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6 章(1 / 1)

這副場景,同樣是司空見慣。

大約是接連幾天的趕路,讓他神經鬆懈了許多,以至於沒有第一時間察覺。

能徒手舉起那麼重的樹乾,哪怕是大力士也不正常。但因為這幾年異能者不少,所以他沒有對此感到太多詫異。

真正的異常並非在此,而是那些人的神情。

包括男人在內,分明外表還算正常,彼此間卻完全不交談。雙眼渙散,偶爾還會停下,嘴裡碎碎念著些什麼。

沒有完全異化,保持著人類的外表,可做出的舉動卻又讓人匪夷所思。

方銘看那人割掉調查隊員的頭顱後,又把全部衣服剝下,跟家畜一般把人掛在了屋外架子上。

鮮血淋淋,血肉模糊。沒有絲毫處理的意思,接著再次拿起斧頭,去把拖來的大樹砍成細塊兒。

勞作著,勤勤懇懇。

隔壁屋子的老婦也在勞作。

幾米遠處就是那掛屍體的架子,血嘩啦啦地下,卻視若無睹。獨自一個坐在家門口,一針一線縫補著衣服。

再遠處是漁民。

大晚上的,分明沒有太陽,卻做出曬乾的舉動。將魚一條條鋪開擺在地面,每過一會兒就去翻個面。

夜幕之下,燈火通明,城鎮一派“生機勃勃”。

空氣彌漫那濃厚的血腥,除此之外,還夾雜一股腐臭的、如同屍體一般的氣味。

方銘這會兒總算確定了。

這些人早已經死了,隻是維持著生前的習慣。

與在其他地方看見的喪屍彆無兩樣,不過外表沒有腐化,讓人下意識地放鬆警惕。

世外桃源這種地方,並不存在。

他手往背後伸去,取下槍支。

那名隊員已經死了,但城鎮裡說不定還有其他被抓到的人。他得找到他們,徹底弄清楚來龍去脈。

尤其是……那個人。

方銘握緊了槍身,朝前行去。

.

城鎮裡的農戶依然在勤懇勞作著。

方銘借著樹叢陰影,悄悄朝矮屋方向靠近。

越往前,血腥氣味兒便越加刺鼻。那掛了屍體的架子隻在前邊幾米地方。紅雨血淋淋地下。

架身多處都染成了黑色,大約不是第一次被用來乾這種事。

方銘停下,再一次望向在旁邊伐木的男人。

外邊的喪屍視力不好,聽覺尤其敏感。他不確定這裡的變種是否有相同的習性。

不過通過剛才跟蹤,至少能確定這些異形的敏銳度並不那麼高。小心一點兒,應該不會被發現。

在確認伐木男沒有轉過來的意思後,他繃緊身軀,從一旁矮窗躍進了屋內。

輕輕落地,能瞧見屋內牆壁掛了煤油燈。豆子大點兒的火光搖曳,映亮了整個房間。

死去的人是不需要光亮的,這大約也隻是維持生前習慣。

方銘立起身子,環顧四周。

平平無奇的屋子。電燈上結了網,大約在斷電以後就沒再用過了。許是許久沒打掃過,四處蒙了灰塵與汙跡。

餐桌上放了五六個鍋碗瓢盆,裡邊的食物早已腐爛。蒼蠅嗡嗡纏繞,叮咬著裡邊的腐食。

房門旁留有嶄新的血跡,大概是剛才那名調查隊員留下的。

調查過一番,沒發現太有價值的東西。

方銘正打算離開,忽然聽見一道細微的聲響。他停下腳步。

並非來自門外,而是來自……地底?

他視線投向地面。

砰。

又是一聲輕微地撞擊。

並非錯覺。

地底下的確存在什麼東西,還是活物。像是為了引起他的注意,敲擊極其規律。

這地方應該有地下室。

方銘蹲下身沿地板縫隙去尋,終於發現一顏色不太一樣的地板。

由於光線太暗,加之到處都臟兮兮的,沒有第一時間注意。

地板下是空心的,但沒有找到把手。他摸索半天,終於找到一塊兒缺口,手指插進去,用力掀起地板。

迎面撲來一股黴臭。

外邊光線本來就不算好,底下更是黑的伸手不見五指。

方銘掏出手電,嘗試往下方照去。大約察覺到光亮,那敲擊聲愈加明顯,帶著幾分急促。

他往外看了一眼,確認男人仍沉浸在伐木中。接著嘴咬手電,沿長梯爬了下去。

梯子是木製的,稍微一動便發出吱吱呀呀的聲響。好在沒有斷掉。落地以後,他拿手電往四處照去。

這裡大概是儲藏室。原本該有冷氣的,這會兒也隻剩憋悶。雜物亂七八糟堆在角落,牆壁與天花板都沾了血跡,早已乾透。

“嗚嗚!”

