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第 17 章 婚後第一天(1 / 1)

“沒什麼……”

聽到熟悉的聲音, 董建設下意識就否認。接著轉身果然就看到林荷香。

林荷香今天穿著一件白色的確良上衣,配上深棕色的長裙,棕色的塑料涼鞋, 十分體面。

“喲!建設。這位是……”

曹德才還沒說完的話已經憋了回去。看到這麼年輕體面的女同誌站在邊上,說話都有點結巴。

董建設是個男人,當然聽出了曹德才的潛台詞。想到剛剛對方差點把自己的老底兒, 在林荷香面前掀開, 就忍不住炫耀:“這是林同誌, 是咱廠辦婦聯的乾事。也是我的對象。”

曹德才嘿嘿笑的臉, 在聽到這句話後瞬間僵住了。他當然知道董建設有個新對象,還是廠辦婦聯的乾事。沒想到對方今天會來大雜院。

炫耀完的董建設, 見周圍看熱鬨的鄰居都瞧了過來。怕這些人說錯話,急急忙忙就拉著林荷香往外頭走。

等走出胡同口, 林荷香看著拉著自己手不放的董建設,羞得臉都紅了。剛她在附近看到這裡有人接親, 忍不住跟過來看熱鬨。沒想到這新人居然跟董建設住在同一座大雜院。這讓她有種自己將要跟董建設成就好事的預感。

“董同誌, 我們這是……你是想要跟我結婚嗎?”

董建設聽到這樣, 臉色僵硬了一瞬。接著順水推舟:“那當然想啊!做夢都想。就是……”

——

大雜院裡,何玉燕可不知道屋外居然有了這麼一出。

這會兒她跟顧立冬正站在主、席的照片前,拿著□□開始念語錄。念完過後,剛剛安靜的堂屋再次熱鬨起來。

大人們還有點不好意思,孩子們可就不懂啥客氣。一窩蜂衝進去就圍著顧立冬要喜糖。顧立冬隻得舉手示意孩子們安靜一下。然後看向何玉燕。

何玉燕噗呲一笑,把剛剛那點嬌羞拋到腦後。親自打開堂屋櫃子的抽屜,拿了一包水果硬糖出來。

看到何玉燕這裡有糖,剛剛還熱情地喊著顧立冬哥哥的孩子們,馬上丟下他就跑到何玉燕跟前。

顧立冬怕這些孩子擠到何玉燕,趕緊過去喊著排隊排隊。

這樣熱鬨的場景, 讓好些大人看了都哈哈大笑起來。

何玉燕這個時候已經開始給隊伍的第一個孩子分糖了。孩子們一年到頭難得吃幾顆糖,一個個拿到手裡就會說謝謝。

每當這個時候,何玉燕就會笑著說不用。隻不過,這些排隊的孩子裡,有胡同鄰居的孩子,也有大雜院的孩子。而現在出現在她面前的,則是董建設的那個弟弟董建民。

“就一顆怎麼夠吃?怪不得我媽說你是個狐狸精,壞女人……”

得了,剛見到這董建民,何玉燕就不想給他糖的。這人雖然才8歲,但已經是個熊孩子無疑。想到原書梗概中,原身是如何努力才把這熊孩子培養成一位老師的。何玉燕就覺得心塞。

現在,熊孩子既然敢在她跟前熊,那她就用不著客氣。

“說啥子呢?”

——

何玉燕還沒開始發力,邊上一直守著她的顧立冬直接不樂意了。

隻見他伸手就把董建民直接拎起來,就朝站在門口看熱鬨的鄭大媽丟了過去。他用的巧勁,孩子根本不疼。但熊孩子就是熊孩子。當下就躺在地上打滾撒潑起來。

這個變故讓很多鄰居終於反應了過來。紛紛上去勸和。

屋裡,馮大媽作為大雜院的管事一大媽,隻得勸了兩句:“立冬他媳婦,建民這小子確實調皮。你彆放在心上。他家情況特殊,咱都知道這事兒跟你沒關係。”

屋外廊下,鄭大媽正蹲下來抱著寶貝兒子準備嚎叫。好能破壞顧立冬今天的喜事,以報之前對方撬兒子牆角的仇。

不過,她這還沒開口,顧立冬已經丟出一句話:“你要是想讓董建設的秘密被人知道的話,就繼續鬨……”

鄭大媽還真的想鬨,但事情觸及到寶貝兒子,她就束手束腳起來了。特彆是前幾天顧立冬說過類似的話,兒子那副跳腳的模樣,她還是記得的。當下,她起身抱著還在哭嚎的小兒子,灰溜溜回家去了。

這個插曲並沒有破壞何玉燕美好的心情。相反,顧立冬這樣給力,讓她對未來更加多了一些期待。

——

給孩子派完喜糖後,大人們陸陸續續也走了。關上門,何玉燕終於癱坐在堂屋的椅子上。

她抬手看了看手表,已經接近上午11點了。12點一家人要去國營飯店吃一頓,所以她也不能休息多久。

“喝點紅糖水先……”

顧立冬衝了一杯紅糖水,遞到何玉燕面前。

“你也坐下來休息一下啊!”

