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了……成了……”

尖利的聲音直接打破了午後靜謐的大雜院。

何玉燕從敞開的屋門朝外張望，正好就看到一個三角眼，顴骨高高的乾瘦大媽，正站在垂花門那，雙手叉腰地嚷嚷：“我家建設相親成功啦！”

鄭大媽早上在水槽那洗衣服的時候，就跟他們炫耀兒子董建設今天要相親。大家尋思著這對象的條件應該不錯，不然不會還沒成，鄭大媽就開始嘚瑟。

但是，大家都沒想到，董建設這個新的相親對象，家裡條件不止不錯，而是相當不錯。

聽聽，聽聽。居然是他們機床廠車間主任的閨女林荷香。說起來這林荷香還是她們都認識的。無他，這人是機床廠廠辦婦聯的乾事。每年廠裡搞婦女活動，這位林乾事總是會出現在她們跟前。

當下，眾人看向鄭大媽的眼神就羨慕嫉妒起來。

鄭大媽相當享受這種目光。隻見她那本就高昂著的腦袋，這會兒更是抬高了幾分。說出來的話也越發不像樣。

“就是這姑娘年紀比較大，都20歲了。不過，就是這樣，她也比那個沒眼光的要好。那個沒眼光的臭丫頭，嘖嘖。也就顧立冬這種沒爹沒媽的才看得上……”

這話一出，剛剛還羨慕嫉妒的眾人，看向鄭大媽的眼神就古怪起來。有幾個不怕事兒大的，更是把腦袋轉向顧家那敞開的屋門。

他們可是看到那姑娘跟著顧立冬回家去的。為了避嫌，這兩年輕人把門窗大開。也方便了他們清楚看清這會兒兩人的表情。

——

“你要去乾什麼？”

鄭大媽的話音剛落，何玉燕就看到顧立冬攥緊拳頭，一副想衝出去乾架的樣兒。

顧立冬伸手拍了拍何玉燕放在手臂上的小手：“你彆出去，我先給她點顏色瞧瞧。”

聽到這話，何玉燕挑挑眉，手也跟著放了下來。她還以為顧立冬是那種不擅長處理家長裡短的男人。都準備著出去給那老大媽一個沒臉。沒想到顧立冬就要給自己出頭了。

這種感覺真的很不錯。何玉燕決定這會兒當個需要人保護的小嬌嬌。

“鄭大媽，你說建設相親成功了啊！他那個對象是姓孫的嗎？”

這話一出，熱鬨的大雜院立刻安靜了下來。

鄭大媽不明所以，隻覺得忽然出現的顧立冬肯定不懷好意。

“你……”

沒等鄭大媽把話說完，剛走進垂花門的董建設，在聽到顧立冬的話後臉色一變。隨即上前拉著他媽就往家裡走。邊走邊強笑道：“家裡還有很多事情，我們就先回家了。”

說著，他朝顧立冬那看了一眼，滿眼祈求。

顧立冬見狀也不想把人逼到那份上，隨即轉身回到家中。

何玉燕看到顧立冬一出去就讓人群散去，對男人話中蘊含的深意十分好奇。

顧立冬也沒賣關子，直接說道：“董建設以前有個談了幾年的對象。”

何玉燕：“怪不得……”

怪不得第一次在國營飯店時，顧立冬會說出那種暗藏含義的話。而且，原書中的劇情梗概，就提到過董建設的心中藏著一位白月光。篇幅有限，她沒有看到多少關於白月光的描述。現在知道，對方居然是董建設以前的對象。

“那他們怎麼分開呢？”

這個問題顧立冬沒法完全說清楚，中間有些複雜。而且他不是當事人，隻是偶然間撞到過那兩人搞對象。

見顧立冬不再說這個，何玉燕隨即轉移話題，繼續跟顧立冬說起其他事情。不過之前的那種旖1旎氣氛，是再也生不起來了。

何玉燕一直在這裡呆了一個小時，這才帶著那個鐵皮盒子，被顧立冬送上回家的公交車。

——

與此同時，站在家裡窗戶邊一直盯著西廂房動靜的董建設，捕捉到何玉燕走出來的身影。接著，看到了顧立冬臉上那刺眼的笑容。

他死死地攥緊拳頭，生怕自己忍不住會衝上去給顧立冬一個拳頭。

不是因為他喜歡何玉燕，而是心中那種不忿。不忿何玉燕不選自己這樣優秀的人。當然，還有一個更為重要的原因，就是顧立冬拿那件事情威脅自己。

雖然那件事情不會真的讓自己傷筋動骨，但被人知道的話，他也得脫層皮。

“建設啊，你就是太厚道了。就顧立冬那個兔崽子，就不該放過他……”

鄭大媽抱怨了一通，接著又笑道：“好在那種沒福氣的人嫁不到咱家來。荷香這姑娘就很不錯。你們處一段時間，沒啥問題就趕緊結婚。這樣的好姑娘可不能讓她給跑嘍……”

