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季的落日很遲。
對於駐足的普通人而言,這無論如何都是值得欣賞的絢爛絕景,是光線在雲中勾勒出的輝煌畫作,是無數色彩落筆於天的自然奇觀。
中原中也對此卻興趣缺缺。
當然,他並不是說自己無法體會到殘陽下墜的魅力,也完全能夠理解為什麼書上會有【月色真美】這種委婉傳達心意的表述形式。
相對來說,他隻是失去了七歲前的記憶,又在擂缽街那種貧民窟的地方生存數年,直到在追尋自己身份的路途上受到邀請——或者說是一種軟脅迫也可以——而後加入了橫濱的龍頭組織港口mafia。
毫無疑問這是惡丨黨一貫的生存方式,不巧的是他也從來不認為自己是好人,用這種詞彙來形容他實在是過於荒唐。
雖說不至於濫殺無辜,但執行任務的他也從來不會心慈手軟。
在成為港口mafia的乾部之前,他一直是這麼過來的。
在太宰那家夥叛逃之後,他也從乾部候補成功升上乾部,擁有了更大的指揮權——不過,要乾的事情終究還是沒什麼區彆。
殺人也好、鎮壓也好、維護秩序也好,都是一視同仁的工作而已。
原本,今日也應該如此。
隻是一個摧毀拒絕服從港口mafia的賭場的小任務,按理來說不應該需要出動乾部,僅由武鬥派黑蜥蜴小隊去解決掉即可。
但中原中也正好想要去裁縫店拿上次定製的西裝——這種手工縫製的高級貨還是直接在店內試穿尺寸是否貼合會比較好,以免來回跑的浪費時間。
當上乾部之後,他也需要換身新行頭了啊。
中原中也站在賭場門口時,還在思考等回去後的晚餐要開哪瓶酒來慶祝一下。
終於見不到太宰那個煩人家夥了,如今他每天的心情都異常好,連喝點餐前酒也變成了一件快活的事情。
夕陽在他身後拉長了倒影,投至那扇依舊緊閉的賭場大門上。
“注意,有點不尋常。”
中原中也對身後的【黑蜥蜴】的隊長廣津柳浪開口,“這個時間點怎麼說都是會開門營業的時候了,怎麼可能還這麼安靜。”
就算是偷偷摸摸關起門做生意的地下賭場,內部的動靜也不可能小。
“是,”
廣津柳浪的神情嚴肅至極,手套早已摘下的他此刻全神戒備,“如果我沒有聞錯,從門縫處透出來的是……”
“啊,是血腥味。”認可了對方的猜想,中原中也眉頭逐漸緊鎖,“能夠透出這麼濃重的血腥味,裡面可真是發生了不得了的大事啊,有人比港口mafia搶先過來了一步嗎。”
“不好說,或許是強敵也說不定。”
廣津柳浪上前一步,將指尖按在那扇散發著不詳味道的門板上——下一刻,“[落椿]。”
異能力發動,整扇泛舊的厚沉實木仿佛遭受了什麼巨大的衝擊,
固定用的門軸發出不堪重負的牙酸聲,緊接著驟然斷裂,飛濺的碎屑隨四分五裂的木板一同被轟向那間昏暗的賭場內部。
在塵埃散去之前,那股濃烈至極的腥甜鏽味先猛烈爆發出來了,讓跟在後面的部下條件反射捂住口鼻——隨即,他們才意識到自己這樣做簡直是露怯,又立刻將手扣在扳機上。
而此刻的眾人眼中,那間賭場內的燈光昏暗,往常熱鬨的喧鬨聲化作極致的死寂,撲克牌、骰子、籌碼散落得到處都是,厚重的桌椅傾倒、歪斜,或是變成切面光滑的整齊幾段。
隨著視線落向地面,那些死狀淒慘的屍體才被暴露在目光之中。暗色的血液在沉默蔓延,吞噬著一切落在地面的物體,連死亡本身也沒有被放過。
無論是驚愕住的部下,還是沉默的廣津柳浪,他們所感到震驚的並非眼前見到的慘烈殘局,而是站在血泊中的那個幼崽。
與其說是幼崽,廣津柳浪更願意稱呼他為【某種生物】,光是看到的第一眼,就下意識感到毛骨悚然。
或許也有可能是異能者,但他的直覺卻否定這句結論。
換句話說,這具身體千百萬年流傳下來的生物本能在警告他——快逃。
明明隻是個孩童模樣的小鬼,為什麼會讓他警惕成這樣?廣津柳浪斂眉思索。
而眼前這隻幼崽同樣並不對他們的到來有任何外露的情緒。他的頭發是極深的鴉黑,被柔軟捋在一側,露出光潔的額頭與毫無波瀾的赤瞳。
他隻是站在那裡看向他們,垂在身側的手中沒有任何武器,卻足以使所有人神經緊繃、心跳加速。
危險,極度的危險。
也並非是說他們沒辦法做到這樣——光是廣津柳浪自己都做過不下十次類似任務,甚至達成過三十秒全滅賭場的全勝戰績。
但這兩者在此刻沒辦法混為一談。
比起他們這些受人畏懼的港口mafia,眼前這隻幼崽僅是面無表情站在原地,帶來的恐怖壓迫感卻無與倫比,後背都開始發涼。
夕陽在身後一點點落下,光線變得更加黯淡了。
就在這已然凝固的氛圍之下,中原中也開口了,“喂,你。”
