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到了考核當天。有筆試和實力測試兩項。

筆試大約是了解應試者對異形的了解以及危險情況的判斷。

實力測試則更簡單乾脆。射擊準度,換彈速度，體能強度。以及最重要的，是否有擅長戰鬥的異能。

畢竟相同情況的兩個人,異能者所能帶來的優勢一定要比普通人更大。

這天在軍營考核的時候方銘大概觀察了一下，營內大半都是異能者。軍銜來看都身處高位。至於普通人，則基本都是一等兵二等兵之類。

不過這不重要。

方銘環視完一圈，收回視線。

他隻想要加入軍隊拿到情報。至於地位高低，這並無所謂。

參加考核的除他和全楚悠，還有另外幾位新人。大概是隊長之類的人物在旁邊打分，方銘看見了之前接待他們那位副隊長。

考試進行了一天，當進行完槍支測驗,時間已經臨近傍晚。夕陽餘暉落在營□□擊場內，給整個營區染上淡淡的橘黃。

方銘摘下了隔音耳罩。

“辛苦了各位,”這時考核官走近過來，“還剩最後一項測試,請各位移步會議室。”

人群間響起竊竊私語。

“還有一項？剛才不是最後的嗎。”

“而且好像是在室內,難不成多加了一項筆試？”

“肅靜！”見人群討論,副隊長十分不滿，“軍營是讓你們說小話的地方？”

考生們都不想被扣印象分,立馬閉了嘴。

另外一位考官則和藹許多，解釋道：“大家不用緊張,這也不算考試,隻是一項心理測試而已，所以沒有寫到考核內容裡邊。”

聽見隻是心理測試,眾人都鬆了一口氣。待轉移地點，考官給每人發了一張A4大小的紙，又道：“題目比較多,第一反應作答就行。不用考慮太深。”

隨即退至一旁開始計時。

方銘掃過一眼題目，大部分是選擇題，還有一小部分圖形和問答。隻是光從題乾上看，並看不出出題人的意圖是什麼。

他隻躊躇了一會兒，便下筆作答。

考場內很安靜，一時隻聽得見筆尖唰唰的聲響。如考官所言，題目太多，仔細思考壓根來不及回答，隻能第一反應。當方銘寫完最後一道題目，計時器恰好響起。

三十分鐘結束了。

“各位辛苦了。”考官收走試卷後道，“結果出來以後會通知各位，先回去休息吧。”

軍營管理嚴格，沒法多作逗留。眾人起身後，紛紛往室外走去。

除了最後一個心理測試捉摸不透，其他項目方銘覺得問題不大。畢竟曾與軍方同行過，那些人的身手並沒有很厲害，更比不上全楚悠。

至於前邊的筆試題，他大概知道標準答案，是按照老哥的思維去作答的——雖然如果真遇見那些情況，他不見得會那麼選擇。

再看全楚悠，對方雖然跟著他來參加考核，

但考核全程並沒有怎麼表現，全是點到即止。這會兒做完題目，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

方銘正想問怎麼了，可想到這幾天與全楚悠相處有些尷尬，於是收回了問題。隻是刻意放慢腳步，等人一同跟上。

剛出門沒幾步，他忽然聽見遠處有人叫他。回頭，見是薛爍。

大約是經過修整，相比初見時的胡子拉碴，男人精神整潔了不少。胡子刮了，露出原本乾練堅毅的面容。

“我就知道你們會來。”薛爍露出笑容，“這些測試對你們肯定不成問題，期待以後跟你們成為同伴。”

方銘略一點頭。

“雖然我不負責考核，但你們放心，我還是有點兒小話語權。”薛爍朝他們眨眨眼，“等考核通過了，肯定把你們要來我隊伍。“

這正是方銘想聽到的。

經過這幾天的了解，他得知軍方這邊並非所有人都能外出調查，還有一部分負責在內整頓秩序。而新兵哪怕通過考核，也沒法依據自己意願選擇去哪支隊伍。

如今得到薛爍保證，至少不算白跑一趟。

薛爍跟他們寒暄幾句，正要離開，卻被喚住。

“薛隊長，”全楚悠道，“方便問一個問題嗎。”

