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娛樂圈不是賀明雋擅長的領域, 但他還不至於為此發愁。
退縮、認慫,那就更不可能了。
成為頂流而已,又不是要當影帝, 其實不需要多麼有實力。
賀明雋完全沒有提升相關業務能力的想法。
大不了就砸錢營銷唄。
不過這是最後的辦法,目前他沒打算走這條路。
當下還是要繼續好好參加這檔綜藝。
有兩位女主在的節目,想不火都難。
賀明雋在整理和思索的同時, 慢慢地喝了半杯淡鹽水。
他覺得臉上有點黏,就順手從旁邊抽了張濕巾紙。
因為閉了眼睛, 賀明雋沒注意到助理那欲言又止的神色。
收拾妥當後, 賀明雋就準備回去錄節目,然而他剛彎著腰準備出車門,卻被人攔住了。
認出這是他的私人化妝師,賀明雋默默坐了回去,任由對方抹抹畫畫,最後又像噴漆似的把某種液體噴了他一臉。
糙到軍訓都不塗防曬的賀明雋:這都是些什麼玩意兒?
察覺到對方沒有其餘動作, 他才放鬆了緊抿的唇,睜開眼,掃了一圈那些瓶瓶罐罐, 問:“完了嗎?”
因為賀明雋接收記憶不再是那種以這個角色的視角的那種沉浸式, 而是用旁觀者的角度隻查看主要信息,所以,除了上面寫著明顯產品名的化妝品,其餘的他大都沒認出來是作何用途的。
化妝師聽到他的聲音,抬頭略有地詫異地看向他,又頓了片刻,才回答:“脖子和胳膊上再補點防曬,再塗個潤唇膏, 這風吹日曬的……哦,還有頭發沒弄。”
賀明雋:“……”
他深呼一口氣,一看時間,距離他說的十分鐘已經又超了十多分鐘。
“不用了。”
“哦,好。”化妝師愣了楞,沒說出反駁的話,隻是看他準備起身才又問:“你不再歇一會兒了?”
賀明雋輕“嗯”了聲,下了車。
從身邊的工作人員的反應就可以看出來,“賀明雋”是很有話語權的,大概也不是什麼好脾氣的人。
嗯,還有點懶散不敬業。
他也確實有任性、擺爛的底氣和資本。
賀明雋這次的身份既是富二代,也勉強算是星二代。
他父親是秦省的煤老板,二十年多前也曾投資過電視劇。在原配去世後,賀父又娶了個比自己小二十七歲的小明星,也就是“賀明雋”的生母。
後來,賀父又開始做房地產生意,他們家就搬到了首都。
賀父的原配也有一個兒子。
賀大哥比“賀明雋”大二十二歲,甚至比“賀明雋”的生母、他的繼母都大一歲。
如今賀明雋二十一歲。
一年半前,六十六歲的賀父因病去世,家產大部分被賀大哥繼承,但“賀明雋”和他母親得到的,對於普通人來說,也是一筆巨款了。
現年四十三歲的賀大哥很有能力,在金融圈子裡混得風生水起,對於這個能當自己兒子的弟弟也是挺縱容的,畢竟這個弟弟不和他爭家產,一心闖蕩娛樂圈。
“賀明雋”現在簽約的景盛娛樂的實際控股人是賀大哥的大學同學,還有點彆的利益關係。
他就是個關係戶,當明星也帶著點玩票性質。
作為被嬌慣著長大的小少爺,他確實不太能吃苦,還有些諸如脾氣大、情商低、不懂事之類的毛病,但他並不會辱罵身邊的工作人員、不把他們當人看。
再加上小少爺很大方,在他團隊工作待遇很好,所以這些工作人員對他也沒什麼厭惡情緒,大多時候都哄著他、順著他。
賀明雋對這種情況很還算滿意。
他不喜歡彆人對他指手畫腳,哪怕是打著為他好的旗號。
他隻為完成任務,而沒打算一直在這個圈子裡混下去。
那些對於藝人的標準、要求和約定俗成的潛規則,對他都不適用。
*
賀明雋下車之後,就配合地由節目組的工作人員為他重新戴上麥並調試好,然後往拍攝地走去。
在他身後,化妝師許茉不顧外面的熱氣把車窗打開,微皺著眉,用沉思的神情看著他。
她在這個圈子混了這麼久,自然是有點眼力的。
賀小少爺今天有點不對勁……
要是以前他在工作中受了傷或是受了累,總要埋怨、咒罵幾句,雖然不會撂挑子,但他能躲懶就會多躲一會兒。
他對他們說話也會帶點氣。
可剛才,他完全沒有。
他就說了那幾句話,化妝全程都相當配合,沒有提比如“我覺得應該怎麼樣才合適”的意見,更沒有故意冷哼、歎氣讓人知道他心情不好。
他表情很平靜,但怎麼說呢,他好像有一種不怒自威的氣場,和以前那個不太沉穩的小少爺判若兩人。
還有,他走路的姿態……
她說不太出來,但就是感覺特彆不一樣。
就像是……入戲,好的演員進入角色後舉手投足間都散發出不同的韻味。
可能是他在鏡頭前注意儀態了?
