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男穿女(1 / 1)

接收到夢境正在生成的訊號, 於瑜迅速反應。

他的意識融入楊楚的夢中。這次,比夢的畫面更快被接受到的是夢的溫度,夢的聲音。

他感覺到一股高溫迎面撲來。宛如把身體放在炭火上烤, 熱得煎熬,熱得人動彈不得——不敢翻身,怕皮肉被燙得滋滋作響;而不動的話, 則會感受到一種從內到外即將炭化的焦灼。

然後。

雖然非常微弱,但耳尖的於瑜聽見了令他雀躍萬分的, 期盼已久的哭聲。

隻聽哭聲, 不見其人。

楊楚在做一個讓她極度難受, 極度痛苦的夢。

夢開始變得清晰, 於瑜的意識被吸往一個固定的軀體中。

又一次, 她在自己夢裡給他安排了角色。

有“魚頭怪”珠玉在前。見過那等大風大浪的於瑜, 這會兒一點兒都不虛,他的新馬甲再垃圾, 還能有“魚頭怪”爛?必不可能。

況且,今晚睡前,他們又沒聊什麼。依照“日有所思夜有所夢”的法則, 他也肯定不會變成奇奇怪怪的東西。

於瑜一套心理活動, 把flag全拉滿了。

在新的身體中,他睜開雙眼。

眼前是悶熱的夏日校園,學生們在走廊上來來往往。

於瑜活動了一下四肢和頭部, 很滿意:感覺沒問題,這次是個正常的人類。

就是, 頭有點癢。他撓了撓,發現自己的頭發紮著。

接著,腿有點癢。他撓了撓, 發現自己穿著小裙子。

認識到事態有些嚴重,於瑜立馬找到反光物,打量他現在的形象。

好消息,他在她的夢裡長得跟現實世界一樣。

壞消息,他正穿著女裝。

一個男學生路過,於瑜連忙把他逮住,問:“你好同學,請問在你看來,我是個什麼?”

“呃……”男學生猶猶豫豫地給出點評:“長相蠻可愛的,女同學?”

於瑜當場石化了。

這名可愛女同學,仿佛是和金剛芭比同一批次生產出來的:一米九個子、黑皮、肩膀寬大、肌肉壯碩、大腿緊實,他的頭頂綁著兩坨圓圓的雙丸子,上身是白色的水手服,下身是粉色的百褶裙,腳上穿著帶花花的小涼鞋……女同學都沒臉提,裙子底下,他還穿了連體絲襪。

睡前,於瑜找楊楚談心,她戲稱他是知心好姐妹。

夢裡,她直接贈他一個變性手術,合情合理。

“楊楚!”

於瑜豁出去了,陷入暴走。

“出來做姐妹!”

楊楚沒找到,先有彆的女同學過來,把他拉到旁邊。

“於美魚,你小聲點。楊楚在老師辦公室呢。”

“……”配套挺齊全,他的名字都改成女孩的了。

具有專業素養的於美魚即刻接受設定,專注投身到任務中:“楊楚怎麼了?為什麼在老師辦公室?”

“期末考試作弊了唄,”女生表情鄙視:“她帶小紙條,被監考老師發現了。”

幾個女同學被這個話題吸引過來,大家聚在一起交頭接耳。

“全校第一期末考帶小抄?怎麼可能。明眼人都知道,楊楚肯定是幫那個誰作弊的……”

“哦,那個誰啊。”她們臉上的鄙視更大。

“楊楚活該,非把自己弄得像個忠心耿耿的丫鬟一樣。”

“哎,楊楚給你做朋友,你要不要?”

女同學吐吐舌頭:“不要。”

聽到這兒,於美魚果斷離開對話,他不跟沒眼光的人聊天。

徑直走向教師辦公室,他一眼瞧見裡頭有個低著頭的小姑娘。

初中生楊楚很好認。

她比現實世界的楊楚青澀,模樣倒是變化不大,差彆最大的是氣質。

小楊楚紮著樸素的低馬尾辮,頭上彆著浮誇的,跟她風格完全不搭的亮粉色星星發卡。她看上去怯怯的,像一隻驚弓之鳥。

年幼的背佝僂著,單薄的肩膀緊縮著,小楊楚還沒學會長大後那種天崩地裂都不為所動的麻木淡然。一切向她湧來的信息,她都費勁地接受著,並給出即時的反饋。

老師正在用嚴厲態度跟她說話,楊楚嚇得小臉煞白,雙腿打顫。

教室辦公室的一排玻璃窗對著走廊。所有學生從這兒經過,好奇辦公室緊張的氣氛,總會往裡頭看一眼。每一道投向楊楚的目光,都在令她的局促雪上加霜。

於美魚走近了,見到有個女生借著大盆栽擋住她的身形,鬼鬼祟祟地躲在辦公室外。

女生的劉海被星星發卡夾起,款式跟楊楚戴的那個是一樣的,顏色卻是清新的淡藍色,她的穿著打扮走個性張揚的路線,所以那個發卡很適合她。不用看到女生的正臉,於美魚也能猜到,那是初中生嶽芽。

老師很生氣,突然拿起教尺,用力地敲打起楊楚旁邊的桌面。

偷看的人,不論嶽芽還是於美魚,也不自覺地屏住了呼吸。

“楊楚!你是我的科代表,我見你一向成績拔尖,乖巧老實,我信任你,知道你不是那樣的孩子。換彆的同學根本沒有這種解釋的機會,直接送教務處了。期末考作弊啊,你還是不肯說出紙條是誰傳給你的?”