董建設聽罷，第一次讚同他媽說的話。沒錯，林荷香的條件可比那個何玉燕要高上一大截。算下來，他不算輸。哼，他一定要過得更加好，讓那個女人後悔。讓顧立冬羨慕嫉妒恨……

——

何玉燕可不知道自己離開大雜院後，董建設居然腦補了一番愛恨情仇。反正她這會兒心情可真是美美噠。

一進家門，她懷裡抱著的鐵皮盒子自然被何母棠見著了。等知道鐵盒子裡面裝的是顧立冬的全副身家後，何母口中說著女兒不懂事。但心中對這個未來女婿就更加滿意了。

還沒結婚就對女兒這麼好，不怕結婚後女兒被欺負了。

“媽，想啥呢！他才不會欺負我呢！對了，明天晚上的飯不用做我的。立冬說要帶我認識他的朋友。”

顧立冬的朋友都是有工作的，中午見面時間太短，也隻能安排在下午下班後。好在現在是五月份，天黑得晚。工人一般都是五點出頭就下班。來回顧立冬也會接送。何玉燕倒是不擔心什麼。

聽女兒提到要去見顧立冬的朋友，何母就更加高興了。不過，她也想到另外一個：“小顧他這錢都給你了。到時候彩禮要怎麼安排？”

何母不貪女兒的彩禮，也是要給女兒做陪嫁的。但男女雙方確定要結婚，一般流程是會找個中間人做見證。到時候這彩禮是要在親朋好友面前拿出來的。何母怕顧立冬手頭上沒錢，可不就要丟了他的臉。

“媽，彆擔心。他後天說要再出一趟長途車。大概一周才能回來。回來後剛好能從廠裡拿工資獎金。”

確定關係後，何玉燕對於這些方方面面自然也有考量的。而顧立冬看著是個糙漢子，實際上就跟個男媽媽差不多。她不過是提了一嘴兒，人家都已經把所有事情都安排妥當了。

“媽，他說長途車回來後。差不多就上門來提親。”

何母一聽更高興了：“那就好，那就好！”再過一周，五月就過半了。到時候怕街道的人又來上門搞啥動員下鄉的活動。按何母一個老母親的想法，女兒找到合適的對象，還是趕緊定下來的好。

——

第二天中午吃過飯後，何玉燕就開始擺弄衣服。

第一次見對象的朋友，何玉燕是很重視的。上午百貨商店一開門，就花重金買了一件的確良成衣，花了她十二塊錢。

主要是她最好的衣服在昨天已經洗了。其他衣服不是舊了就是補丁太多。

碎花的確良短袖，一穿出門。先是獲得家裡人的誇讚。等走出家門，何玉燕剛好撞上從外面回來的李麗麗。

李麗麗看起來頭發有點亂糟糟的。臉上、耳朵、脖子都紅了一大片，眼神萎靡，步伐趔趄。見到她穿著新衣服，居然沒有跟往常一樣酸上幾句。反而埋頭往家裡快步走。怎麼看怎麼奇怪。

不過，何玉燕也沒有多想。很快就離開了家屬區，直接走到外頭的公交站。

顧立冬正在站台那等著她。看到她過來眼前一亮：“何同誌……”

“顧同誌……”

何玉燕快步朝對方跑過去，等走到近前才放慢了腳步。

兩人對視一眼，臉上齊齊露出笑容。

——

還是那個國營飯店，再一次進來，何玉燕的心境又跟前面兩次完全不一樣了。

“立冬，這裡……”

下班後的國營飯店特彆熱鬨。在嘈雜的人聲中，何玉燕看到角落一張八仙桌邊，坐著兩個年輕男人，朝他們熱情地揮舞著手臂。

大家一起坐下來後，顧立冬還沒來得及介紹。那個皮膚白的男人就先開口：“嫂子你好！我叫樓解放。這是夏自強。”

樓解放指著邊上皮膚黝黑，笑容憨厚的年輕人介紹起來。

“我們三都是丁香胡同那一片住的。從小一起長大，關係好的就差穿同一條褲子呢！”

“誰跟你穿同一條褲子！”

顧立冬在朋友面前表現出的這種隨意，讓何玉燕確信這三人的關係相當好。

眾人說了一會兒話，熟悉過後就開始吃起來。

國營飯店的飯菜就沒有不少吃的。那紅燒肉更是一絕。大家邊吃邊忍不住露出滿足的笑容。何玉燕也不例外。

當然，整個國營飯店的大堂，這會兒幾乎人人都吃得一臉滿足。唯一例外的，是坐在相反位置的一桌。

包力沒想到自己來國營飯店打打牙祭，居然就撞上昨天讓他吃癟的男人。那男人笑得這樣恣意，看得包力的拳頭都硬了。但他這小身板打不過人家。

昨天放狠話離開後，想找人弄一弄這男的。MD，沒想到這人來頭不小。死掉的爺爺居然是抗日群眾。據說當年給八路軍開過車，帶過路的。這種人他惹不得。

打又打不過，惹又不敢惹。包力可不就氣得肝兒疼。

聽著那頭的人時不時傳出來的話，包力知道這姓顧的要跟何玉燕這娘們結婚了。

MD，包力口吐芬芳，無能狂怒。忽然就想到今天下午那銷魂事兒。他伸手揉了揉下巴的痘坑，一個想法湧上心頭。

這一次，他肯定能壓他們一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