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0 章 古穿文(07)(1 / 1)

今日面見嘉樂帝,順利得有些出乎賀明雋意料了。

對方似乎並不覺得他的變化有問題,反而對此接受良好,甚至有些欣慰,或許還覺得他手段不夠雷厲風行。

帝王心思難猜,賀明雋也無意去揣測。

對於嘉樂帝的問題,賀明雋略一思忖,按照心中真實想法答道:“沒有真正的無用之人,隻看會不會用。”

他是有些嫌棄那些人,不過這兩年來東宮並沒出什麼差池,可見他們也並非一無是處。

隻不過,當老板掌握著生殺大權、稍有差池就可能喪命時,估計那些下屬行事都偏保守,畢竟不多做就不會出錯。

再加上太子沒什麼威懾力,他們就更加不肯多行一步,沒準兒還會互相隱瞞包庇,免得有不足之處引起皇上注意。

有什麼想法在賀明雋腦海中一閃而過,但還沒有抓住就被嘉樂帝的笑聲打斷。

嘉慶帝此時並沒有做出那種喜怒不形於色的深沉模樣,看起來竟然有點和藹,他輕飄飄地說:“現在倒是有幾分儲君的樣子。”

聽似嫌棄的語氣下隱藏著不難察覺的欣慰和讚賞。

“那你要如何用那些人?”嘉樂帝又問。

這就帶著點考校和指點的意味了。

賀明雋沉默了。

他無意顯露自己的能力,更沒有那個興趣。

他隻是打算先借個人打理著東宮,等殿試過後就遞出一封來自東宮的offer。

簡而言之,賀明雋是找人給自己打工的,而沒打算自己栽進去。

嘉樂帝以為賀明雋在思考,就端起一杯茶,耐心地等著。

哪知賀明雋一開口便是:“兒臣不擅此道,所以才向父皇討要人。”

嘉樂帝遞到唇邊的杯子一抖,水滴濺出,落到前襟處。他重重地把茶杯放下,質問:“是不會,還是不想?”

賀明雋:“因為不會,所以也不想。”

“是朕太過縱著你,讓你的膽子真是越發大了。你是儲君,怎可這般懶散不上進?太傅都教了你什……”

嘉樂帝說著,意識到太子這兩個月都在莊子上住,便改口道:“你身子既然已經好了許多,便從明日開始上課,不能再懈怠了。你年歲漸長,難不成還像個奶娃娃一般,事事向朕求助?”

賀明雋頗有些理所當然地說:“父皇廣納賢才,不正是要他們發揮用處的嗎?”

嘉樂帝一怔,用審視的目光打量著賀明雋,他更深切地意識到太子的思維方式的轉變,這已然是站在上位者的角度了。

隻是嘉樂帝還沒說什麼,皇後就到了。

她能這麼快過來,顯然是在皇帝派人傳話之前就已經動身。

母親大多都比父親更情緒外露些,更何況嘉樂帝有四子三女,而皇後隻有太子這一個親生孩子。

賀明雋尚未請安,皇後便上前輕握住他的手,關切道:“快免禮!怎麼瞧著又瘦了些,可是去

莊子上帶的廚子不用心?”

太子肖母,賀明雋看慣了自己的臉,如今見到皇後,就比嘉樂帝多了兩分親切。

皇後不過二十八歲,嘉樂帝後宮並不充盈,估計沒那麼多糟心事,她又保養得宜,除了服飾雍容些,一張臉看著像個大學生似的。

可這樣的她已經有了個年紀能讀初中的兒子。

皇後看向賀明雋的眼神滿是慈愛。

賀明雋原本就活了二十六歲,性格還有些少年老成,在加上他在幾個任務世界又多了二十餘年的經曆,此時心下就難免有點彆扭。

他也不太適應這樣的親近,但他並未表現出來,而是安撫道:“隨行伺候的人都很用心,許是兒臣的身量又長高了些許。”

他頓了頓,又說:“在外面兩個月,也想父皇和母後了……”