許茉微微搖頭,把車窗關上,還是收拾化妝箱。
賀明雋並沒有在意身後那道視線,現在他的身份是藝人,注定要被鏡頭對準、被許多道視線注視著。
他在很專心地走路,重溫擁有兩條腿的感受。
人隻是骨折恢複後可能都有點不適應,更何況賀明雋殘了那麼久。
他換了個軀體,自然不會存在生理上的後遺症,但因為多年的習慣已經刻在腦子裡,還是有一點彆扭。
之前他有點頭暈,又在想事情,感覺並不太明顯,而現在,他每走一步都好像身體和意識在較量。
他需要“複健”,改掉以前的習慣。
賀明雋回到拍攝的地方時,不管其餘嘉賓心裡怎麼想或是對他有什麼意見,都沒有表現出來,甚至有些會做人的或者有著溫柔之類人設的,還出聲表示關心。
若是彆人,這個時候應該滿臉歉疚地道歉,稱自己拖後腿,沒乾多少活。
可賀明雋裝不出來,他隻反應淡淡:“謝謝關心,我沒事了。”
他重新戴上手套,拿起剪子和背簍。
面前是一片黃花菜……
節目的第一站自然要慎重考慮的,節目組選擇了嘉賓中咖位最大的楚澤的家鄉。
楚澤三十多歲,算是男星比較好的年紀,他影帝獎杯拿了好幾座,粉絲數也不少。他不是綜藝咖,但也不知是不是人設,大多時候蠻有文藝範兒的,和這檔帶點人文氣息的旅遊綜藝比較搭。
而他的家鄉星城是國內著名的網紅城市,選這裡打頭陣也很合適。
農村的錄製地點在定在了楚澤小時候居住過的、他外婆家所在的昭陽縣。
這裡是全國著名的“金針之鄉”。
金針就是黃花菜的彆稱了。
這種花是中下午開放,不同品種的開花具體時間略有不同,但到第二天就凋零了,於是隻能及時采摘。
嘉賓到底是明星,節目組怎麼也不可能讓他們大中午頂著太陽乾活,就選了一個下午開花的品種。
隻是誰能想到,兩位女同誌還在堅持,“賀明雋”一個二十出頭的小夥子暈倒了呢。
賀明雋想,等錄完節目拿到手機他就聯係經紀人joe姐,讓她與攝製組溝通把這段內容刪掉。
彆人不知道這具身體裡換了個靈魂。
他可不願被貼上“體虛”的標簽。
賀明雋選了一壟黃花菜,走了過去。
嘉賓們是有任務的,必須要在九十分鐘內采摘品質符合要求、斤數足夠的黃花菜。
賀明雋耽誤了半個小時,現在距節目組給的時間隻剩二十來分鐘了。
他沒有考慮拍攝效果,一言不發地勞作。
不必回憶之前節目組請的菜農講解的內容,賀明雋都知道這種黃花菜食用的最佳狀態是已經顯色、即將開放或是隻微微開放那種。
這種活兒沒什麼難度,眼疾手快即可。
賀明雋雖沒有做農活的經驗,但他觀察力很好,學習能力更是不錯,幾分鐘就上手了。
其餘嘉賓不時交談幾句,還有人誇張地哀嚎:“天哪!我的腰都快折了,怎麼才這麼點?我覺得我們完不成任務了,晚上要吃什麼啊?”