——他的口吻仍舊是帶著點放鬆的散漫,似乎沒有現場狀況的任何影響,“這些是你做的嗎。”
在旁聽的廣津柳浪險些都要落冷汗了,為自己這邊的中也乾部依舊十分不客氣的粗魯措辭。
中也先生真是無論多少年都學不會什麼情況下該說敬語,至少彆這麼隨意……難道他完全沒感覺到空氣中的凝重氛圍?明明就像獵物被它的天敵盯上,超恐怖的。
“是我。”
那隻幼崽回答道,語調平靜得就像在陳述一個與自己全然無關的事故,“他們打算教訓一頓突然出現在這裡的我,還想將我賣掉賺錢。”
“在擊敗第一個敵人後,其餘人圍了上來。”
“發現自己空手沒有勝算後,拿起了刀與槍丨支。”
“雖然肚子餓了,但這些人並不符合我的口味。”
“…………”中原中也出聲,“肚子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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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越聽越像個恐怖故事……或許得歸咎於年齡小的幼崽表達能力還不夠準確吧。
“嗯。”
那雙圓而大的赤瞳直直盯著他看,即使對方踩過血泊走來時,也沒有任何偏移——直至伸手拽住中原中也的西裝下擺。
廣津柳浪立刻舉起手,“中也先生……”
中原中也輕輕對他搖頭,示意沒關係。
他的[重力]異能可以控製接觸到的一切物體的重力。換句話說,除非眼前的小鬼有著和太宰相同的[異能無效化]的特彆能力,否則對他構不成什麼威脅。
而從眼前的賭場全滅現狀來看,基本可以斷定絕對不會是無效化的異能力。
畢竟無效化異能力就意味著必須依賴體術或武器來與敵人戰鬥——就連太宰那家夥的體術沒強到以一敵眾的程度,眼前這個小鬼怎麼看都是八九歲的模樣,能在不動用異能的情況下全滅整間賭場的惡棍?
他們可都裝備齊全著呢!眼下卻能見到連槍丨管都被某種強大的外力擰成麻花,廢鐵一般的砸在某具屍體的手邊。
就連死後,那副僵硬的面孔都定格在極度驚懼之中,仿佛看見了某種不可言說的恐怖之物。
但此刻,在十數雙眼睛的瞪視下,有著黑發紅瞳的幼崽僅是慢吞吞開口,看起來無害極了。
“你聞起來很美味。”
中原中也:“…………哈?”
“是最美味的。”對方又強調了一遍。
“因為肚子餓了,才變成這樣。”
“……什麼意思,”中原中也抬挑眉毛,“肚子越餓異能越強的設定?”
雖然聽起來很怪,但倒也不是沒有。
話說一個看起來任人宰割的小鬼突然出手把槍丨管擰成麻花,換做是他見到也會驚訝一下的。嗯,挺合理。
“錯了,我不是食物。”
中原中也糾正他的說法,邊想把自己的衣角從對方緊攥的掌心裡抽出來。
用了一下力後,他發現那塊布料簡直紋絲不動——不如說要是再加重點力道,它可能隻會迎來裂開的下場。
而當他低頭去看對方時,發現那小鬼依舊直勾勾盯著他,就像盯著擺在櫥窗裡的美味蛋糕,眼中寫滿了垂涎欲滴。
“我知道。”對方說話前,發出了很清晰的咽口水聲,“所以我在忍耐,隻是聞一聞味道而已。”
中原中也:“…………”
他怎麼好像被賴上了。
“喂,你從哪裡來的,家裡人呢?”中原中也隻好又開口。
“都不記得了。”這次他回答得很快,“隻知道自己的名字叫斑目一輝。”
……還是被一個武力值頗高的流浪小鬼賴上了?
不知道怎麼的,他突然想起太宰那家夥在叛逃前撿回來的芥川,好像也是現在這種情況……
“算了,中也先生。”
在中原中也恍神的那瞬間,廣津柳浪沉穩開口道,“能夠獨自乾掉整間賭場的暴徒,還不夠證明他的價值嗎?”
“…是這樣沒錯。”
中原中也沉默片刻,附和了他的話,同時也是認可了對方的暗示——彆在這裡深究了,先安撫好這個來曆與能力都極其特殊的幼崽,帶回去再說。
既然對方看起來是如此的依賴中原中也,那份戰力又何嘗不能為港口mafia所用?
芥川龍之介這個戰力強大的先例還在組織裡擺著呢,身為組織首領的森鷗外可是對他很滿意的,既忠誠又好用,就像一隻狂犬。
“喂,斑目,”中原中也低頭看向這個自稱失憶的小鬼,“我可以先帶你回去,但你必須聽我的指令行動。”
他會這麼痛快的答應廣津柳浪的暗示,或許也是因為對方這經曆與自己有幾分類似吧。
而被中原中也喊了名字的斑目一輝嘴角微微翹起,終於露出了點生動的表情。
“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