這就是善意的謊言了。

第一次說出這種類似撒嬌的話,賀明雋還有點不好意思。

落到嘉樂帝和皇後耳中,就是他害羞了。

皇後一來,話題就輕鬆了許多。

在皇後的詢問下,賀明雋撿了些日常中比較值得一提的事分享出來。

他們早已得知賀明雋能用左手寫字,此時便提起了。

賀明雋隻好展示一番,然後他不止得到“字有長進”的誇獎,還得了紙墨的賞賜。

禦用的墨和紙,質量都是極好的。

以賀明雋才學兩個月的書法水平,顯然有些糟蹋東西。

如今他體弱腕力不足,想必再練也進步有限。

賀明雋已經習慣了凡物都用最好的,就十分坦然地接受了,沒什麼“不配”的想法。

午膳是在神龍殿用的。

禦膳要比東宮的膳食要豐盛得多,即便隻有三人用膳,也足有二十多道菜。

其實,原本太子的膳食也沒那麼簡單的,太子經常食欲不振,膳房便要絞儘腦汁多做些讓太子多吃幾口,還是賀明雋不愛鋪張,又不挑食,就隻要求營養均衡、沒有他不能吃的以及相克的食物即可。

看到其中一小半是特意給自己準備的,賀明雋覺得沒這個必要。

但此時他若提出來就顯得不識好歹了。

他什麼也沒說,享受著紫蘇的布菜。

等用過膳,按照賀明雋的習慣,是散散步再看會兒書權當歇息。

他一貫是沒有午休的習慣的,加上他如今就是小憩也極為麻煩,就更不願意了。

起初還是有人勸他,畢竟現在的生活比較慢,大多數貴族都有午憩的習慣,而太子更需要休養。

賀明雋隻說自己若中午睡了晚上更難以安眠,而太醫見他這樣並未引起身體不適便也不再苦口婆心。

嘉樂帝和皇後也聽說了他的習慣改變,此時又問起,賀明雋就用同樣的理由應付過去。

春困秋乏,嘉樂帝又是日理萬機起得比雞還早的一國之君,他中午是要休息的。

皇後此時卻舍不得休息

,隻殷切地看著賀明雋道:“若是不累,陪母後再說說話可好?”

賀明雋沒有拒絕的道理。

他們沒有去皇後的寢宮,而是去了偏殿的一間屋子。

皇後屏退左右,將賀明雋的吃穿用度、身體狀況問得更仔細了些。

賀明雋一一答了。

她這才放下心,又問起這兩日的事。

賀明雋言簡意賅地說了,當然重點提了馮保誠的事,至於東宮,他隻用“有些人太過懶散,給他們個教訓而已Θ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略過。

皇後蹙了眉,不解道:“馮保誠為何要針對你?”

賀明雋:“兒臣亦有些納悶。”

皇後便不再追問,而是道:“你身邊的人是該好好敲打敲打,自己沒有疏漏,彆人才難以鑽空子、抓住你的把柄。”

賀明雋此時隻是略提個醒,讓皇後多加留意,目的已經達到,他也沒再多說,應了一聲“是”。

皇後仔細打量著他的臉色,欣慰地笑了,又軟了語氣說:“你是太子,多少人盯著呢。”

這時代其實不怎麼講嚴父慈母,通常是男主外,子女的教育主要是由母親負責的,父親隻是閒暇時過問幾句。

皇後見他這般沉靜受教的模樣,就忍不住多說兩句:“聽說你父皇今日還召見了三皇子?對此你有什麼想法?”

賀明雋心裡歎氣,到哪裡都逃不過被提問考校。

可他根本不會因此吃醋,也沒有爭寵的想法。

他答:“我何須與他計較?”