何玉燕接過紅糖水喝了一口,見對方還站在那傻呆呆地看著自己。忍不住笑起來,拍了拍身邊的空位,示意對方坐下。

她坐的是一張太師椅。椅子的位置很寬,她隻坐了一半。

顧立冬看著這一半的座椅,想過去又不敢過去,臉色憋得通紅。

何玉燕笑聲更大了。這一次直接站起身來,把人推到椅子上。接著一把坐下去,把人給擠到位置角落。

看著顧立冬長手長腳窩在座位不敢動彈的樣子,何玉燕就覺得這人真是可愛。

她咕嚕咕嚕喝了幾口紅糖水,塞到對方手裡,示意對方喝完後。這才說道:“待會兒午飯去國營飯店。到時候你可彆喝酒記得麼?”

顧立冬的手腳都能感覺到來自何玉燕的體溫,正讓他覺得渾身熱乎乎的。聽到何玉燕的話,也不管聽沒聽清,拚命點頭一副都聽你的樣子。

——

午飯是在國營飯店吃的,去的人有何玉燕的爸媽,以及大雜院這邊做代表的一大爺、一大媽。吃過飯後,何玉燕跟著顧立冬回到家,這才徹底放鬆了下來。

一整個下午,她都在新裝飾好的房間睡覺。而顧立冬則是在外頭收拾東西。好騰出位置來放何玉燕帶過來的嫁妝。

何玉燕醒來的時候,夕陽已經西下。能聽到外頭院子孩子們的笑鬨聲,聞到做飯的味道。

換了一身衣服,剛出堂屋。正好看到顧立冬端著一盆餃子走了進來。

“醒來啦!還準備去叫你呢!”

何玉燕看著桌上一個個白胖冒著煙氣的餃子,問道:“怎麼包餃子也不叫我?”

顧立冬嘿嘿一笑:“沒多少功夫。我想著今天是給好日子,吃頓餃子慶祝一下。”

何玉燕一聽也樂了,直接坐下裝了兩碗餃子。喝完餃子湯,吃完餃子後。顧立冬又急忙忙去洗了碗,等回來的時候已經是傍晚六點多了。

夏日的傍晚,太陽還沒完全下山。兩人開始了今天的最後一個行程。

——

“這裡是正房,一共有三間屋子。兩間是曹家的,一間是沈家的。”

顧立冬邊介紹邊朝坐在門口的馮大媽打招呼:“馮大媽,給你跟曹大爺送些喜糖過來。”

“這麼客氣乾啥?中午都吃了一頓,現在還拿東西過來……”

何玉燕走上前,把手裡一個紙包遞了過去。

他們計劃給大雜院幾家人一家送一小包喜糖。東西不多,價格也不貴,算是打個招呼。

馮大媽還想推辭,何玉燕已經拉著顧立冬走到隔壁沈家。

沈家這家人何玉燕有印象。沈父是機床廠保衛科副科長,沈母在家沒有工作。而他們的獨生女兒沈清清,在國營飯店後廚工作。也是她讓大雜院眾人知曉相親事件的人。

顧立冬跟她提過這件事情,何玉燕也對沈清清有點好奇。

不過沈清清並沒有在家裡,聽說是去了親戚家。放下喜糖後,他們夫妻去了趟西廂房的邱家。

之後是去正房耳房的胡家、西廂房的邱家、東廂房的孫家、許家。

走了這幾家後,二院就剩下董家、以及住在正房東耳房的林老爺子家沒有去。

董家他們是不打算去的,而林老爺子這段時間在外地女兒家,所以暫時沒有見面。

二院的拜訪完,小夫妻兩人就跨過垂花門到了前院。

前院倒座房一共有四間屋子,住著三戶人家。老趙家住在裡頭兩間,接著依次是錢家、呂家。

其中,老趙家是整座大雜院人丁最興旺的。同時也是大雜院的管事二大爺、二大媽。

“哎喲,怎麼這麼客氣啊!”孔大媽見他們提著東西上門,二話不說就走過來,伸出雙手就想接過何玉燕手中提著的紙包。

就這麼一個動作,何玉燕就知道這人不太能處。

孔大媽的男人趙大爺正坐在廊下的椅子上抽著煙。估計是看出了何玉燕的不樂意,這大爺乾咳兩聲:“春花……”

