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邀請函(1 / 1)

首都紫微星最高軍事醫院。

基因科三樓017號病房。

“滴!”

莫爾抱著一大堆資料開門進去的時候,他那位攪起外界滿城風雨的好友正一臉悠閒地倚靠在床頭,玩著終端上一個最簡單普通的魔方遊戲,絲毫沒有醫生口中的“基因紊亂頭部血管擴張需要休息靜養不能乾擾”那種嚴重的症狀。

聽到門響,他懶洋洋瞥過來一個眼神,雲淡風輕地說:“來了?東西準備的怎麼樣?”

莫爾嘴角抽搐,無言地看他半晌,終於忍不住憤憤把滿手的資料往床上一砸,怒道:“你好歹有一點病人的自覺吧,我都以為你病到睜不開眼睛了,結果你就在這玩遊戲,太欺負人感情了!”

謝眠看著地上床上散落的一堆資料,半晌一摸額角,面無表情道:“我頭疼。”

莫爾:“……”

莫爾一邊罵罵咧咧,一邊悻悻收拾好了滿地“垃圾”,往他床頭櫃上重重一砸,沒好氣道:“這些都是各個軍團發來的特邀聘請書,裡面待遇什麼的都寫好了,你終端不接,醫生又以你身體為由拒絕軍部探視,他們隻能拜托我拿過來。”

頓了頓,他略有些遲疑地說:“……你真的都要拒絕?”

謝眠看都不看那些聘請書一眼,依舊自顧自玩他的遊戲,道:“拒了吧,我一個以後的農民,乾什麼摻和軍部的事情?”

莫爾點了點頭,竟然讚同道:“也好,你沒什麼背景資曆,剛剛出了這麼大一個風頭,突然入軍部會搶了很多人的利益,針對你的事情不會少,雖然我相信你肯定能解決,但暫時出去避避風頭也是個不錯的辦法。”

謝眠沒點頭也沒搖頭,他是以後都不打算接觸軍隊的,但莫爾這麼理解能讓他心裡舒服,他也沒必要解釋太多。

莫爾低頭在那堆資料裡翻翻找找,最後抽出一張一看就精美華麗的宮廷式聘書,道:“其它的無所謂,這張你看一下吧,皇帝陛下親自簽署的聘約書,讓你去皇宮直屬的天啟軍團。”

“啪!”

謝眠突然按錯了一個鍵,堆得高高的魔方頃刻崩塌,終端上頓時響起遊戲失敗的提示音。

謝眠:“……”

他深吸口氣,側頭看過來,表情不知道為什麼有點陰森森的,“撕了。”

莫爾:“???”

謝眠指著面前屏幕上一片血紅的失敗標誌,理直氣壯道:“皇帝果然是我的掃把星,我剛剛都快要通關了,你一提起他我就失敗了,如果我按他的要求去做,肯定會倒黴的!”

莫爾:“………………”

謝眠:“撕了!”

莫爾手一抖,下意識聽話的一用力,“撕拉”一聲響,精致華美的聘約書頓時一分兩半。

……這下是徹底沒得後路了。

莫爾嘴角抽搐臉色扭曲,半晌哀怨地瞪了罪魁禍首一眼——撕就撕了,為什麼要他來撕?皇帝知道了不會一刀砍了他吧?

謝眠依舊淡定如初,朝他一伸手,道:“東西?”

莫爾深吸口氣,平定下複雜的心情,從口袋裡一樣樣把東西拿過去——

射出去的鐵箭回歸原初形態的一小塊銀色金屬,可以遮蔽容貌聲音的偽裝儀,一顆位於農業星球上的土地購買合同,一個全新的身份證明,以及一張飛船票。

謝眠伸手接過,銀色金屬直接被他融入了手指上的銀色指環裡,明顯小了一圈的指環迅速恢複了原來的大小。

他一一確認過東西,最後滿意地一點頭,“這是你哥弄到的?不愧是羅斯戴爾家族,我的救命之恩他還清了。”

莫爾眼裡也有了絲笑意,“我哥說救命之恩沒這麼貴,你還欠他不少債,隻有你種的糧食才能抵。”

謝眠不自覺笑起來,“行,等我種出來就給他!”

羅斯戴爾家族是皇族之下的第一大貴族,家中子弟在軍政界都有不小的權力,和林微鳴所在的林家旗鼓相當。

謝眠和莫爾的哥哥因斯特·馮·羅斯戴爾是在四年前認識的。

當時假期剛完,謝眠要回皇家軍校讀書,半路乘坐飛船遇到了打劫的星盜,前來救援的正好是因斯特帶的小隊,但因為敵我人數差距太大,因斯特差點被轟碎!