薛爍：“當然，你說。”

全楚悠：“最後的心理題，是誰出的。”

大約沒想到會是這種問題，薛爍愣了愣：“是研究院那邊的同誌給我們的，怎麼了嗎。”

“沒什麼，”全楚悠禮貌道，“隻是覺得問題很專業。”

“是嗎，我不太懂這些。”

雖然摸不著頭腦，但薛爍聽見誇獎很高興，哈哈大笑。

與薛爍道彆，方銘看向身旁。對方似乎沒有解釋剛才提問的意思，隻是朝前走著。

方銘欲言又止，最終收回了視線。

“小銘。”

此時聽見旁人喚他。他抬起眼，聽那人道，“你也在奇怪？”

方銘：“奇怪什麼。”

全楚悠：“剛才的問題。”

方銘：“……”

他回道，“是誰出的題，重要嗎。”

全楚悠沒有立即回話。這會兒離開室內，戶外天色更加黯淡了。幾乎不見夕陽，隻剩淡淡的餘光。

遠處建築輪廓變得朦朧，連帶著身前人身影仿佛也要融入暗中。

“嗯，的確不重要。”

全楚悠側回頭，周身仿佛籠上淡淡的陰影，眉眼微彎。

“忘了吧小銘，是我多心了。”

方銘總覺得，這句才是反話。

是剛才的測試題有什麼蹊蹺？

可顯然，全楚悠並沒有告訴他的意思。於是他沒有多問，隻以沉默回應。

接下來的時間便是等待。無論通過與否，軍營那邊都會來消息。

一天，兩天，到第三天的時候，方銘終於接到了通知。

他和全楚悠都通過了。

意料之中的事。

方銘分明是這樣想的。可當瞧見來人手裡的通知書，還是不由自主鬆了一口氣。

大約是那天最後那個提問的緣故，他總覺有些在意那個心理測試題，不知是否會影響結果。

“恭喜。”

來送信的竟也是熟人，秦灝挑著眉，“今後有了編製，總算可以穩定了？”

方銘：“你在幫軍方做事？”

秦灝：“賺點兒外快。”

方銘：“你的小弟呢。”

“彆提了。”秦灝歎一口氣，“本來我是要跟我其他小弟彙合，結果他們那兒的避難營也淪陷了。我看這裡還不錯，規矩也不多，將就待著吧。”

方銘對秦灝的初印象是領了一幫小弟的黑老大，如今雖然孤苦伶仃一個，人倒是沒多大變化，依然隨心所欲。看起來也沒有在這裡定居的意思，似乎隨時都會離開。

“對了，還沒告訴你我聯係地址。”秦灝遞來一張硬紙片，“我現在住這兒，有工作隨時找我，給你們優惠。”

給完名片後，秦灝就離開了。

方銘隨手收起，將全楚悠的通知書遞給了人。對方接過，卻並沒有打開，似乎不太感興趣。

方銘沒去管，隻是打開了自己那份。視線從上邊掃過，當看清上頭文字時，忽然止住了動作。

全楚悠注意到，微微偏了下頭：“小銘？”

方銘沉默，看了全楚悠一眼，又抽走對方的通知書打開看。

全楚悠：？

方銘一句話沒說，將兩份通知書還回去，無言轉身朝外。

全楚悠目送人背影，同樣打開了通知單。

上邊那份是自己的，赫然印了“合格”兩個大字。軍營歸屬：調查隊。

這是薛爍手下的隊伍。

再看方銘那份，同樣印了“合格”，但軍營歸屬那塊卻不太一樣。

巡邏隊。

臨時倉內人聲嘈雜，總是鬨哄哄的。空氣流通不暢，憋悶成了一團。

全楚悠眼簾垂著，濃密的睫毛掩住眼底，看不清情緒。少頃，修長的手指合上了黑底文件，望向人離開的方向。

.