這話一出,孔大媽終於收斂了起來,訕笑著舉起手抓了抓頭發。

那頭,趙大爺已經拉著顧立冬開始訓話:“立冬,既然結婚了,就更加要好好工作。努力工作,養活妻兒。為祖國、為單位、為咱大雜院多做貢獻。不能辜負大夥兒對你的栽培……”

何玉燕看到顧立冬並不想聽對方的長篇大論。於是直接上去打斷:“立冬,還有兩家沒走了。”

顧立冬立刻點頭,跟趙大爺說要去隔壁兩家拜訪,就拉著何玉燕去了錢家。錢家之後就是最靠近大門的呂家。

他們走動的時候,孔大媽早就湊到自家男人跟前嘀咕:“立冬這小子不討喜,找個媳婦也不是個懂事的。”

趙大爺冷哼:“要不說家裡還是得有長輩看著才成。沒有長輩看著就是不像話。”

——

拜訪完鄰居回到家裡的小夫妻,可不知道趙家在背後的嘀咕。反正給鄰居送完喜糖,結婚這個事兒基本上就完成了。

這個時候太陽已經下山,顧立冬把堂屋的燈泡拉亮,直接說道:“趙大爺跟孔大媽就這樣,咱平時不用親近,遠著些總沒錯的。走了這幾家鄰居,就董家、趙家要特彆注意。”

何玉燕聽著顧立冬絮絮叨叨說著大雜院這些人家的背景,連連點頭。反正她嫁過來了,以後這些人都是鄰居。能處就處,不能處她也不會委屈自己遷就彆人。

“這大雜院的鄰居,男人大多都在廠裡工作。大雜院這幾家,除了我們家、沈家、林老爺子家是自家產權。其他家的房子都是廠裡的資產。”

這個事兒沒結婚前,何玉燕就知道了。他們現在住的這間西廂房,以及隔壁的西廂房耳房,兩間屋子都是顧家老爺子的。老爺子去世後,顧立冬就繼承了這兩間屋子。

“哪天院裡誰家跟人換工作或者換房子,鄰居就會變。所以,你跟他們相處的時候不用委屈自己。”

這年頭是沒有私人房屋買賣的。一家人如果要換房子,都是找到合適的後,跟人家對換的。工作也是這個道理。

“知道了,不用擔心。”

顧立冬說了這一籮筐話,何玉燕聽完隻覺得這人真的很細心。跟外表的硬朗野性不同,內裡真是個難得一見的男媽媽。

而男媽媽顧立冬不愧這個稱呼。跟何玉燕說完大雜院的情況後,又跑去隔壁耳房提熱水,好給何玉燕洗澡。

大雜院不像筒子樓,洗澡有專門的水房。

顧立冬給何玉燕兌好洗澡水,直接提到耳房一個新隔出來的小隔間。接著就讓何玉燕過去洗澡。

——

與此同時,西廂房對面的東廂房,這會兒鄭大媽正扒拉在自家窗戶盯著對面的動靜。

見他們家家戶戶都送了喜糖,連前院那嘴碎的孔老婆子家都送了。偏偏不送他們家。簡直就是欺負人。

“媽,我要吃喜糖,我要吃喜糖。”

熊孩子董建民可不管這個,見他媽承諾了一天的喜糖沒見著影子。立刻就躺倒在地翻滾起來。邊翻滾邊嚎叫著要吃喜糖。

“吃吃吃,吃個屁。人家欺負我們孤兒寡母,連顆糖都舍不得。你還哭,怎麼這麼不爭氣。”

鄭大媽口中罵罵咧咧,手上的動作卻輕柔地把翻滾的小兒子抱在懷裡。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們這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大雜院的鄰居聽到這動靜,一個個躲在屋裡不出門。不說給董建民喜糖吃,就連去勸一勸那也是沒有的。

鄭大媽見自己表演了那麼一會兒都沒人理會自己。眼珠子一轉,也不叫了。抱起兒子就說道:“建民啊!媽的寶貝。去你馮大媽家要糖去。”

董建民一聽就朝曹家跑去要糖,不到一分鐘,大雜院又想起了馮大媽的聲音。

何玉燕在小隔間衣服還沒脫,就聽到外頭的動靜。等聽清楚後隻想冷笑。就鄭大媽這德性,她可不會慣著。至於其他鄰居要怎麼對董家,那是他們的事情。

今天結婚,她可是看到董建設了。也看到董建設身邊的那位林同誌。

上次在百貨大樓,她就想給對方提個醒兒,但沒找著機會。何玉燕決定這幾天有空,想辦法把董建設的老底兒掀給林同誌瞧瞧。

——

“燕子,還要加水嗎?”

