翹班啦(1 / 1)

她做夢了,似乎是夢見一些奇怪又邪門的東西。

楊楚活動著被自己壓麻的胳膊,心頭縈繞著一種淡淡的落寞:說不上高興,也說不上難受,這感覺要去形容的話,比較接近……不甘心。

她拿起手機看了眼時間,淩晨四點。

離起床上班還早,但楊楚不打算繼續躺回床鋪。被子潮乎乎的,她出了一身的虛汗,這一覺睡得太難受了。

起身,她沒開燈地悄悄進了陽台,拎起灑水壺給她養的綠植澆水。

土壤默默吸收著水分,這感覺令她安心。楊楚仍在努力回憶著夢裡的內容,哪怕能記起一個畫面也好。無奈,腦內空空,還是什麼都想不起來。

陽台的燈亮了。

是於瑜。

他走過來,蹲到她的旁邊。

他的腿擠得楊楚不得不往旁邊挪,給他讓出點位置。

“你被我吵醒了嗎?”楊楚以為他是過來控訴這個的。

於瑜總不能跟她說“剛才在夢裡你老是死,我形成條件反射了,現在你靠近窗戶這種地方我就下意識想過來看看”。

所以,他隨口扯了個理由:“沒有,跟你沒關係,我起床尿尿。”

楊楚心想:那你倒是去啊,來陽台乾嘛?

他蹲著沒動,沒有要走的意思。

氣氛尷尬。他們的話就停在那兒了,她想著接個什麼緩和一下,腦中突然蹦出句俏皮話。

“美人魚是怎麼尿尿的?”

於瑜表情突變。

——她記得他是美人魚?楊楚為什麼能把夢裡的畫面帶出來?這不可能,她不可能記得,人類的夢境被外力篡改之後是不會留存在大腦的。人魚特種兵訓練裡教的是那樣,他以往執行任務的經驗是那樣,並且,她上一個夢也沒有出現變故啊。

楊楚不知道她的短短一句話讓於瑜陣腳大亂,已經在腦子裡開起了分析大會和危機處理大會。

她隻知道他在用一種非常訝異的眼神看著她。

“乾嘛這樣看我?之前你不是說自己是美人魚嗎?還說了好幾次呢。”

於瑜上下打量著她,依然沒有放鬆警惕。

楊楚被盯得發毛,急忙解釋:“喂,你自己先用‘尿尿’這個詞的!沒道理你用了我不能用吧?你這什麼看變態的眼神?”

“人有三急,沒什麼不好意思的。雖然我們男女有彆,但我們都是人,都有上廁所的需求。況且,我也不是真的好奇你怎麼尿尿!怎麼可能我會好奇那種東西?我問你的原因,我……”

得了,越描越黑,楊楚恨不得把自己的嘴撕了。

“哦。”於瑜的警報解除。

他聽出她確實沒有夢裡的記憶,提到“美人魚”隻是湊巧。

“還要給植物澆水嗎?你睡前澆過。”他指了指她的澆水壺,回歸到輕鬆的對談氛圍。

見他換話題,楊楚鬆了口氣。

“啊?是嗎!我澆過了嗎?!”她反應慢半拍,手忙腳亂想要挽回。

水早浸到土裡,被綠植吸收掉了。

……

上班時間。

楊楚整個人的狀態不太對,頭昏腦脹、腳步虛浮、渾身乏力,身體的開關好像失靈了。

一個上午,她都在靠意誌力強撐。結束小組會議後,她實在是難受,決定坐著休息一會兒。

於瑜路過設計部,眼神習慣性地往某個位置一瞄。

楊楚很不正常地趴在工位上。

他快步走向她,把手背貼到她的額頭,是燙的。

“你來乾嘛?”楊楚把眼睛睜開一條縫,卻沒有力氣坐起來。

“你發燒了,”於瑜想扶她起來:“走,我帶你回家。”

她嘟囔:“發燒?不會吧。”

燒成熱水壺了還死鴨子嘴硬,他說:“不會什麼不會。你前一陣把自己往死裡折騰,昨晚冷水洗地毯,夜裡又沒睡好,醒來出汗又去陽台吹風,你不生病都奇怪。”

懶得跟她多廢話,於瑜直接把她架起來。

楊楚還想坐回去:“不行。請假要扣錢,病假也要扣的。”

“讓他扣。”他將她的腰往裡一摟,強行提了起來,再一彎腰,單手抱起她不老實的兩條腿。

一個結結實實,穩穩當當的公主抱。

於瑜就這麼抱起楊楚,當著設計部所有同事的面,走出了辦公區。

他的胳膊將她死死鎖在懷裡,杜絕她有任何一絲掙脫自己回去上班的念頭。事實上,楊楚也沒那個力氣了。

四肢軟得像棉花做的,她重重的腦袋歪倒在於瑜肩上,突然有一種奇怪的安心感,像靠著自家的沙發。她很累了,於是放任自己睡著。

於瑜抱著楊楚按電梯、抱著她下樓、抱著她等車,一路上,任憑他人投來異樣的目光,他的步伐四平八穩。

人類怎麼看他們重要嗎?經曆楊楚上一個夢,於瑜想明白了:放任她忍耐,放任她受苦,最終害的是自己。楊楚過得慘,不會讓她在夢裡變得更好哭,隻會讓她的夢變成地獄難度的必死之夢。

守護楊楚的夢境健康,創造良好的任務環境,於瑜有責。為了達成人魚族的大業,他必須殘忍起來,不擇手段。

還得是運用先前那個戰術——親近她,多了解她,對她好。

得益於於瑜的“殘忍”,楊楚人生第一次翹班了。

坐著出租車回家的路上,她短暫地恢複了幾秒神智。

她窺見午後的北京的大街,街道灑滿暖陽,不似平日裡熟悉的模樣。透過車窗,她看見賣糖葫蘆的老人,他車裡的草莓糖葫蘆有一層晶瑩剔透的殼,像閃閃發光的漂亮玻璃。

陽光照進車裡,光的影子在車頂跑。

楊楚沒有翹過課,但她猜想,翹課的學生跟她見過一樣的光景。

冬天的出租車內,她穿著於瑜的外套,發燒的高熱令她的意識再度陷入昏沉。

一直睡到當天淩晨,楊楚才又一次恢複清醒。

終於,她退燒了。

房間裡嚴嚴實實拉著窗簾,隻開著一盞床頭燈。

於瑜就站在床邊看著她睡覺,像一座立在那裡的山。

楊楚盯著他那張不苟言笑的臉,忽然間無比好奇:“你是不是壞人啊?你接近我圖我什麼嗎?”

他過來給她掖了掖被角:“這種問題在我提出要搬來跟你合租的時候,你就該考慮了吧?”

“所以你是壞人嗎?”她頂著冰袋,帶著濃濃的鼻音,一副不太智慧的模樣。

於瑜故作陰沉:“嗬嗬,我比壞人更可怕,我連人都不是,嚇死你了吧。”

楊楚有氣無力:“嚇死我啦。”

他挑眉:“你以為,有壞人會跟你說‘我是壞人’嗎?”

她點頭:“你啊,你說了。”

“你餓不餓?”壞人問她。

“餓,”她咽了咽口水,很有胃口:“大冬天的,我們吃涮肉吧。”

他也有點饞:“好啊。”

她想起來:“哎呀,家裡沒有食材。”

他說:“我去買。”

說話間已經去穿鞋了。

“唔。涮肉會不會太貴了,要不涮點蔬菜吧?”

比楊楚本人更早恢複的,是她的摳門本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