關鍵時刻是謝眠衝到他被轟了一條腿的機甲裡。

機甲的操縱分為手動和精神操控,精神操控是通過機甲神經帶實現的人機共感,可以全方位感知周圍環境,但隻有擁有精神力的人才可以做到,因斯特就是用的精神操控。

手動模式要比精神操控慢上幾分秒的反應速度,觀察周圍也隻能通過顯示屏去看,比精神操控要落後很多。

而謝眠就是在手動操控模式下硬生生和敵人周旋到救援來到。

當時兩個人窩在駕駛艙裡一身狼狽,因為謝眠不想暴露身份惹來麻煩,因斯特就把功勞都攬在了自己身上,自那之後兩人就成了朋友,關係相當要好。

而作為因斯特弟弟的莫爾正好剛考上皇家軍校,比謝眠低一個年級,聽說這件事後就找到謝眠鄭重道謝,並時常像個護衛似的待在他身邊,以保證他在這所貴族雲集的學校裡無人敢隨意招惹。

雖然以謝眠的成績,本身也並不需要他的保護,不過能少些麻煩,他還是很樂意的。

於是兩人就這樣成了好友,一直到謝眠畢業。

莫爾和謝眠待多了,多多少少也知道這人身上有一些不尋常的地方,比如他明明隻是軍校二年級學生,駕駛機甲卻比一個老手還厲害;比如他快到恐怖的元力提升速度;比如他那碾壓常人的智商;比如他一直在有意壓製自己顯得普通合群一點,但還是輕輕鬆鬆常年霸居第一。

但他能和謝眠相處到現在還感情極好,正是因為他這裝糊塗的本事堪稱登峰造極,就比如說外面都因為他九級的元力吵翻天了,莫爾愣是能做到提都不提一句。

他隻是把自己得來的消息一一奉送,“因為你突發基因紊亂,外面有人懷疑你違規注射了有關基因進化方面的禁藥,想要對你進行基因測試,另外有人因為你殺了那幾個歹徒的事情想對你問責,我哥都幫你打發了。”

謝眠眉眼之間一瞬間堆積起濃濃的厭倦。

這就是讓他熟悉無比也厭惡無比的政治。

因為他展示出了足夠高的價值,有人拉攏他,自然有人怕他分蛋糕就來打壓他,殺幾個為非作歹的歹徒這件事放在有權有勢的貴族子弟身上就是功勳榮耀,放在一個無權無勢的平民身上就是罪惡多端。

他一手撐住額頭,冰冰涼涼地笑了下,“我知道了,替我謝謝他。”

莫爾見氣氛不對,撓了撓頭,連忙搬出了最後一件事轉移他的注意力。

“知道你以前沒種過地,我哥給你找了個搭檔,是個首都星農學院剛畢業的優秀學生,家裡沒錢沒地,想找個有地的人合夥種地,背景很乾淨,如果你同意的話,你們會在同一班飛船上遇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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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輝坐在飛船頭等艙的包廂裡,東摸摸西碰碰,有著雀斑的臉上滿滿都是好奇。

他自小貧困,從來沒坐過這麼奢華的座位,如果不是特殊原因,可能他一輩子都不會有機會坐這麼高等的包廂座位。

可他遇到了他的貴人!

那位貴人給了他一張飛船票,讓他在這個包間等候,會有一位有地但沒什麼經驗的人需要他的幫助。

楊輝想過對方或許有什麼惡意,但想來想去覺得不太可能,他這個人實在太普通了,除了在種地上天賦超絕,真的是沒有一丁點值得謀算的價值。

於是他果斷的接住了這份天降機遇,根據飛船票上的時間和座位來到了這間包廂。

隻是,隨著飛船起飛時間臨近,包廂的門依舊沒有被推開的跡象。

楊輝有點著急,如果那人不來,那他這份機遇就完全沒有價值了,他一個人下了飛船完全不知道往哪去啊!

怎麼辦怎麼辦?要不要現在下飛船?還是再等……

“嘩啦!”

門被推開的聲音響起,楊輝豁然扭頭看去,脖子都差點扭脫臼。

就見一個二十多歲的黑發青年推著一個行李箱走了進來,一身清清爽爽的白襯衣休閒褲,容貌乾淨秀氣,身材修長勻稱,隨便那麼一站就顯得颯爽利落,一眼過去好看極了,至少農學院裡絕對沒有這種氣質的人。

他見到楊輝驚愕的表情,有些訝異地挑了挑眉,又退出去看了看包廂號,最後肯定地一點頭,“我沒走錯,就是這裡,你是叫楊輝對吧?”