就在何玉燕思考的時候,小隔間的門簾子外響起了顧立冬的聲音。

小隔間位於耳房的角落,三面是牆,出入用一塊門簾子擋著。而顧立冬此刻就端著一盆兌好的溫水站在外頭。臉上的溫度比手裡那盆溫水還要高!

“好啊!水你放下……”

何玉燕的話沒說完,就看到門簾子被掀開一角。一雙古銅色的大手端著個搪瓷盆在那。而大手的主人,視線被門簾子阻擋得嚴嚴實實。

本來何玉燕是有點害羞的。但顧立冬這個動作,倒是讓她的害羞褪去不少。接過那盆溫水的時候,她還特意用手指撓了撓對方的手心。

看到那嗖得一下就縮回去的大手,聽到匆匆的腳步聲、急促的關門聲,何玉燕噗呲一笑笑出聲來。

同時,也開始期待今晚的到來。

洗完澡後,打開門就發現顧立冬站在廊下。何玉燕一想就知道對方這是為啥。

“你傻啊!不知道讓我把門給插上啊!”

老式的木門裡面是裝了插銷的。顧立冬隻要提醒她一句,沒必要站在外頭守著自己,白白招蚊子。

堂屋裡,何玉燕看清顧立冬手臂上的幾個蚊子包,嗔怪道。

顧立冬訕笑道:“怕你不習慣……”

這些個關心人的細節,這男人做得相當到位。何玉燕看在眼裡,隻覺得心中一暖。

——

等男人洗漱過後進來,何玉燕拿了一瓶花露水就給對方的手臂抹上。

花露水濃鬱的味道在小小的裡間裡充斥。大夏天的,兩個剛洗完澡的成年人瞬間就在這種氤氳的氣氛中,感覺到空氣的溫度漸漸升高。

昏黃的燈光下,兩道身影漸漸靠攏。

十分鐘後,何玉燕雙手掩面,不好意思地說道:“這是意外,意外。”

顧立冬手足無措地問道:“這個要怎麼處理?”

何玉燕摸了摸沒啥反應的肚子,想到剛剛醬紫醬紫,最後居然發現來例假的事兒,就忍不住笑起來。

穿越前,她每次來例假之前的那幾天,胸口都會脹痛。穿越後到現在,不是忙著找工作、找對象。就是忙著結婚的事兒。加上這身體除了瘦一點,沒彆的毛病。她還真沒注意到這幾天是自己來例假的日子。

“沒事,我嫁妝裡有個藍色的布包,裡面有月事帶……”

她想起身去拿。顧立冬已經很快衝出去,不到一分鐘就拿了自己的藍布包進來。

忙活了好一會兒,何玉燕終於把自己收拾妥當。

幸好她媽是個靠譜的。給她的嫁妝裡面放了幾條新的月事帶。不然,今天怕是隻能墊吧衛生紙了。

等兩人再次躺到床上後,顧立冬想靠近何玉燕,又擔心自己會傷到這脆弱的小姑娘。女人家的事情他不太懂,偶爾聽車隊的人提過女人來例假會痛啥的。但身邊這小姑娘除了臉色有點蒼白,看起來活力十足。

活力十足的何玉燕已經開口說起接下來幾天的安排。

“明天我們好好休息,後天回門看看。大後天你不是要出門嗎?回門那天就在我娘家呆半天,下午我們早點回來。我給你收拾行李……”

耳邊聽著何玉燕的聲音,顧立冬隻覺得心裡那一塊最柔軟的地方再次被觸動,臉色十分柔和。

——

第二天一早,院子外頭陸陸續續傳來了說話聲、水聲、來回走動的腳步聲。

西廂房顧家的裡屋,何玉燕正躺在舒服的床上。聽到這些聲音忍不住睜開眼睛。接著就發現自己居然躺在顧立冬的懷中。

溫暖的懷抱,加上夏日的氣溫,讓她起了一身薄汗。但她還是不想起床。穿越這大半個月,她還真沒睡過懶覺。

不過,她不想起床,卻有人在外頭敲門。

沒法兒,隻得起床順便去個廁所。

顧立冬很早就醒了。不過抱著何玉燕沒敢動彈。現在見她要起來,自己就先一步坐起來。把身上的背心一脫,換了件藍色工作服。這才溫聲說道:“我去看看是誰。你再睡一會兒。晚點我做好早飯再叫你。”

何玉燕看著那寬闊的背影離開,回想昨晚那些邦邦硬的肌肉,嘴角的笑就一直按捺不住。

當然,男人這樣的體貼,才是最讓她覺得驚喜的。

——

堂屋裡,顧立冬開門一看,來人居然是董建設。

“你不用上班嗎?”

