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7.人妖戀(18)(1 / 1)

賀明雋沒有留頭發, 甚至因為這個世界頭發、血液和慣用之物都可以做文章,他剃下來的頭發,儘管很短, 都直接燒了。

他的衣服上更不可能沾有頭發。

二師兄都不必檢查,直接難掩失落又帶著點期待地問魏肆:“沒有頭發, 他的衣服、手絹甚至碗筷這些沾染他氣息的物件不可以嗎?”

魏肆搖搖頭道:“彆的,怕是不準。”

她隻能用毛發和血液尋人。

能用沾染氣息之物追蹤, 那得是很厲害的大師才能做到吧。

二師兄聞言,更加喪氣。

他想說他的小師弟就能做到,可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

這個魏肆不是全然可信之人。

不過, 他心裡稍稍安定了一下,小師弟很厲害, 應該會無恙的。

接下來,他們兩人用了各種辦法:符篆、掐算、二師兄較常人敏銳的嗅覺, 還問了附近的人,總算大致確定了一個方向。

二師兄看到魏肆的表現, 也減輕了對她的懷疑, 默認她和自己一同尋找小師弟。

他們一刻也不敢耽誤,朝著那個方向奔去。

遇見岔路口, 他們若是不太確定走哪一個, 就直接爬牆、從房頂過。

二師兄正欲從牆上跳下, 一陣清風吹來,夾雜在炊煙中, 他還嗅到一絲血腥味。

迅速辨彆方位,他飛身掠去。

魏肆愣了一下,跟在他身後。

兩人幾個起落,就跳進一個院子。

血腥氣愈發濃鬱。

一個門沒關嚴的房間還傳來爭吵打鬨聲。

二師兄已經能確定小師弟在這裡, 迫不及待地要往裡衝,還是魏肆攔了他一下,提醒道:“不要打草驚蛇。”

二師兄儘量放輕動作,腳步卻一點都不慢。

“砰——”

他們剛走到門口,一聲巨響傳來。

二師兄忙從門縫向裡面望去。

他的角度隻看到一個大漢彎著腰想把倒地的衣櫃抬起來,還聽到那人喊:“柱子!”

判斷出情況後,二師兄直接推門進去,把鬆手後還沒直起身、滿臉驚慌的大漢踹飛撞到牆上。

“你們……小師弟!”二師兄還沒問完,就瞥見床上那個小小身影。

賀明雋的右臂在床的外側,於是二師兄一眼便看見了他的傷口。

瑩白中一抹暗紅,格外刺眼。

二師兄單膝跪在床邊,他的手伸了出去,顫抖著,卻根本不敢觸碰。

他甚至不敢去探賀明雋的鼻息。

“小師弟?”他的聲音都在顫抖。

遲了一步進屋的魏肆,先是一手刀劈暈了那個站起身想要偷襲的男人,然後,她的視線略過被衣櫃壓著、不知生死的人,完全沒有去檢查的打算。

她快步走到床邊,看到賀明雋的慘狀,神色複雜地伸出兩根手指貼在他的頸側。

“還活著。”魏肆踢了礙事的二師兄一腳,“起開!就這麼看著,他傷口能自動愈合?”

二師兄雙腿有些發軟,可還是挪開了。

魏肆半蹲下,掏出一瓶金瘡藥。

“等等。”二師兄攔住她,伸手想去奪金瘡藥。

魏肆不悅道:“你乾什麼?”

儘管情況緊急,二師兄還是不能全然信任魏肆,他知道自己這麼做或許有些過分,依舊堅持道:“這藥……我要檢查一下。”

魏肆冷笑:“你若不信,那就算了。”

二師兄執拗地與魏肆對視。

魏肆被氣得胸膛起伏了兩下,可她瞥了一眼床上小臉煞白的賀明雋,還是把藥拋了出去。

“真是欠你們的。”魏肆毫不優雅地翻了個白眼。

二師兄接住,打開後用小拇指沾了一點藥粉送進口中。

確認是金瘡藥之後,二師兄才對魏肆道謝。

他小心翼翼地給賀明雋上了藥,想要洗淨手包紮時,才發現自己一時情急把行李弄丟了。

這時,賀明雋的右手痙攣了一下,人也幽幽轉醒。

“小師弟!”二師兄輕喊了一聲,聲音中難掩驚喜和後怕。

賀明雋眨眨眼,像是有點意外:“二師兄?”