角落裡傳來人聲。

他看過去,果然發現雜物後邊躺了一個人。

身穿製服,渾身被捆綁,嘴裡還塞了棉布。

他快步走近,拿出刀刃要幫其鬆綁。

“組織……”拿掉棉布後,小夥子第一句話就是詢問,“軍部派人來救我們了嗎。”

方銘手微頓,接著一刀劃開了粗繩。

“太、太好了。”

隊員以為方銘是默認,自顧自喃喃,“我們損失慘重,好多同伴都死了。我還以為、我也要……”

“站得起來嗎。”方銘打斷。

隊員這才回神,強撐著想要站起,但好幾次都失敗了。

方銘這才注意,對方腿部已經潰爛的不成樣子。大概是受傷之後,一直沒有得到治療。

“這隻是……小傷。”

隊員再度開口,像是擔心被舍棄,語氣誠惶誠恐,“我可以的,我能站起來。”

說罷再一次撐地,掙紮著想要動彈。

然而這隻是徒勞。

在這人再一次嘗試失敗後,方銘重新拿起了剛才粗繩。

隊員嘴

唇乾裂,眼底浮現出絕望。

方銘沒有多言,略一用力將人甩上背,又用粗繩將其牢牢綁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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隊員一愣。

方銘:“告訴我情報。”

“啊、好。”

隊員像是這才反應過來。

由於一直困在暗處,隊員已經對時間失去了判斷。

自中央城出發,調查隊大概花了五天時間才抵達蘭知港。

第一天調查沒有發現任何有價值的東西,然而到了夜晚,守夜的同伴第一個出了問題。

他們被引誘,主動走進了深海。

“隊長發現以後,讓我們堵耳朵。”隊員說話聲音有氣無力,“但這沒有用。”

依然有許多人產生了幻覺,看見不該看的東西。

“隊長讓一部分人駐守,另一部分人帶去調查源頭。”

浪聲裡邊混雜著雜音。

他們找到了船隻,出海以後,影響反倒小了許多。

接著,他們發現了這座島嶼。

起初並沒有什麼異常,但又有人開始發瘋,對同伴進行攻擊。他們隻得一邊防守,一邊拉遠距離。

後來隊伍裡大部分人都走散了。而隊員本人,身邊也隻剩下兩三個同伴。

對講機被雜音覆蓋,他們聯係不到其他人,隻能繼續往前,尋找是否有人行動過的痕跡。

“然後……我們發現了這裡。”

大約是回想起可怕的事,隊員聲音帶上了顫抖,“大家都死了。”

來城鎮以後的部分被略過。方銘本來專注聽著,發現身上人不再開口,疑惑看了過去。

這一看,才發現人閉上了眼睛。嘴唇發紫,臉色難看到可怕。

“……喂。”方銘道,“醒醒。”

沒有反應。

“醒醒。”

他又低聲催促了一遍。

這會兒,身上人終於有了些許回應。費力掀開眼皮。

“我、我還好。”隊員道,“快走吧。我還……不能死。”

話雖如此,但狀態明顯要比剛才還差了。

方銘沒再多言,隻是加快了腳步。

這會兒兩人已經離開了地下室。

那長梯晃晃悠悠的,支撐兩人的重量,爬上來實屬費了些工夫。

站定以後,方銘張望四周,想要找一個出口。剛才翻進來的窗戶太小了,可能無法通過兩人。

而這麼一張望,他忽然發現了不對。

外邊人不在了。

本來背對著屋子,一下又一下砍伐著樹乾。但這會兒什麼聲音也聽不見了。

有風。

皮膚感受到陰涼。鼻間湧來刺鼻的血腥氣,木架上的屍體晃晃悠悠。

餘光瞥見餐桌上的食物。

那裡原本纏繞著蚊蟲,這會兒竟然也消失了。

隻剩寂靜。

方銘腳下踩著地板。然後,風停了。

下一秒,他忽然感覺到什麼,猛地往旁一躍。

“嘭!”

驚天動地的震響。

由於身上還背了一人,方銘沒掌握好平衡,摔倒在了地上。

眼前是一柄巨斧。深深紮進地板,斧身儘是乾涸的血跡。如果剛才沒躲開,掛在外邊的屍體估計又會多上一具。

視線上移,凶手僅在距離他一米遠的位置。

是這間屋子的主人。

如此拉近以後,方銘才注意到對方身形龐大臃腫到可怕。通常兩隻手才能拎起的巨斧,對方就跟個小玩具似的捏在掌心。

拔出斧身,再次揮來——!