董建設雖說是廠裡銷售科的科員,平時不一定要在辦公室。但今天是周一,銷售科每周周一都要開會。這個事兒同一個廠子的顧立冬還是知道的。

抬頭看著這個比自己壯碩的男人,昨天娶了那個看不上自己的女人。晚上還跟那個女人睡了一晚。想到那個女人,董建設不自覺就把腦袋朝門裡瞧。

這個動作立刻讓顧立冬生氣,他抬頭不客氣地把董建設從廊下推到院子。

二院有兩個水槽,分彆在垂花門兩邊。剛好靠西廂房的水槽這裡有幾個大媽在洗衣服。見到顧立冬推人,一個個都停下說話。

顧立冬不管大媽們的動作,直接瞪了董建設一眼:“管好你的眼睛。”

董建設見狀想要打人,但硬生生又忍住了。今天他來可不是要打架的。

“立冬,立冬。誤會,誤會。我有個事情跟你說……”

——

屋裡,何玉燕多少聽到外頭的動靜。等她換好衣服出來,剛好就看到董建設離開的背影。

“起來啦!先去洗漱,我去煮個面條。”

董建設剛剛那個請求讓他都不知道該說啥好。怎麼就有這種不要臉的人呢?

“喲!立冬他媳婦兒,起來啦!”

大媽們見沒有熱鬨可瞧了,紛紛把視線看向剛出來的何玉燕,揶揄地擠眉弄眼。口中劈裡啪啦道:“昨晚立冬這是有多賣力喲!讓你現在才下得來床……”

大媽們這車速太快了,何玉燕有點緩不過勁。隻得乾笑兩聲,在水槽那接了盆水,麻溜兒端回了屋裡。

而水槽邊的大媽還在身後調侃:“慢點兒,慢點兒……”

等顧立冬端著兩碗面進來的時候,何玉燕這才知道敲門的人是董建設。董建設找過來,是想請顧立冬不要把他曾經的那個對象說出去。

“他怎麼那麼怕自己處過對象被人知道?”

這年頭雖然有“不已結婚為目的的交往就是耍流氓”這種話。但是,跟對象處不來,再換一個還是有的。

顧立冬其實也不太清楚裡面的情況,搖頭:“那女同誌現在已經下鄉了。具體情況不太清楚。但董建設三番兩次因為這個事兒找上門。看來裡面的問題很大。他現在這樣上門來求,我暫時是不會說出去的。”

等他查清楚裡面的具體情況後,再看看董建設的表現。如果他當個人,那顧立冬也不會把人趕儘殺絕。

“不說他的事情了。待會兒吃完早飯,我帶你去附近走走。”

——

沒結婚前何玉燕的戶口是在食品廠的。跟顧立冬領證後,城市戶口的她自然可以直接把戶口遷到機床廠。吃過飯後,何玉燕就跟顧立冬去廠辦登記好戶口資料。

沒想到剛出來,就在辦公樓的走廊看到林荷香正在跟一個嬸子聊天。

何玉燕想了想,讓顧立冬去樓下等自己。然後徑直朝林荷香走了過去。靠近的時候就聽到林荷香正在說自己要結婚的事兒。語氣中的甜蜜,是誰都能聽出來的。

看到何玉燕,林荷香驚訝了一瞬。然後說道:“恭喜你。你結婚那天我去了趟大雜院。那場面雖然不怎樣,但是好熱鬨啊!”

