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家主與新少主(1 / 1)

家主第一次感到這麼清淨。

從家主的角度來講, 她是家族的意誌與中樞,思考著某種集合體的思考,從而使整個家族聚為一體, 然而此刻這個集合體極為空曠, 讓她彆有不一樣的體會;另一方面從玩家的角度來講,所有可操作的界面都變為灰色,接下來想做什麼事她得自己交涉,但社交這種東西還是留給現實吧,玩家在遊戲世界裡可是不聽人講話的。

於是她靜靜的盯著茶水掛機,實際是跳過了這一段發呆時間。但是在偵探社眾人的眼中, 這位小姐隻是靜坐在椅子上,不發一言,卻讓周圍人屏氣凝神,連互相之間的交涉都不自覺地小聲了很多,就好像社長在一旁看著,不,社長在的時候都沒有這樣的壓迫感。

或者說武裝偵探社的社長會有意識收斂作為雇傭兵時積累的威壓與殺氣, 而家主注意力在的時候還好,注意力不在時便會無意識的顯露某種特性, 足夠讓這群足夠敏銳的社員察覺到。

一時間整個偵探社莫名陷入高效的運轉中,直到有人敲門, 春野綺羅子才發現自己的文書竟然全部處理完成了,隨即大驚, 原來自己的效率這麼高嗎!

從門口進來的赫然是太宰治。

到武裝偵探社的路他很熟悉, 但已不是記憶中的場景,或者說更糟糕一點,他是武裝偵探社的敵對組織的BOSS。

現在連家主也在武裝偵探社中, 記憶中的一堆故人齊聚,饒是太宰治,也不免有些猶豫。

但這絕不代表他不想前往這裡,甚至說,他終於有了一個光明正大的進入武裝偵探社的理由。

太宰治輕輕推開門,朝屋內看去。

亂步、穀崎兄妹、賢治……“過往”的舊識都在,還有,家主。

家主是唯一的那個,有記憶的家主。

“家主。”太宰治扒在門框邊,露出會讓所有認識他的人下巴驚掉的、堪稱乖巧的笑容:“真是好久不見了。”

“以及——”他環視一圈,像是以目視致意:“武裝偵探社的社員。”

偵探社眾人看向門口的太宰治,黑色風衣配黑色的馬甲,僅頸邊露出來的襯衫領帶著點淺色,再配合手腕處和脖頸處的繃帶和掛脖的紅色長圍巾,總讓人有不太好的聯想。雖不會叫人直接想到港.黑首領那裡,但是說混.黑起碼不違和。

然而他賣萌的表情很好的中和了這一身的冷酷,再仔細一看,這位先生於屋裡小姐的服飾色調形製頗為統一,說是一個家族出來的也確實讓人信服。

家主也將視線轉移到他身上,原先沉重的氣氛更加緊繃。

“你說什麼就是什麼吧。”她無所謂的回複到,然後站了起來,朝眾人點頭:“那麼我先走了,有緣再見。”

直到門被關上,不是誰鬆氣聲分外明顯,然後大家不由得笑了起來。

“真有種社長在的感覺呢。”穀崎直美撲到了哥哥身上:“總覺得有主任在背後盯著,不由自主的就坐正了,一句話都不敢講一直埋頭工作,真是失禮。”

“確實。”接住妹妹的穀崎潤一郎也心有餘悸。

大家把來人的最後一句當做簡單的問候,沒有多想,連今天的發生的事件都看做偵探社一個日常工作片段而已。直到後來回憶起來,才意識到那時一定有什麼事發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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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走出了武裝偵探社。

“你是哪個世界的太宰治?”

家主從不需要考慮主動權這種事,走在太宰治身側,順著在意的問題直接發問。

“兩個世界都是。”太宰治輕微的運用了語言的藝術:“我同時有兩個世界的記憶。”

“我來到這裡是你動的手腳?”

“有一部分,但更多的是‘書’。”太宰治如實回答道。

“書?”她好像聽過這個東西。家主想了一會兒,突然回憶起當初氪夢野久作時,播放的片段裡有“書”的影子。

雖然作用上像修改器和許願機,但玩家更願意稱其為氪金通道。

所以說這個東西原來是什麼人都可以用,隻有玩家需要氪嗎?玩家已經決定去看看這倒底是什麼東西了,卻依然有些疑惑:“有‘書’的話什麼實現不了,讓我來到這個世界有什麼意義?”

即便他上一個世界的太宰治,這一個世界目測過的也不算差,家主雖然從來不關心衣物的牌子,但是好壞確是能輕易區分的。就如她剛才所言,有了修改器,什麼滿足不了,除非這個修改器有所限製。

家主說不上來自己失望與否。

太宰治側頭輕輕看了身邊的女性一眼。

在作為少主的記憶中,家主永遠穿著繡有族紋的服飾,與太安的磚瓦和氛圍永遠相稱,她看上去從不在意這些,家主的權勢與領土才是最華麗的織錦。第一次見到家主穿著重工的和服時,旁邊伴著的夢野久作同樣一身作工良好的和服,二人宛若親子——本來就是。

但如果夢野久作真是家主的親生血脈的話,這個世界的Q又是如何呢?

