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1 / 1)

夏季的落日很遲,鋪開在天際的大片晚霞瑰麗絢爛,自成絕景,卻與如今的斑目一輝不再有半點關係。

真糟糕啊,他隻是出了一次鬼舞辻無慘的cos,不僅人直接穿越,還變成不能見光的鬼王體質了。

——身穿純黑滾金的定製西服,正凝望遠處的斑目一輝神情冷靜而肅穆。

他將上半身略朝前傾了些,用膝蓋支撐手肘,十指也順勢交疊著抵在唇前,就這麼坐在……

街邊的一家投幣自助洗衣店裡。

“不好意思,如果不用洗衣機的話,能請您稍微讓開點嗎?”一位笑容可掬的女性向他鞠躬。

這裡是空間狹小的自助洗衣機店,自然擺滿了洗衣機,僅有中間的空處放了幾張長板凳供人坐著。

斑目一輝:“…………”

坐在長板凳上的斑目一輝維持姿勢不變,隻是沉默往旁邊挪了點距離,第十三次讓出過道。

“謝謝您……”

那位女性提著衣籃小心翼翼路過,又沒忍住回頭看了一眼。

與洗衣店的畫風格格不入,那位青年容貌俊美卻膚色蒼白,五官精致又毫無生氣,搭在額前的鴉黑發絲微卷,整個人既如雕塑亦似屍體,連那身暗色的西裝都仿佛被鍍了層莫名發涼的寒意。

看上去是十足的危險分子,但身上又有著足以吸引所有人目光的特殊氣勢,好似望向了無儘墜落的魔淵。

不明白如此驚豔的人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擔心被對方發現自己在失禮的一直盯著他看,匆忙收回目光的她這麼想道。

——太陽怎麼還沒有下山,好慢,害他得一直待在這裡。

面無表情的斑目一輝儘量讓自己的目光保持平視,刻意忽略掉其他人投來的打量——隻要不對上視線,就至少不會讓自己顯得太過尷尬。

是誰穿得好像要去出席葬禮,卻一整個下午都坐在三百日元的自助洗衣店裡不挪窩的?原來是他啊。

沉默冷峻的外在下,他被來來往往的目光盯得簡直坐立難安,隻能依靠回憶麻痹自己如今過於靈敏的五感。

今天原本是他大學畢業的好日子,又正值鬼滅○刃在全日本火得一塌糊塗,好友便提議出相關角色的cos來慶祝,並極力邀請外形條件相當契合的斑目一輝cos成作品中的最大反派鬼舞辻無慘。

斑目一輝看著被舉到眼前的手機屏幕,是青年款的鬼舞辻無慘,有著玫紅裂紋的凜然鬼瞳,姿態高傲,不可一世。

他同意了。

然後在全副武裝邁出門的一刹那,來到了這間洗衣店裡。

而在錯愕還沒來得及散去的之時,他便察覺到自身體質的轉變——澎湃的生命力在體內流淌,隨之而來的還有極其敏銳的五感、遠超常人的強大力量,以及…

畏光的弱點。

是的,這副軀體的人格還是斑目一輝,但身份卻轉變為了鬼舞辻無慘。

連世界都換了,這些洗衣機的款式簡直老到掉渣,他很難想象在科技大爆炸的現代時代裡,會有如此老舊的洗衣機在繼續服役,還相當受歡迎。

但凡他知道自己有朝一日會來到異世界,那麼他當初……絕對不會那麼認真地讀書。

真是虧大發了,那些廢寢忘食學完的課,那篇好不容易憋完的論文,那場艱難通過的答辯——嘿,全部白乾。

斑目一輝深吸口氣,他甚至還沒來得及參加畢業典禮,領到畢業證書…!

這麼一看,他在這個世界不僅是個來曆不明的黑戶,還是個連學都沒上過的文盲,令人絕望。

終於等到外邊天黑,表情格外沉重的斑目一輝得以離開這間洗衣店。

遠處似乎傳來了隱隱約約的槍聲……應該不是他的錯覺吧。

但即使能夠自由行走在夜間的街道上,斑目一輝也不知道自己應該去哪裡。

他這個鬼王的能力又沒辦法劈開空間,把自己送回家。

肚子也不餓,沒有想要進食的欲望。

難道要他像原著中的鬼舞辻無慘一樣,捏個孩童或者女人的擬態,然後蹭進彆人家裡白吃白住……絕、對、不、行。

斑目一輝想了想,還是決定先搞清楚自己目前在哪裡。

可這個地方……他的視線左右尋覓了片刻,竟然沒找到哪怕半個行人。似乎是這個世界的夜晚相當危險,以至於普通民眾會在太陽落山後儘快回家。

槍聲好像確實也變響了,看來這世界的環境治安還真挺差的。

但他如今是除太陽外的任何手段都無法被殺死的鬼王體質了,去槍響的地方看看應該也沒什麼關係……好歹那裡有人在,可以谘詢信息。

斑目一輝仔細辨認了方向,朝那處側過腳步。

——既然得到了這份力量,就來試試看吧。

刹那之間,地磚被驟然施加的蠻力震出裂紋,空中劃過道肉眼幾乎無法辨認的殘影。

如流星般穿梭於不同高層樓頂的斑目一輝,初次感受到極致速度帶來的無比暢快——那是坐轎車、鐵路抑或飛機都無法享受到的絕妙體驗,是肉|體在憑自身的力量駕馭著風。

他愜意得眯起眼,而那陣交戰中的動靜也變得更為清晰,似乎還夾雜著高聲的呼喊,言語焦急……仔細看去,那群人身上穿著的,好像是類似於軍警的製服。

……嗯?