這話說得,何玉燕都不知道該怎麼接話好了。不過,她來也不是跟對方做朋友的。而是準備善意提醒一下對方董建設的事兒。

不過,沒等她開口,林荷香已經轉頭繼續跟那嬸子說話。

看到這裡,何玉燕聳聳肩。忽然就沒了說話的興致。

轉身下樓,就看到顧立冬在樓下跟正房的曹德才說著話。

曹德才朝她看了一眼,揮手就上樓去了。

何玉燕走過去,跟顧立冬離開了機床廠。準備去信托商店走一趟。

於此同時,上樓的曹德才看到林荷香一個人站在走廊。立刻湊上跟對方套近乎。他知道林荷香是董建設的對象。所以也沒準備做什麼,隻是想跟人女同誌說兩句。

結果嘴巴沒個把門,一禿嚕就把何玉燕之前跟董建設相過親的事情說了出來。

“哎哎哎,林同誌。那事兒都過去了,你彆介意啊!啊喂……”

——

何玉燕不知道自己離開後,曹德才說漏嘴的事情。就是知道,也不在意就是了。

這會兒她正在菜市口信托商店買東西。信托商店來來往往的人不少。有來寄賣東西的,也有來買東西的。更有一些板車拉著收回來的東西往倉庫那送。

顧家那套紫檀木家具就是從信托商店買回來的。何玉燕瞅著是真的不錯。放到後世也值六位數。所以今天是特意過來看看,準備弄個梳妝台回去。

家具因為個頭大,平時就堆放在倉庫。

信托商店的經理聽說他們要買梳妝台,就把他們領到倉庫來了。

不同於年代文中描述的那樣,倉庫的舊家具都被重新打磨、上漆,跟新的差彆並不大。

“這邊都是梳妝台,剛好前幾天收了一批上來。”

何玉燕放眼看過去,大部分都是深棕色的老式梳妝台。款式偏向於基本款,沒有多少雕花。簡潔的款式,正好就是何玉燕喜歡的。

“有喜歡的嗎?”顧立冬看何玉燕的樣子,知道她是有看中的了。

何玉燕確實看中了一個梳妝台。那是一個民國年代的梳妝台。簡單木板拚湊出來,上頭沒有一點雕花。抽屜上下兩層,下頭還有個角櫃。台面上還搭配著一面梳妝鏡子。簡直就跟現代的簡潔風梳妝台沒有多少區彆。

“這個是昨天送過來的。你們聽說了吧!要不是這梳妝台是放在傭人房的,也到不了我這裡……”

何玉燕聽到這裡立刻明白了經理的意思。

這年頭,帶上帽子部分人家會面臨抄家。抄家的主力自然是紅袖章。抄家得到的東西,不合要求的會被砸爛,碎片會被收集送到廢品站。符合要求的則是送到信托商店。

而何玉燕看中是梳妝台,顯然就是抄家後送過來的。看這梳妝台嶄新的樣子,就知道這東西鐵定不值錢。值錢的東西都不會送到信托商店,而是進了某些人的私庫。

按捺中心中複雜的心情,何玉燕讓經理開單交錢。商量好找個板兒爺給送貨後,夫妻兩人就準備回家。

——

不過還沒出倉庫,就聽到外頭鬨哄哄的。

經理聽罷立刻說道:“應該是有東西要送隔壁倉庫。你們先在這兒等著彆出去。”

何玉燕一聽,朝外頭看過去。果然就看到一群穿著綠色jun裝的紅袖章,抬著一堆東西湧了進來。

這些東西會送到隔壁倉庫,經過挑揀翻新後再送到這個售賣倉庫來安放。

顧立冬在這些人出現的時候,下意識就擋在何玉燕跟前。何玉燕因為他的動作,冷不丁就注意到一個人。

“那是包力對吧!”

顧立冬看著不遠處那個笑得張狂的瘦小男人,點頭:“對,就是包力。”

這個時候,他們隱隱聽有人跟包力笑鬨:“你小子可真是要錢不要命。昨天結婚,就連洞房都不洞了。跟著兄弟們出來乾活。”

包力哈哈一笑:“這事兒可是正事。結婚那叫個啥。反正又不是沒有那個過……”

周圍跟他一夥的人聽到這話,一個個猥瑣地笑起來。

顧立冬聽得十分不舒服,直接把何玉燕拉回了倉庫裡面。

等外頭的動靜消失後,夫妻兩人這才拿著經理給的收據朝家裡走去。

路上,何玉燕想到剛剛包力那群人說的話就覺得惡心。

按照包力說的,果然早就跟李麗麗有了首尾。這對於穿越過來的何玉燕來說不驚奇。但包力剛剛說話那輕慢的態度,可想而知這人到底是多麼瞧不起李麗麗。

李麗麗還把這樣的人渣當寶。可真是不知道讓人說啥好。

——

兩人回到家裡沒多久,梳妝台就送到了。

板兒爺幫忙抬進來的時候,前院的孔大媽正在跟鄭大媽湊到一起嘀嘀咕咕。看到他們買梳妝台,孔大媽直接湊了過來:“立冬他媳婦,你們買梳妝台啊!”