來不及更多思考,方銘往旁撲去,掏出槍就要射擊。

“不行……”

背上人製止了他。

“不能,用槍。”

方銘一愣。

這麼一愣神的工夫,斧身便又近到眼前。他隻得抄起一旁椅子,狠狠往前一砸。

椅身被無情砍斷。

他趁機站起,要往門邊跑。

“為什麼不能用槍。”他問背上人。

沒有得到回應。

“你——”

話出口後,方銘才後知後覺並不曉得對方姓名,甚至連名字都叫不出口。

身後男人很快追了上來。

雖然身形臃腫,動作卻絲毫不顯遲鈍。方銘去擰把手,才發現門上了鎖。

他眉頭一皺,感到後頭有風,再一次躲開。

但這會兒慢了一些,刃身幾乎是貼著頭皮擦過,生冷無比。

“嘭!!”

斧身紮進了門板。

這會兒似乎用力過猛,男人沒有立即拔出斧子。

方銘再一次拉遠距離。

剛才去開門的時候,門是外邊上鎖的。以男人的體型,不太可能從窗戶進來。所以這屋子應該還有後門。

他問身上人:“後門在哪兒。”

“……”

“後門!”

情況緊急,他顧不得太多。

側頭看向身後人,卻發現對方下巴耷拉在他肩上,早已沒了氣息。

他一愣,伸手去探對方脈搏,心臟已經停止跳動。

……

再無言語,而他也沒機會對此有更多反應。

拔出斧子後,男人像是徹底動怒了,竟是直接將斧身砸來,接著巨大的身軀隨之衝撞。

方銘堪堪避開利斧,卻避不開男人的撞擊。

對方像是早已預判他躲開的位置,眼看著那龐大的身軀越來越近,方銘瞳孔微縮。

“砰!”

一道震耳欲聾的巨響。然後,一切都沒了音。

短暫的寂靜。

男人龐大的身軀佇立,少頃,直挺挺往後倒去。

前方是一黑漆漆的槍口。千鈞一發之際,方銘還是選擇了開槍。

後坐力震得他

手臂發麻,他緩緩垂下了手臂。

將背上人放下,對方臉色已經慘白到不自然。

他手探去,再一次確認脈搏和呼吸,隨後,又緩緩收了回去。

剛才的對話,大約隻是回光返照。

這個人以為,救援隊終於來了,所以多撐了一會兒。

“……”

他搬起屍體,將其放到了床上,又蓋上毛毯藏好。

這城鎮裡的“人”,會對屍體做一些不妙的事。

做完這一切,後方忽然傳來了些許動靜。

剛才的男人大概沒能一發解決掉。

這並不奇怪。人類死去的身體異化,會變得無比堅韌。就算是霰/彈槍,也不見得能立即乾掉。

他轉回頭。

然後,不由滯了一下。

沒能立即乾掉怪物,這很正常。但再怎麼不濟,也會造成或大或小的傷害。

而不會像現在這樣。

眼前的男人重新站了起來。原本就高大的身軀幾乎已貼近天花板,愈加龐大臃腫。似乎隨手一拍,就能將人碾個稀碎。

巨大的陰影傾覆而來,方銘忽然想起隊員剛才的忠告。

不能開槍。

男人雖然尚且保持著人類的外表,卻沒有眼白。五官橫肉擠在一起,已看不出原本樣貌。

“啪嗒。”

窗外又有聲響傳來。方銘看去,又有許多人圍靠過來。

是城鎮其他居民。

大約是聽見打鬥,都不約而同放下了手中“工作”,朝這個方向湧來。

同樣的,沒有眼白,神情不似常人的呆滯。

吱呀。

屋外,木架上的屍體再一次隨風晃動。入目之處,儘是城鎮裡的居民。

一場盛大的歡迎儀式。

方銘皺緊眉,握住了槍身。

.

子彈會對這些怪物造成短暫的硬直,卻無法造成太大傷害,甚至會讓它們變得更加強大。

方銘放棄了用槍,轉而抽出匕首。

但這麼小小的刃器,能對怪物造成的傷害微乎其微,隻能暫且阻礙它們的行動。

窗戶和大門都被堵死,城鎮居民陸續湧了進來。

不能拿槍打死的怪物,沒有戰鬥的意義。要乾掉它們大概得找到其他方法。但現在不是調查的時候,得先從這地方逃走。

方銘一邊防守,一邊在人群中逃竄。

他緊盯著屋門,想要尋找機會。然而吸引來的居民絡繹不絕,要從那裡出去,就得迎面對上。

“嘣!”

又接連擋了幾次,匕首崩開,落在了地面,刃身已經開裂了。

果然支撐不了多久。

他抽出另一把匕首。

這次提前做過準備,還有多餘的武器,但再這麼下去遲早體力不支。

要麼還是用槍?

就算沒有效果,至少能製造短暫的空

隙。趁這個機會逃走。雖然那之後,居民會變得更加難纏。

方銘握住槍身,猶疑不定。

“啪!”

