
“天乾物燥,小心火燭!”
兩更天了。
霧蒙蒙的街道上嗖地躥過一道黑影,更夫揉了揉眼睛,隻以為是自己看花眼了。
彼時,六扇門的大部分捕快都已散值回家,隻有少部分人留下來值夜。
獄卒小五和小六不幸就是其中一員。
此刻兩人正坐在牢獄中支起的小桌前吃著夜宵閒聊。
他們是負責守下半夜的,上半夜的小七小八已經在交班後去了班房休息。
兩人正談到自己婆娘愛亂花錢買些沒用的東西,正聊到興頭上,外面傳來了一陣騷動。
小五小六對視一眼,一同起身,打算出去查看一番。
才剛走到牢獄大門口,就衝過來一個衙役,抓著他們說:“不好了!抄案房走水了!你們快一起去幫忙救火!”
說完便拎著兩桶水匆匆跑遠。
一聽抄案房起火,小五小六也急了。
要知道,抄案房主要是放置訴訟文書、審訊口供證詞、批詞判決文書的重要之地。
而且衙門為了節省用地房屋都是緊挨著建立的,一旦抄案房起火,其他挨在一起的倉房、庫房、鋪長房、架閣房以及承發房等等,全都得遭殃!
小五小六著急忙慌地跟了上去,火勢還不小。
幾間房屋都是純木質結構,再加上裡面放的都是易燃的書紙案冊。
一點星星火苗就能引燃。
天井中央蓄水的水缸以及被舀空。
一群衙役都隻能一個接一個地去後院的水井打水。
好不容易才把火勢撲滅。
“怎麼回事兒?!不是規定了這幾間房不能留置明火的嗎?”
追命臉色鐵青,厲聲質問著這群拎著空桶、灰頭土臉的年輕捕頭。
見他們一個個跟鵪鶉似的低著頭不敢回話。
追命又大聲喝道:“今晚是誰給抄案房上的鎖?!”
“是我!是我!”
一個臉嫩的小捕快頂著一臉臟汙,一瘸一拐地從後院偏門跑出來。
“回爺,我是最後一個出來鎖門的,但我鎖門時確認了,沒有留任何火源在裡面。”
追命皺眉,如若不是衙門內部的失誤,那就很有可能是有外人縱火。
他提著燈籠大步流星來到濕噠噠的抄案房,追命巡視了一周。
裡面的卷宗沒有移動過的跡象,還是按從早到晚的時間由左至右地整齊排列著。
隻是右邊的卷宗損壞得更為嚴重,特彆是這五天抄錄出來的供詞,直接付之一炬了。
看這燃燒痕跡,應該是有人故意點燃了右邊的卷宗。
追命沉了沉眼眸,沒再繼續查看現場。
他快速退出房間,環視了一圈站在院子中的捕快。
不出所料看到了自己所想之人。
等追命帶著一幫捕快呼啦啦地跑到牢獄內時,公孫蘭已經滿身帶傷地躺倒在牢獄的出口位置斷絕了氣息。
關押公孫蘭的牢房門大開著,公孫蘭就差一步就能走出牢獄大門了。
現在她卻躺倒在潮濕冰冷的地面,那水靈靈的眼睛瞪得大大的,表情中滿是不可置信。
追命蹲下身,探了探氣息,再將公孫蘭還帶著點兒溫熱的身體翻了個面兒。
“已經沒氣兒了,後背中劍,一擊斃命。”
這種不防備的姿勢,一看就是熟悉的人動的手。
追命微眯眼眸,這兩日他親自動手審問,這公孫蘭被打得奄奄一息時也沒有吐露更多的消息。
最後還是在小六出了個“在公孫蘭面前念她最近出醜的謠言”時,她才被擊潰心理防線,吐出了她們組織的名字叫“紅鞋子”,成員都是女子。
再多的,成員都有誰,成員有多少也是問不出更多的消息了。
這讓追命覺得十分的諷刺,一個以殺人為樂的女魔頭,居然還是個寧願忍受各種酷刑,也不肯出賣姐妹的重情重義之人。
江輕霞閨房裡再次燃起燭光,這次她不再愁眉不展,而是滿面紅光。
她坐在梳妝台前,深呼吸平複著自己的心跳。
她壓製著自己想要起飛的嘴角,銅鏡中卻將她猙獰的笑容映襯得一覽無遺。
柔弱從來都是她的保護色,貪婪和狠毒才是她的本色。
她的貪欲和她父親一脈相承。
江輕霞用淡粉的濕帕子慢條斯理地擦拭著手背手腕上乾涸的血跡。
擦乾淨後,她將手帕隨手一扔,粉嫩的指尖輕輕點在梳妝台上那顆人頭的鼻尖。
“老大沒了,老二自然就是老大了,你說對吧?”
說完她還自顧自捂嘴嬌俏地笑了起來。
而梳妝台上的人頭,還在用凸起的眼珠靜靜地注視著她。
“這個好消息明天一定要儘快告訴他,讓他也高興高興,嘻嘻。”
江輕霞楊柳腰肢輕輕搖晃,走在羅帳前,輕柔地褪去身上的衣衫,裙衫緩落,露出了一雙潔白修長的小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