這話一出,何玉燕就知道對方還有話要說了。果然,下一秒孔大媽就說道:“你剛嫁過來,大媽我呢也不想說難聽的話。但是你家沒有長輩,我作為咱大雜院的管事二大媽,有些事兒我得給你提個醒兒……”

“啥事兒呢?”何玉燕配合著,等待對方把話說完。

“就是你們昨天不是挨家挨戶發喜糖嗎?怎麼咱院兒就漏了董家呢!你不知道你鄭大媽為這個事兒琢磨了一晚上。”

何玉燕聽到這話看向站在東廂房廊下的鄭大媽,嘴角露出一絲笑容。

孔大媽以為把人給說通了,再接再勵:

“你鄭大媽這人說話直,可能你們年輕人不愛聽,所以發個喜糖也跳過她家。但我跟你說,她家在廠裡可是有點根基的。你個新媳婦,也不能把人給得罪狠了。聽大媽的,回家拿上兩包喜糖。大媽給你當個中間人,跟人鄭大媽道個歉。事兒就算過去了……”

還兩包喜糖呢,美得她。

何玉燕直接說道:“孔大媽,董家在廠裡有啥根基跟我也沒關係。我嫁過來是跟立冬過日子的。不是來拉幫結派的。根基什麼的這思想就不對。領導說了,人人平等。人人都是為國家做貢獻的勞動者。哪裡來的有根基的人家?”

這話唬得孔大媽倒退兩步。口中嘟囔:“哎喲,我就好心當個中間人,你彆誤解我。算了算了,我不管了……”

說完,孔大媽一溜煙跨過垂花門跑回家。何玉燕見狀對著那頭氣急敗壞的鄭大媽瞪了一眼。接著回家去收拾東西了。

她帶過來的嫁妝跟行李還得收拾呢!

——

“怎麼樣?放這裡可以吧!”

走進裡屋,何玉燕就看到新買的梳妝台被放到窗戶邊。

裡屋是由一間西廂房間隔出來的,大概有十二三個平方的樣子。裡面放了一張超過一米八的木架子床。床的對面是木衣櫃跟書桌。

床邊擺放著一個一米五高的五鬥櫃,五鬥櫃一共有四個抽屜,裡面放了不少東西。五鬥櫃旁邊就是梳妝台。梳妝台靠牆的那一面開了一扇窗戶。午後的陽光從窗戶照射到梳妝台上,顯得十分具有美感。

何玉燕看多了年代文,直接過去就把梳妝台的邊邊角角翻了一遍。

顧立冬看到她的動作後,好奇道:“這是在找什麼?”

何玉燕也沒有不好意思,直接回了句:“找找看有沒有夾層什麼的,說不定能找到寶貝。”

這話顯然把顧立冬逗樂了:“哈哈,你真是太可愛了。”

何玉燕也覺得自己的動作有點傻。小說是小說,現實中按照自己今天在倉庫看到的。真的有好東西的話,好像也真輪不到自己。

不過,她還是嗔怪地瞪了顧立冬一眼:“笑啥呢!還不給人有點念想啊!”

顧立冬見狀立馬收斂了笑意:“可以可以。等我下次出車,看到什麼好寶貝,就給你帶回來”

撿漏這個事兒,經常出車在外的顧立冬自然聽說過。最常聽到的,就是誰家在山上、地下挖出袁大頭。這玩意兒現在拿去銀行兌換,也能換個幾十塊錢。

但家裡這梳妝台是過了紅袖章的手,這種人雁過拔毛。顧立冬覺得不太可能有遺漏。

夫妻兩人聊起來,話題立刻就轉到其他方面。

.

——

時間就在這樣不知不覺間到了傍晚。

當胡同口響起孩子的笑鬨聲時,在裡屋說話的小夫妻齊齊來到了隔壁耳房。

不同於其他家每次做飯都把煤爐子提到廊下。他們家是直接在耳房搭了個土灶。這土灶燒起來火力足,做飯炒菜快。就是一點不好,要燒柴火。

多虧了顧立冬是個司機,柴火可以出車回來的時候順路從郊區帶些回來。

這種省錢又不費勁的土灶,大雜院不知道多少家眼紅。但眼紅也沒有辦法。他們很多人家裡屋子小小,要住好幾口人。不可能有地兒搭土灶。

夫妻兩人走到廚房,準備一起合作,今晚做個臘肉燜米飯。

這臘肉剛切好,米飯還沒下鍋。就聽到院子裡傳來了兩個男人吵架的聲音。

何玉燕伸出腦袋朝外頭看過去,正好就看到董建設正拉著曹德才不放。

——

“曹德才啊,曹德才。枉我還當你是兄弟。咱從小一起長大,你為什麼這樣坑我?”