斑目一輝有點困惑,但很快就得到了答案。

分明是極致的黑暗,他卻感覺那是一點刺目的光,就這麼在眼前亮了起來,仿若第二個升起的黑色太陽。

主動跑進了攻擊範圍內的斑目一輝:“…………”

他的沉默,震耳欲聾。

——在最初幾秒,無聲的爆炸席卷了一切。

建築、大地與森林都消失了,就像是用勺子挖掉的冰淇淋,隻在地面上留下了巨型的創面,布滿被高溫與超壓破壞後的焦化痕跡。

緊接著,崩裂的斷枝碎石被重心引力拉扯,朝大地緩慢傾倒,發出轟然作響的撞擊,響徹於這死寂的暗夜。

最終,在這直徑兩公裡的半球形天坑內,僅剩煙塵填滿了一切空洞。

比起人力所能造成的災難,或許稱之為神罰更加契合。

處於深坑外圍的民眾目瞪口呆,卻也隻敢遠望著這如天災降臨般的震撼場景。

他們心生恐懼,混亂迅速滋生,害怕著這般恐怖的災難是否會在下一刻,在更龐大的範圍內出現。

而在那深不見底的焦坑之中,有東西在蠢動著,宛如蛻殼的蟬蛹,用不算漫長的時間一點一點長出血肉,填充為人類的模樣——

伴隨裂紋鬼瞳的猛然睜開,斑目一輝雙手撐在焦土上,發出一聲大口的喘息。

好險……多虧是鬼舞辻無慘的體質才能活下來。

這下真是給這身體做了個抗攻擊的極限測試了,居然被堪比氫|彈爆炸的威力正面擊中後都能再生,好恐怖,他都會害怕自己。

但與之相對,他此刻能感覺到極度的……斑目一輝的手掌按在小腹上,眉頭緊鎖。

饑餓。

想要進食。

身體變得虛弱,需要足夠的血肉與時間來恢複。

用遊戲來打比方的話,就是原本滿血的他被不知道哪來的一發終極大招打空了血條,即使能靠被動再生,血條也隻能回複到十之一二。

而回血的方式隻有兩種:要麼時間,要麼進食。

深吸口氣,捂著胃部的斑目一輝站起身。

謝天謝地,這場爆炸至少給他留下了西裝長褲,讓他不至於當場徹底丟臉。

去找食物吃是不可能的,先看看能不能找到個可以讓自己獨自一人久待的地方,哪怕是荒山野嶺也行……

斑目一輝在仍未散去的煙塵中走了幾步,身形驀然頓住。

變鬼後極其敏銳的視力,讓他發覺深坑的最低處倒著個身量並不算大的孩子……竟然還有人也能在這場大爆炸裡活下來?他真是要對這個世界的原住民肅然起敬。

不過,使他步履遲疑的關鍵並不是這個。

——食物。

大腦反複的強調著,口水也配合地被分泌出來,空蕩蕩的腸胃在咕咕作響。

無論對方是誰,在這具身體面前都隻是一道美味的佳肴,足以補充他大量流失的體力。

這下才是真的糟糕了……

斑目一輝強製讓那股沸騰的思緒冷靜下去,腳步朝著反方向抬起,決定遠離對方。

在他離開之前,出於某種不知名的緣故,斑目一輝向對方瞥去最後一眼。

正巧,那個幼小的身影也緩慢抬起了點腦袋,朝他這邊望來——斑目一輝甚至能看清是一雙漂亮的鈷藍眼瞳,但卻茫然無焦距,似乎其主人並未清醒。

但與那仍混沌的思維不同,對方的身體擁有著強烈的求生本能,向他這邊緩慢伸出手來,亦如瀕臨死亡的信徒在向神明做最後的禱告。

下一刻,他的手垂落地面,那雙漂亮的鈷藍眼瞳也合上了,徹底昏迷過去。

被這幕釘在原地的斑目一輝,“…………”

被這具身體當成食物的孩子在向自己求救了,可誰又知道,他也是想喊救命的那個啊。

……唉。

默默將大量分泌的唾液咽回去,斑目一輝發出無聲的歎息,彎腰把那小鬼橫抱在懷裡。

既然終究避不開……那來比拚意誌力就是了。

他還沒有輸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