這會兒,這間屋子的主人已經放棄了利斧。估計是覺得自己力氣更大,一掌又一掌向前拍著。

擊中的地方全都多出一個大坑。方銘不小心被刮到一次,肩膀已經隱隱發麻。

方才門口縫補的老婦拿著菜刀襲來,他一腳踹中了對方手臂。

“噫!”

老婦驚叫一聲,再次拾起刀子朝他襲來。

沒完沒了。

哪怕是生前再脆弱的存在,異化以後也變得跟成年男子一般。不懼怕攻擊,皮糙肉厚。

遲遲找不到機會,平白浪費著體力。方銘呼吸已變得不太平穩。

他餘光環顧四周。屋內敵人尚未倒下,屋外敵人絡繹不絕。想要破局,必須得冒一次險。

他手摸向腰間。

那裡掛著數枚手/雷,要大面積掃除掉敵人,這是最快的做法。

本來想等待空隙,看來隻能出此下策了。

黑影如潮水般淹沒而來,方銘下定決心,咬下保險栓朝前扔去。

瞬間,火光四起。

屋內家具都是木製的,爆炸過後立即燃燒起來。

有些居民被炸個正著,另有些被火焰灼燒,嗷嗷大叫。

屋子太小,方銘也受到了些波及。裸露的皮膚灼裂開來。但他顧及不得這些,眼看有了缺口,當即從門口衝了出去。

這短短的工夫,方才被炸開的居民又接連爬起,追來的速度愈加敏捷。

看來隻要是熱武器,都會起到反效果。

為避開居民,方銘不得已朝城鎮中央衝去。剛才大部分敵人都湧來了屋子,倒是城鎮裡邊空蕩了不少。

他撞倒了老婦方才坐的木椅,上邊針線灑了一地;又踩過鋪在地面晾曬的死魚。一路往城鎮深處奔去。

不能隨意開槍,隻能繞路甩開敵人。

但那些居民哪怕是活死人,也要比他這個外來者更加熟悉城鎮路線。

當他以為好容易拉開一些距離,那些居民竟然抄小路,又繞到了他前面。

方銘急急停下。

見旁邊門是開著的,乾脆衝進去,躍過對面窗戶,從另一個方向逃走。

“啪!”

耳旁有厲風刮過。

剛越過窗戶,方銘便覺一道冰涼劃過發絲,接著落到了地面。

他低下頭,發現那是遠處扔來的菜刀。

“啪!”

又是一柄。

方銘抬眼,發現剛才縫補針線的老婦爬到了高處。瞧見他注意這邊,挑釁一般揮舞著刀身,再一次將菜刀狠狠砸來。

光是跟這些居民捉迷藏就已經很費勁了,現在還得防備暗刀。

方銘眉頭一皺,見前方有一靠著屋簷的長梯,朝前奔去。

稍後。

他手

起刀落解決掉了老嫗,又將其從高處踹了下去。

相比起剛才的樵夫,這隻怪物威脅性不大,也隻比成年男子強上一點兒。隻是他明明給了致命傷,老嫗摔下去後卻隻是消停了一會兒,接著又要掙紮爬起。

方銘以前碰見過的異形,基本都要比這座城鎮的異形強大。但它們都有弱點,能消滅。

但這裡的異形,卻讓人完全無從下手。

方銘看著老嫗再一次好端端起身,握住刀柄的手指微動。

這處屋頂大概是整個城鎮的最高點,能清晰瞧見下方的流動。

黑潮暗湧,源源不斷,朝著他這個方向湧來。

城鎮內燈火通明,人頭攢動,卻同樣死氣沉沉。

空氣彌漫的腐臭依然未滅,仿佛滲透進了建築,再也無法消失。

而城鎮之外,則是密不透風的叢林,深不見底。

就好像這座島嶼之上,隻餘他一個活物。

“咚——”

忽然,一道厚重而沉悶的聲音響起,似是鐘響。

方銘一愣,循著望去。見不遠處一座鐘塔,與他所在的屋頂一般高。

最頂點懸著半人高的大鐘。

鐘身已生鏽泛黃,卻絲毫不影響那渾厚有力的鐘響。

鐘聲徹響在這夜中,餘音繚繞。自這血腥黑暗的小鎮生出,又鑽進了遠處的密林。

仿佛整座島嶼,都在回蕩這悠遠綿長的悶響。

“咚——”

越到遠處,聲音便越弱,隻聽得依稀。

叢林深處,一人停下腳步,抬頭回望。

映入眼簾交錯的枝杈,擋住了那層層傳遞的鐘聲。

“……”

但那人漆黑的眼底映著的卻並非樹杈。好似能透過能重重交疊的障礙,看清遠處的光景。

他像是注意到什麼,漂亮的眼瞳微微睜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