皇後不讚同地搖搖頭,耐著性子教他該如何表現出對皇上的在意又不至於討嫌等。

“那到底是你的父皇,幾個孩子中他又最為疼愛你,你不必太過謹小慎微,也不能恃寵而驕。”

賀明雋:“……”

要是讓皇後知道他先前是怎麼和嘉樂帝說話的,估計少不了一頓罵。

他真的不擅長、更不想爭寵討皇上歡心。

但他隻能說:“兒臣謹記母後教誨。”

皇後再問起今日陛下又說了什麼時,賀明雋避重就輕地答:“隻是讓我明日就上學,以後不可懈怠。”

他也不算說謊,就是斷章取義了點、語氣平靜了點,沒將嘉樂帝那種恨鐵不成鋼的意思表達出來。

皇後見之前嘉樂帝沒有動怒,甚至心情很不錯,就信以為真,還頗為擔憂道:“就是上進也要有個度,還是身子要緊。”

賀明雋認真地點頭,絲毫不見心虛。

他現在是字面意思上的臉皮薄,要是心虛,隻怕就面紅耳赤,輕易讓人看出來了。

待嘉樂帝醒來,賀明雋去請了安,又被詢問一番功課。

他在莊子住的這兩個月,已經將帶去的書都翻了一遍。

這些書雖是繁體又沒有標點符合的古文,但賀明雋終究是不是十歲孩童,且太子的藏書,不少都是有大家批注的,即便沒有老師講解,他大多都能理解。

他現在的學識

或許不足以考狀元,但應付嘉樂帝的檢查,還是足夠的。

嘉樂帝心中十分滿意,表現就是把自己珍藏的名家字帖給了賀明雋。

不過嘉樂帝嘴上還是很含蓄的,隻誇了句“不錯”。

嘉樂帝最終還是答應給賀明雋個人,助他打理東宮,也是考驗他這次能否約束好下屬、掌控東宮。

他們話沒說得這麼直白,但就是這個意思。

傍晚的時候,那人就來東宮報道了,他名叫趙青山,亦是宦官,之前是從四品的內常侍。

在趙青山隨後到的,是皇後派人送來的一封信,上面寫著趙青山的生平,包括籍貫何處、曾在哪個宮當值、與誰交好……

這讓賀明雋不禁啞然。

不過他也領會到帝後的意思。

這是要他培植自己的勢力了。

賀明雋在回東宮後又回想了一下嘉樂帝和皇後對自己的態度,發現他們對太子很是寬容,卻又在教他儲君之道。

到底是何用意呢?

賀明雋發現自己以前的猜測似乎有些想當然了。

他之前沒有接觸過嘉樂帝和皇後,對他們的了解都來源於係統提供的劇情和太子的記憶。

劇情主要是以女主視角展開的,而此時女主才穿來半年,還在村裡種地養鴨做鹹鴨蛋,同時鬥極品親戚呢。

等再過五年,女主十三歲時,才有機緣巧合救下去治理水患的男主。

女主十五歲時才來到都城,劇情中才提到朝堂的事。

那時太子十七歲,再過一年,他就死了。

而太子的記憶中,父皇和母後似乎對他一直沒什麼期望,他這個太子隻是徒有虛名。

賀明雋知道劇情和記憶不可儘信,但還是難免受到影響。

尤其,係統稱時間線可以回溯,這次他還真切地感受到係統商城的存在,他的心態還是多少有點變化。

其實他並非全然的上帝視角,還是要身臨其境才能看清一些細節。

賀明雋反思了一下,然後發現……這似乎這對自己並沒有太大影響?

他還是隻會做自己感興趣的事。

他是過得太閒適,腦子秀逗了嗎?竟想這些有的沒的……

賀明雋輕拍了一下額頭。

什麼叫內耗啊?

*

賀明雋沒有給趙青山安排具體的職位,隻讓他去輔助新上任的詹事,又命商陸幫趙青山了解東宮的情況。

要讓東宮的風氣煥然一新並不是一蹴而就。

好在因為原來的洪詹事被貶職,現在嘉樂帝又派了人來,眾人都處於一種觀望狀態,小心翼翼的,不敢再出什麼差錯。

目前賀明雋也不能完全當甩手掌櫃。

於是他又將了解東宮的人事關係和資產等加入每日待辦事項。

若是曾經的賀明雋,他會花上幾天什麼都不乾,隻完成這一項,但現在,他隻能循序漸進。

明雋從宮中回來已經近未時正(下午兩點),他換了更輕便的常服後就去練了兩刻鐘毛筆字,同時讓人去崇文館把農學相關的書都找出來。

他讓人了解工部屯田司、司農寺有哪些實乾人才,再從莊子上調來兩個種莊稼的好手。

比起玩弄權術,他還是更喜歡搞點實際的。

丹砂回來時隻帶了寫著書目和簡介的紙,問賀明雋今日是否要看哪一本,其餘的書明日曬過再放入書房,又說崇文館已經打掃好,明日可以在裡面上課了。

賀明雋洗手的動作一頓,他答:“明日再看吧。”