楊楚眼裡有淚珠在打轉,依然保持著沉默。

老師失去耐心:“行,你不說的話,那隻能當做是你自己帶的紙條了,你自己負起全部責任。你這科的期末考成績要被取消。今天之內,喊你的家長來學校,跟你一起去教務處報道。”

“老師,對不起,”楊楚的聲音帶著哭腔:“我爸媽在外地打工還家裡的欠債,他們來不了啊。”

“你自己選的這條路。大考作弊,情節嚴重,不可能不叫家長的。家長來了,作弊的事大概率會全校通報批評,對你做個警示;家長不來,那你等著記過處分吧。”

對她徹底失望,老師不再同她多說,揮揮手讓她出去。

“出去給你家長打電話吧。”

楊楚拖著沉重的步伐走出辦公室,臉色差到仿佛下一秒就要暈倒在地。

於美魚先嶽芽一步跟了上去。

他近距離觀察著她——要哭了嗎?快了。感覺隻要順應事件的發展,她會在夢裡哭出來的。

摸出收集眼淚的小貝殼,於美魚歎了口氣。貝殼因為他這段時間的懈怠,長期沒被淚水滋潤,紋路乾涸到近乎開裂。這個夢,必須采集到眼淚,不能再等。

走到走廊的拐角處。嶽芽衝上前,強行把於美魚擠開,挽住楊楚的胳膊:“楚楚,我們走,去安靜的地方說話。”

兩個女生去到了學校禮堂的背面。

太陽很大,曬得人快要虛化。

這並不是比喻,於美魚叼著樹葉躲在樹上,見到坐在階梯那兒的楊楚,仿佛一塊冰,她被太陽烤得越來越小,輪廓漸漸變淡。

嶽芽拉著楊楚的手,加速著她的滅亡:“還好你沒在老師面前說我,剛才把我緊張死了,心臟撲通撲通狂跳。”

楊楚卻沒有她那樣劫後餘生的輕鬆。

“我家裡聯係不到人的。被記過的話,留下汙點,會影響我以後考高中考大學。”

這話沒能讓嶽芽羞愧,她厚著臉皮道:“所以了,你當時馬上把紙條撿起來,就不會被監考老師發現。我扔在你腳邊了,你動作不夠快,才被抓了個正著。”

手不停地摳著指甲,楊楚呐呐地問:“考試前我跟你說了,我不能幫你。你為什麼還要給我傳小紙條呢?”

“我寫不出來嘛,我著急。況且,我的小紙條背面還有我影印的小抄,我扔給你,你也有答案可以看……”說這話沒什麼道理,嶽芽識相地閉嘴了。

楊楚目光呆滯:“我不需要那個,那些小抄更把我害慘了。”

“現在不提那個了,想想怎麼解決,”嶽芽趕忙換話題:“你爸媽都在外地嗎?沒可能今天請假回來一下嗎?”

楊楚搖搖頭:“不可能回來。而且他們躲催債的,都不接電話的。”

“啊!”一拍大腿,嶽芽的神色像是想到了天大的好主意:“你家裡不還有個小叔叔嗎?你可以給他打電話呀。”

抬起頭,楊楚望向嶽芽,她的眼神裡有痛苦,有錯愕,有遭受背叛的崩塌。

“小芽……”她問她:“你怎麼能說出這種話?”

被她的模樣嚇到,嶽芽舔了舔嘴唇,也開始慌了:“楚楚,我不會害你啊,我是不想你被記過留檔。”

如果她真是這樣想,楊楚有更好的辦法。

“我們可以一起去老師那裡說清楚,紙條是你的……”

嶽芽打斷她的話:“楚楚,你知道的,你是我唯一的朋友。”

手把指甲摳破,摳出了血,楊楚沒有回答她。

嶽芽摸著她頭上的星星發卡,柔聲細語地哄著她,喚醒她曾經的記憶。

“從我們做朋友的第一天起,我就把你當朋友看啊。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不會告密出賣我最好的朋友。”

“楚楚,你也是一樣的,對嗎?”

樹上的於美魚觀察到整個校園的場景開始發生轉換。天空被長出的屋頂遮蔽,禮堂被黑板取代,熙熙攘攘的同學往這邊走來。

是嶽芽的對話刺激了楊楚的記憶,她的夢境開始轉場。

於美魚觀察著這一切。他的視線鎖定在楊楚身上,卻沒注意到自己身旁的變化。

一瞬間,他藏身的樹木消失。

沒做好準備,於美魚直接一屁股坐到了楊楚的課桌上。

硬漢萌妹空降的姿勢相當糟糕。

他正對著她,兩腿大開,裙子上翻,頭發淩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