另一人接道:“大不了就吃黃花菜,這麼多總夠吃飽了。”
“把黃花菜當飯吃,你就等著中毒吧。”
薑念幽幽出聲:“到時候黃花菜沒涼,你涼了。”
這大概是一個很妙的梗,於是大家都笑起來。
隻有賀明雋面無表情,完全沒有應和。
等導演提醒時間到,賀明雋已經快把這一壟摘到頭了。
嘉賓們輪流把黃花菜送去接受檢查並稱重。
在等待的過程,他們還伸長脖子互相查看並詢問彼此的勞動成果如何。
而在接受檢查的那位節目中年輕最小、職業為男團愛豆的嘉賓張寧樾則是撒嬌、耍賴:“好歹也是我辛辛苦苦摘下來的,您就手下留情吧。”
“這怎麼就不合格了?這肯定是可以吃的,不信我吃給你看!”
賀明雋冷眼旁觀著,一對宛如畫出來的劍眉不自覺地微微蹙起——這就是錄節目嗎?
真的……好吵啊。
他們怎麼有這麼多廢話要說?
等輪到賀明雋,檢查的“菜農”連連誇讚,等到底下才挑出一些不合格的。
最終賀明雋采摘的數量排名第三。
賀明雋對這個結果還能接受,耽誤了半個小時,沒墊底就行。
其餘人就有點驚訝了。
薑念隻是看了他一眼,又收回目光,沒有吭聲。
沈知意則是訝異地睜大了一點眼睛,語氣真誠地說:“好厲害呀!要是你沒有身體不舒服,說不定我們就能完成任務了。”
一位名叫周政的男嘉賓則是誇張地喊:“不可能,絕對不可能!你是開掛了還是有人幫你作弊?怎麼能摘得比我還多呢?!”
成為了焦點的賀明雋這個時候再什麼都不說就不合適了,他不想再和那兩位女主有什麼牽扯,而且周政用的是問句,他就回答道:“大概我是把你哀嚎的時間用在了采摘上。”
周政愣了一下,雖然他學曆不算高,但某位著名作家的那句“把彆人喝咖啡的工夫用在工作上”,他還是聽過的。
“你還挺幽默。”周政半誇半懟地回了一句。
賀明雋揚揚下巴,沒再回應。
他們沒能完成任務是節目組預料中的,應該說是他們有意安排的。
導演組故意設置了一個嘉賓們必須專心認真乾活才能達到的一個數字,而嘉賓們是來錄節目的,又不是真的來勞動或靠采摘掙錢的,自然不會太拚。
更何況,檢查、稱重是導演組的人做的,自然是他們說什麼就是什麼。
任務完不成,才好繼續下面的項目。
豐盛的晚宴節目組是不會提供了,隻能靠嘉賓自己掙。
他們采摘黃花菜是有人工費的,一斤能掙一塊五,這是市場價。
在張寧樾死皮賴臉、周政的搭腔以及沈知意的撒嬌下,再加上有著主場優勢的楚澤靠著老鄉套近乎,讓假扮菜農的工作人員漲到兩塊。
“六個人加起來還不到兩百塊錢,晚上能吃什麼啊?”周政泄氣地嘟囔,“掙錢好難。”
賀明雋建議:“黃花菜煮面,足夠了。”
但那樣節目就沒看點了。
導演組不會讓他們這麼做,其餘嘉賓也心知肚明。
楚澤說:“到了我們昭陽縣,一定要嘗嘗本地特色的銅鵝和鹵味。隻吃黃花菜面條,那我這個東道主的面子往哪裡擱啊?”
張寧樾做出一副很饞的樣子,連連點頭應和:“就是就是!而且我還在長身體,沒肉是不行的。”
於是他們又死皮賴臉地強買強賣,用幫忙晾曬的勞動換取報酬。
期間還和真正的菜農交談,為節目提供素材。
但掙的錢依舊不夠。
導演組就適時表示可以再給他們一個機會,隻要他們答題答對一定數目,就可以獲得贈菜。
賀明雋:“……”
錄節目的本質就是沒事找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