巡邏隊。

顧名思義，指在城內巡邏維護秩序，不能離開城內。

這與方銘所想實現的目標大相徑庭。

臨時倉內人多，街道上行人也不少，到處都鬨哄哄的。人海迎面而來，又從身邊劃過。方銘置身其中，卻完全沒被這熱鬨感染，仿佛身處另一個世界。

少頃，他停下腳步。

不知不覺，他靠近了中央城城牆邊緣。這裡不比宋見的安全區，沒有又高又厚的城牆，每隔幾米便是鐵欄杆。透過縫隙，能依稀瞧見外邊的風景。

外邊是鱗次櫛比殘破的高樓。如今十年過去，早已廢棄。而這座屹立城內深處的安全區，是人類所向往的淨土。

許是城牆邊太過危險，平時幾乎沒人。耳邊喧嘩一

下子靜下，方銘佇立在鐵欄旁，眼底映著遠處破敗的景象。

這時身後傳來腳步聲。他沒有任何反應，依然望著前方。那人在他側後方停下，同樣沒有說話。

天際陰雲飄過，遮住刺眼的陽光，往地面投下投影。

方銘緊了緊眉：“……有事嗎。”

身後人沒有回話。

“我是不是很可笑。”方銘音量極低，“費儘心思，卻反而讓你進了調查隊。”

依然沒有回應。

陰雲散去，炙熱的陽光再次投來。

“當時的心理測試。”

方銘回過頭，看向了人，“你早看出來了？我不會通過。”

全楚悠微微蹙起好看的眉頭：“……小銘。”

方銘定定注視著人，忽而又卸了氣般，移開視線。

“抱歉。”

這時，身前人走近了一步：“沒問題的。”

方銘沒反應過來：“什麼？”

“我會代替你。”

全楚悠聲音柔和。

“你想要殺的東西，我會代替你去殺掉。”

方銘這才回神，再次看過去。

陽光太亮，襯得身前人膚色愈白，幾近透明。那雙漂亮的眼瞳目不轉睛，神情認真。

並非在開玩笑。

方銘呼吸滯了滯，又見那人眉眼微彎：“而且你待在這裡，我也放心些。”

那笑容純粹不摻任何雜質，似乎的確是這麼想的。

方銘看著人，卻怎麼也笑不出來。陽光落在耳後，愈發滾燙。良久，終於呢喃出聲：“……沒有意義。”

全楚悠沒太聽清。

方銘似在自言自語：“如果不是我去做，這件事就沒有意義。”

全楚悠：“……”

“……隻有我。”

方銘五指緩緩扣住胸前。

那裡依舊剜了一個大洞。即使視而不見，也完全無法忽略。隻有去做那些事，隻有他自己親自去完成那些事，才能徹底填補這些缺口。

他五指扣緊。

“所以，你不要妨礙。”

這是他自己的複仇。

“這跟你沒關係。”

不希望再有重要的人離開。

“如果你真想讓我好過……”

方銘喉結微動。

“就不要加入調查隊。”

陽光灼烤著大地，皮膚仿佛燒焦了一般。他特意回避了全楚悠的表情，在落下這句後，便要離開。

在與人擦肩而過時，忽被拉住手肘。

他停下腳步。

“我隻是希望你能開心。”

全楚悠聲音更輕了。

“小銘，我應該怎麼做才好。”

風自兩人身間掠過，撩起了衣衫。皮膚觸碰，雖然隔著厚實的布料，觸感卻也仿佛傳遞了過來。

方銘視線落得愈矮，低聲道：“什麼都不要做。”

身後人仿佛一滯。

他假裝沒有注意，徑自抽出手臂。

水泥路反射著那晃眼的日光，仿佛每走一步，地面都在搖晃。

他離開了現場，沒有去看身後人。

陽光愈烈，陰影愈濃。空氣烤焦了一般，每呼吸一口都是灼燙。

“……好悶。”

他幾乎已發不出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