他動了下右臂,想把手抬起來,卻被二師兄輕輕按住。

“你的手……受了點傷,不要亂動。”

賀明雋“嗯”了一聲,有氣無力的。

發現魏肆就在旁邊盯著自己,賀明雋想,他要不要哭一下?

可他用力眨眼,愣是沒擠出一滴眼淚。

他隻好小聲喊了一句“疼”。

聽到賀明雋喊疼,二師兄咬緊了後槽牙,眼睛紅得像要滴血,但還是柔聲安慰道:“二師兄給你上了藥就不疼了。”

賀明雋又問:“那些人呢?跑了……”

二師兄忙道:“都抓到了。”

賀明雋扯了下唇角,再次“暈”了過去。

他還是不擅長演戲,尤其是在沒有導演指點的情況下。

二師兄卻不知道他是裝的,急得手足無措。

魏肆有些看不過去,彎腰用帕子把那截斷指撿起來,遞到二師兄面前,道:“這藥隻是一時應急,要儘快帶他去看大夫。”

二師兄接過,顫聲道:“他們怎麼這般殘忍?”

這話也不知是在問誰。

魏肆答道:“他們應當是拐子,大約是見他不老實想給他警告?”

二師兄小心地用指尖碰了一下賀明雋的右手,說:“我小師弟他右手是六指。”

就是多的這一根手指被切掉了。

二師兄說著,就站起身,抽刀準備去把那兩人的手剁了。

魏肆阻攔道:“你冷靜一點!現在情況不明,方才這兩人在打鬥,還有,隔壁房間方才也有響動,這裡未必安全,你不要輕舉妄動,先把這兩人綁起來,我去查看一番。”

二師兄沉默片刻,終是把刀收起來,又對魏肆點點頭。

他先去用手背探了下賀明雋的額頭,又輕輕把他受傷的右手挪到乾淨的地方。

在魏肆走出去之後,二師兄才去把那個昏倒的男人綁起來。

至於另一個衣櫃下的男人,他將人拖出來就發現已經隻有很微弱的呼氣,頭被砸了個洞。

二師兄內心毫無波動,更不打算施救。

他轉身去看賀明雋的情況。

見賀明雋呼吸平緩,傷口沒有再流血,二師兄才稍微寬心了一點。

沒多久,魏肆從另一個房間回來,言簡意賅地向二師兄說明她從那些小孩口中探聽到的信息:“這兩人都是拐子,他們一共有四個人,隔壁房間還有八個小孩。這兩人產生矛盾的原因,似乎是其中一個嫌你小師弟是六指就動手砍掉一個,以便能賣個好價錢,另一人過來罵了他,兩人就打了起來。”

魏肆說完,就掃了地上那兩人一眼。

見其中一人沒有被綁住,她似乎明白了什麼。

二師兄用從撕下來的布擦著賀明雋手上的血跡,沒有說話。

魏肆歎氣,又道:“我去把另兩人抓住,然後去請大夫、報官,畢竟你小師弟不方便移動。”

二師兄這才有了反應:“多謝。”

魏肆沒再多說,深深看了賀明雋一眼,才離開。

他們來時幾乎沒從地上走,就恰巧與那一男一女錯過。

魏肆蹲到那兩人提著饅頭包子回來,把人打暈綁好丟進院子,然後返回賀明雋被拐附近的那家醫館。

她還找到了二師兄的行李,被一個好心的商販保管著。

那商販方才見到她一同找人,以為他們是一起的,沒有猶豫就把行禮交給她,還熱心地問孩子找到了沒。

魏肆簡單回答了,給了塊碎銀子當謝禮。

她沒自己去報官,而是找了個乞丐,承諾等他帶著官府的人來,就給他一袋饅頭。

那乞丐聽說有拐子,本就想看熱鬨,見魏肆穿著不俗、出手大方,覺得她不會說話不算話,就跑著去找裡正了。

魏肆則帶著二師兄的行李,領大夫一同去了那處民居。

她現在心情十分複雜。

那小孩這麼容易就被拐子得手,還受了傷,難道他真是一個普通小孩?

她在現場確實沒感受到妖氣。

可這一切會不會太巧了?