聽到這話,曹德才的表情相當苦悶。他一個大男人,實在想不明白,為什麼林荷香在知道董建設跟顧立冬的媳婦相過親後,會直接找董建設說不跟他處對象了。

這不就是一件小事嗎?

“建設,我都說了八百遍了。我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的。不就是相過親嗎?又不是結過婚,那林同誌有啥好介意的?”

董建設當然也不知道為什麼林荷香那麼小氣。但他早看出了林荷香是個小氣的。所以這個事兒從一開始就瞞著。準備等人嫁過來了,到時候就是知道了他也不怕。反正生米都煮成熟飯了。

哪成想曹德才這個大嘴巴就把事情捅出去。

昨天林荷香還一副害羞要嫁給自己的恨嫁樣兒。甚至還說彩禮給個一百塊就好,免得增加他家的負擔。

昨天聽到這話的董建設心中是多麼得洋洋得意。今天下午就有多麼得生氣。

林荷香居然當著銷售科科長的面,就鬨著要跟自己分開。這種恥辱,等他結婚後一定要還回去。

現在,要先解決曹德才這個大嘴巴子。然後想辦法讓林荷美回心轉意。

想到這些事情的麻煩,他恨恨地踹向曹德才。

——

“哎喲,這是乾啥?都是一個院兒的,做什麼打人喲!”

這兩個男人在院子就鬨開了,鄰居們一個個都在等著看熱鬨。沒想到平時在大雜院名聲最好的董建設,居然先動手打人。

周圍人的聲音總算是把董建設的理智喊了回來。

素來有急智的他立刻反應過來。剛剛抬起來想揍人的雙手立馬放下到臉上。揉搓了一把臉,滿臉漲紅地對著那些指責自己的鄰居訴苦。

眾人這才知道,原來曹德才的大嘴巴,讓林荷香不跟董建設處對象了。

人都是同情弱者的。

董建設這一表演,加上平時這人的人設就很不錯。當下,剛還在指責他的鄰居們,一個個都滿臉同情地看著他。

馮大媽這個大雜院的管事一大媽,也不生氣對方剛剛踹自己兒子一腳了。

反而深處大手狠狠拍了曹德才的後背幾下。接著說道:“建設,這個事兒是我家臭小子惹出來的。你放心,大媽我肯定會壓著這臭小子,找林同誌說清楚。保證不耽誤你的終身大事。”

時下的人都堅信寧拆十座廟,不毀一樁姻緣。

不說董建設本來就是大雜院長大的小夥。就說林荷香家裡條件這樣好的,要是嫁進他們大雜院。以後說不得能讓對方那個車間主任老爹,給他們大雜院的人幫幫忙呢!

這樣想的人有不少。

當下一個個給董建設出謀劃策起來。

何玉燕就站在自家耳房前,把這個事兒從頭看到尾。忍不住嘖嘖稱奇:“你們這院兒的鄰居,可真是……”

她雖然年齡不大,但看問題相當通透。幾乎馬上就看出大雜院這些人的想法。這些人這會兒肯定在自我感動。隻要幫助董建設娶到條件好的林荷香,就是他們做了好事。

這種好事惠及董家,也可能讓他們大雜院的人沾光。誰家都樂意乾這種事情。

孤兒出身的顧立冬,同樣看出了裡頭的彎彎繞繞。他在這裡長大,也不是沒人說過他的是非。

甚至,天煞孤星這個事兒,也是大雜院幾個大媽編造出來的。

“反正這個咱不參合。”

顧立冬看出了何玉燕的想法,搖頭。伸手揉了揉她柔軟的發頂:“你覺得那位林同誌好像要被董建設欺騙。但是你怎麼知道對方樂不樂意呢?”

事實上,林荷香還真的不樂意彆人勸說自己離開董建設。雖然口中鬨著說要跟董建設分開。但是,回到家裡後,林荷香正拉著親媽說著今天發生的事情。

“跟他分開就算了。媽再給你找一個。”

林母無所謂地勸著女兒。按照她打聽來的,董建設這樣的對象算不得好。家裡有個厲害的寡母,還有個上小學的弟弟。女兒嫁進去指不定要受多少委屈呢!

“你條件那麼好,再找肯定能找個比董建設要好上不少的。”

林荷香不樂意地搖頭:“媽,董同誌這人是真的優秀。我覺得嫁給他更好。但是,也不能就這樣原諒他。媽,我有個想法,還得你出手幫個小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