他差點忘了明天就要上學了,或者說他是刻意忽略的,因為他心裡排斥學那些為君之道。

嘉樂帝為太子欽點了“六傅”,但卻不止六個人,他們都有官職在身,算是兼職家教,除了上午要上朝或去辦公外,下午和休沐日都可以抽出一段時間來給太子上課。

可現在賀明雋不想學那些虛頭巴腦的東西,隻想種地。

本來賀明雋隻是心血來潮,因為太子地產頗豐,除了東宮這一千多畝地外,還有兩個莊子。

這個莊子,並不是一個居住的莊園,而是村莊,或許可以稱為小鎮,周圍的田產、山頭,都是太子的資產。

那麼多土地,而如今大多莊稼的產量,讓賀明雋覺得有些浪費土地資源,他就有了想法子讓一些莊稼增產的念頭。

而賀明雋的性格,不說“乾一行精一行”吧,至少達到的水平要讓自己滿意。

當他開始為之付出行動時,就說明他不會淺嘗輒止。

就算賀明雋還想當學生,他也隻為自己安排了三門課程:練毛筆字是活動課,種地是主修,中醫是輔修。

彆的,他暫時沒興趣。

而且他的身體也不允許他學太多。

隻不過,“六傅”是嘉樂帝安排的,賀明雋又才要了個人,實在不好將老師都辭退。

得了太子這樣的身份,自然是有利有弊,他總不能隻享受好處。

賀明雋暫時將下午的時間空下來。

但他預計這樣的日子頂多維持一個月。

第二日下午,賀明雋先是接見了客人。

得知他回了東宮,較近的親戚家都派了人問候。

這並沒有耽誤賀明雋太多時間,大家都有分寸,略表示一下對太子關心就告退了。

然後,賀明雋就乘著小轎,帶著丫鬟、書童、侍衛數人上學去了。

今日上課的老師是林中書令,也就是俗稱的宰相。

林中書令一看太子這陣仗,以及太子座位上的軟墊、手爐等,心中已經有了一絲不悅。

彆人是寒窗苦讀,太子這是享福來了?!

更讓林中書令怒不可遏的是,太子竟然在他的課上睡著了!

賀明雋並非是故意睡覺的,但他也沒有太克製自己的困意。

這個世界賀明雋的作息一直不規律,加上東宮的溫度和濕度都與他比較習慣的莊子上不同——前天他能睡著多半是因為坐馬車太累了還有些發熱,他昨晚遲遲睡不著,乾脆就梳理起現代所掌握的農業知識。

直到天快亮時他才睡著。

他是睡到自然醒的,可那也才休息了不到兩個時辰。

若是原本身強體壯的賀明雋,這點時間肯定是足夠的。

但現在麼……

古代的老師講課抑揚頓挫,拗口的古文加上賀明雋絲毫不感興趣的內容,就更加助眠了。

賀明雋被叫醒後,就帶著歉意地認錯。

林中書令還是生氣,但見太子態度端正,臉色緩和了幾分,準備說些什麼,卻見太子揉著手腕開了口——

“我身子不適,太傅的授課還是改日吧。”

林中書令:!

是可忍孰不可忍!必須叫家長!

然而,太子的家長是皇上……

林中書令請不動皇上,隻好去皇上面前告狀。

嘉樂帝聽了,竟是驚訝超過憤怒,他有些難以置信地問:“太子在愛卿授課時睡著了?”

得到一個肯定的答案後,嘉樂帝喃喃道:“太子竟然做到了朕當年不敢做的事……”

林中書令當年也教過嘉樂帝。

聽到這話的林中書令差點氣了個倒仰,他的嘴唇和花白胡子一起顫抖著,齒間擠出兩個字:“陛!下!”

嘉樂帝神色一凜:糟糕,把心裡話說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