他不知道自己為此是該感到快意,還是更大的可悲,後來他平靜的接受,總是輪不上太宰治的。

但是如今身側的家主外披長款風衣外套,走路時兩隻袖子蕩著一定的弧度,長發被挽進禮帽露出纖長的脖頸,眼神明亮銳利,沒有因為轉換世界而有絲毫慌亂,就好像她本來就屬於這個世界一樣——

“這本‘書’有缺陷,使用會導致世界毀滅,但沒有人意識到這一點。”太宰治搖搖頭,然後話音一轉,突然說到:“不過如果是家主的話,搞不好可以處理‘書’呢。”

“差不多了解了,但是太宰是如何讓我來到這個世界的?按照你所說使用了‘書’的話,世界不就毀滅了嗎?”家主指出太宰治的漏洞之處。

修改器有病毒,可以這樣理解嗎?不過遊戲角色用修改器,真是讓玩家覺得微妙,一點也不驚訝世界會毀滅這件事。

“啊呀。”太宰治再次賣起萌來:“人家隻是希望這個世界也有一個家主,沒想到另一個世界的家主就掉了進來,真是幸運呢。”

“至於世界毀滅這件事,隻涉及到讓家主來到這個世界的話不會哦。”

咦,好活潑。家主看了旁邊自稱兩個世界的太宰治一眼,對他這一句話中透露出來的信息沒有什麼反應。

這個世界沒有家主的存在——實在是件很合理的事情,有才讓人驚訝。至於召喚家主與世界運轉良好……家主又看了一眼灰色的存檔界面,心裡有兩個猜想。

一是代價已經付過了,或者延期結算;二是還有玩家在遊戲裡,隻有玩家徹底離開這個世界才會檢修服務器——雖然都玩到現在了,這到底是不是正常的遊戲玩家還要打個問號。

不過能玩就算正常吧,無論如何玩家不虧。

家主頓時心滿意足了。

一直在觀察家主的太宰治察覺到了這個表情。果然家主能夠理解發生了什麼吧,他眨眨眼睛,又靠近了一點家主,汲取某種安定的氣氛。

然後就聽到家主說:“你是希望我離開時把‘書’帶走是嗎?”

不是。

“不久後會有各方勢力來到橫濱爭奪‘書’。”太宰治如常的露出了一個笑容:“‘書’由家主隨意處置,但不能讓它落到外來勢力手裡,導致世界毀滅。”

兩個人都不覺得把這樣的任務交給一個剛抵達這個世界的人身上有什麼不對的地方,或者說隻有家主,才能在無論什麼時候獲取最高的勝算。

玩家也理所應當的應下來,對她來說,召喚主人公拯救世界簡直是老套路了,她隻把這個當一座副本而已。

“太宰。”看著兩人前進的方向,家主眯起了眼睛:“你現在在港.黑?”

實在是那棟五座大樓太招搖,這個猜想本身也很合理,沒什麼好否認的。

“森醫生臨死前將港.黑繼位於我,港.黑全員上下可隨時迎接新的首領。”丟完一個炸.彈後,太宰治緊接著說:“說起來刊登在網上的信息裡,是由家主帶著我,森鷗外帶著繼女重組為新的家庭。森醫生死後家主和愛麗絲不知所蹤,因此由我暫為接管港.黑。”

說完他看向家主,滿臉無辜,好像沒意識到自己說了多麼離譜的話一樣。

在家主面前說自己繼承了港.黑——就是說“篡位”都沒這麼微妙,但是主流言論下還是太宰治臨危受命的。在這一點上他不得不花心思巧飾一番:“其實是我意識到為了保證‘書’不被外來勢力爭奪,我手下必須有一支足夠強大的力量。”

他說的很輕巧,就好像港.黑不是橫濱乃至日本地下最大的非法武.裝集團一樣。

這個回答勉勉強強吧,到底已經放下了這段往事,家主不置可否的說:“看來你為了保護世界付出了很多——不過這個首領你自己當著吧。”

太宰治微微睜大眼睛,幾乎就要以為家主拒絕了港.黑這麼好用的棋子,連同拒絕了自己,卻聽她笑了一聲站定,意味不明的說到:“不用那麼麻煩,照你所說,你是我的繼子是吧,小孩(子ども)?”

起猛了,發現自己有了複數位的前夫,甚至有了和港.黑聯姻的錯覺。家主差點沒維持住禮貌,她一隻手摁住了太宰治的肩膀,臉上似笑非笑:“我的——孩子。”

太宰治怔愣的看著她,隔著衣物下的肩膀微微顫栗,沒有反應過來。

遊戲界面灰色的少主培養面板逐漸點亮,一同亮起的還有整個家族的控製面板,所有有關於港.黑的信息儘數列於其上,統治10的數值微微發光。

我的家族、我的部下、我的繼子,從後往前——成了,家主微笑。

這才是遊戲中從不考慮少主繼承家族後背叛的原因,也是為什麼必須有“換代即死”的設定。

因為隻要先代沒死,就完全算不上換代,附庸的附庸,依舊是家主的附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