楊輝猛地回過神來,一開口都結巴了,“我我我我我我是!您您您就是貴人說的那位需要我幫忙種地的人嗎?”

謝眠莞爾一笑,“不用這麼緊張,我隻是一個普通的想要種地但沒經驗需要你幫忙的學生而已,我叫謝眠,福利院長大的平民。”

楊輝一聽他是學生,立刻就放鬆了很多,他揉了揉被扭到的脖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唉,瞧我這……哈哈……我在農學院裡很少見你這麼好看的人,有點失態了……”

謝眠不自覺摸了摸耳後的偽裝儀,確定它在正常工作,不由挑眉,“好看?”

這種偽裝儀比較高級,會根據佩戴者的容貌量身調整,多少會帶有一些本來的容貌特征,可他明明特意往普通調了一些。

楊輝憨厚地撓了撓頭,“就……身材好……唉我不是調戲的意思,就是你這個人給我的感覺就挺好看的,我一時間有點看呆了,對對對不起啊……”

謝眠不由微笑起來。

好久沒見到這麼淳樸的人了,感覺和他說話心情都會變好,他對接下來悠閒自在的種田生活不由更加期待了。

他笑著說:“好看就看吧,我不介意。”

楊輝的臉唰一下紅了。

總感覺這個人笑起來好像更加好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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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宮。

西奧多坐在書桌前,銀色長發如水銀流瀉一般披散在身後,左耳的耳垂上垂掛著一條長長的銀色耳掛,一直蜿蜒而下垂放在胸前,在光下閃爍著晶瑩剔透的光澤,顯得格外的精致華貴。

那是3S機甲啟明的待機形態。

而此刻,耳掛上的流蘇正散發著一層淡淡的瑩藍光芒,在半空投射出一方半透明的虛擬屏幕。

屏幕上正播放著謝眠張弓射箭的那一幕。

西奧多靜靜地看著,銀白色的濃密眼睫下,藍色眼睛澄澈剔透,看起來乾淨極了,注視著人的時候會讓人產生被深愛著的錯覺。

可惜現在被注視的隻是一段影像。

“哢!”

門一開,照夜邁著四蹄走了進來,它的脖頸上套著一個精致的白色鐵環,鐵環上延伸出兩隻機械爪,爪子裡正抓著一堆文件。

它把文件放到皇帝辦公桌上,聲音溫柔和緩,“陛下還在看他嗎?都看了一上午了。”

西奧多沉默了一會,忽地長長出了口氣,道:“我覺得他有點像一個人,連名字都一樣。”

照夜道:“我也覺得很像,所以我搜集了他的血液和精神波,可檢測顯示不是他。”

它有些低落地垂下頭,“他和我有精神鏈接,我也是因為他才得以二次進化,但我在載著他時鏈接了無數次,沒有反應。”

西奧多沒說話。

照夜歎氣,“這世界上叫‘謝眠’的人千千萬萬,自元帥成名後有很多人都喜歡叫這個名字,可這並不代表什麼,一百多年了,我們早該接受他已經死了,和蟲王的那場戰鬥能量反應那麼劇烈,沒有留下屍體也很正常,蟲王的屍體不是也沒找到嗎?”

西奧多抬起眼眸,他似乎想要說些什麼,可嘴唇張了張,半晌也隻是搖了搖頭,很快轉移了話題,“他的確很有才能,把他調到皇宮裡磨煉幾年再放出去,朕親自教他。”

照夜眨了眨眼,“我要和您說的就是這件事,剛剛醫院來電說,他走了,病房裡留下了所有的聘約書,他一封都沒接受,包括您的在內。”

它想到什麼,又笑起來,“哦,把您的聘約書都撕了呢。”

西奧多怔了怔,清澈的眼裡明明白白寫著不解,“為什麼?我應該沒有得罪過他。”

確切的說還救了他一命。

“誰知道呢,大概是手抖吧。”照夜不太在意地說,“他的好友莫爾少爺說他另有安排,但去了哪裡拒絕透露。”

西奧多皺了下眉,但也沒太在意,“走就走吧,既然他不願意,你關照下去,不要讓其他人打擾他的生活。”

大概是因為想到了故人,皇帝難得的柔情,照夜也露出笑意,“好的,陛下。”

微風從窗外吹進來,帶起西奧多一縷銀發輕柔地拂過眼角,映襯得那雙藍色眼眸越發的溫柔動人。

照夜眼眸彎彎,心情很好。

今天的皇帝陛下也和元帥的期待一模一樣呢。

破夜之光,西奧多。

就像元帥曾經為年幼的皇帝陛下取的名字那樣。

這是神賜的禮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