多長了一根手指,被切掉的還是那根多餘的手指……

但若是苦肉計,未免有些太狠了吧。

十指連心,斷指之痛不是能輕鬆忍受的。

再者,斷指也有風險,尤其是對於幼童來說。

魏肆琢磨著,不禁有些懊惱——她是被迷了心竅了嗎?為何要特地來請大夫?

她就應該好好審問那活著的三人,萬一在她離開後,他們被滅口或是被殺了泄憤怎麼辦?

魏肆一路上都沒能理清混亂的思緒。

回去後,魏肆發現那三人還活著。

不等官府的人到,她先審了那三人。

“柱子好賭,他在賭場見過人被砍掉小拇指,可能就想賭一把,若是成了,這小孩就能賣個好價錢……”那個和柱子(死者)動手的人這麼交代道。

兩人會打起來是因為那還沒有到手的贓款。

一人說,若是這小孩死了就什麼都撈不到,更虧。

另一人說,這是他動的手,萬一成了,多賣的錢歸他。

魏肆聽了,覺得荒誕極了,更覺得這兩人可恨。

她有那麼一瞬間,也懷疑這兩人是不是受了蠱惑、挑唆,放大了心中的邪念,可她完全沒發現妖邪、術法的痕跡。

或許,真是巧合、惡有惡報?

若不是這幾個拐子對這小孩下手,可能也不會這麼快落網。

他開始發熱了,也不知道會不會安然無恙。

魏肆抱臂倚在窗邊,心裡浮現一絲愧疚,若不是她那日太咄咄逼人,或許他們師兄弟就不會偷偷下山,也就不會遭遇這檔子事……

*

中午的時候,賀明雋醒過來了。

面對擔憂不已的二師兄,賀明雋有那麼點過意不去,他安慰道:“這不是因禍得福嗎?我以後就和常人無異了。”

二師兄完全沒有被安慰到,一臉壓抑的怒火,終究忍不住道:“這算什麼福?六指又怎麼了?隻要你平平安安的……”

賀明雋敏銳地察覺到二師兄可能有所懷疑了。

他本就是擔心自己某天自己做手術,事後不好解釋,今日是個不錯的機會,又能一舉多得,他就順勢而為。

手指是他自己切掉的。

背鍋那人是他以血畫符控製住了。

衣櫃是他用鐲子中的絲線助了一下力才弄倒的……

賀明雋沉默片刻,對二師兄道:“小傷,會沒事的。”

二師兄的千言萬語終究變成一聲歎息,他問:“疼不疼啊?”

賀明雋搖搖頭。

手術刀很鋒利,動作足夠迅速的話,那一瞬間是來不及感覺到疼的。

之後,他又用銀針紮某幾個穴,能止疼不到一刻鐘。

那藥也有止疼效果。

*

聽說賀明雋醒來,尚未離開的縣令還來看望他,同時也是再詢問一下情況。

這個縣令是個還算儘責、不昏聵的父母官。

賀明雋隻說自己在街邊被人套麻袋迷暈,之後疼醒過一次,但很快又失去了意識,再醒來就看到了他二師兄。

其餘的,他什麼也不知道。

賀明雋心理素質絕佳,再加上他現在極具迷惑性的皮囊,又因受傷更顯可憐,根本沒有人會懷疑他。

仗著童言無忌,賀明雋還問縣令:“我師兄捉到了這些拐小孩的拍花子,能有賞銀領嗎?”

在一旁安靜聽著的魏肆:“……”

她為什麼會懷疑這樣一個人與妖邪有勾結?

魏肆當晚就收到了師弟魏玖的信,說是有收獲,她決定立即返京。

在離開前,魏肆還自己帶的銀子大半都留給了賀明雋師兄弟兩人。

賀明雋不隻收到這一筆銀子。

縣令給了賞銀,幾個找回孩子的人家也給了謝禮。

賀明雋手頭總算寬裕起來。

那些銀子二師兄覺得受之有愧本想推辭的,賀明雋卻做主收下了。

他還隻收謝禮豐厚的真金白銀。

有兩個窮人家掏空口袋湊的二兩碎銀他沒要。

二師兄有些無奈——怎麼小師弟就長成這副貪財的模樣?果然是他們做師兄的太沒用。

二師兄想幫小師弟描補一下,免得他被人罵。

誰知這些人都在調侃小師弟果然是個孩子,直白得可愛,稱讚他善良、體貼那戶人家不富裕。

二師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