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0 章(1 / 1)

“嘀嗒。”

耳旁聽見流水滴落的聲響,眼前一片漆黑。

方銘腦袋深處先是鈍痛,一時意識不到自己身在何處。

“嘀嗒。”

緊接著,又有流水聲傳來。

被電擊過後的麻痹感依然殘留。

這會兒,方銘終於隱隱回想起此前發生了什麼。他被對門那個男人偷襲,遭到電擊,此後便失去了意識。

自己現在,是被抓起來了?

方銘嘗試活動手腳,但身體不知被什麼東西箍住,動彈不得。

之後,方銘才意識到,流水的聲音是從自己身上傳來的。

許是他掙紮發出動靜,耳旁聽見腳步聲,似乎有人靠近。

“你醒了嗎。”

音色聽起來很年輕。方銘立馬記起,這是那名自稱管理人的青年的聲音。

宋見。剛進入安全區時有過一面之緣,此後再未見過。沒有想到再一次遇見會是在這種情況。

方銘嘗試開口,可嘴巴上像是貼了什麼東西,張不開口。

“彆急。”宋見安慰,“你馬上就要死了。可以省點兒力氣,休息一下。”

方銘身體頓住。

“聽見水流聲了嗎。”

宋見的聲音繼續道,“在你昏迷的時候,我在你身上開了一個小口。已經五六個小時了,血一直在流。”

他語氣很輕,“再過不久,你就要失血而亡了。”

話雖如此,方銘並沒有察覺傷痛的痕跡。

“唔,昏迷太久,身體已經變遲鈍了吧?不過你應該能感覺到才對。”

這時,一道冰涼從手臂上拂過,似有液體蔓延。

“瞧,這是你的血。已經流了一地。”

方銘依舊毫無反應,隻是略微仰起腦袋。

不僅嘴巴,眼睛也被蒙了東西。如今隻有聽覺在起作用。

“你要是承認你錯了,我就找醫生來給你止血。你應該見過我們的異能者了,他很優秀,能馬上愈合你的傷口。”

“現在我問你,你錯了嗎。”

方銘雖然不能說話,但脖子還沒動。可他並沒理會這句問話,靜止片刻後,又開始嘗試活動身體。

座椅吱呀作響。

這回,他清晰意識到自己的處境了。

大概是坐在一張椅子上,四肢都被金屬銬束縛,與椅凳綁在了一起。

有液體自手臂蔓延,再沿皮膚滑落。

是宋見口中的血跡?

許是見他反應不大,宋見生出無聊的歎息。下一秒,方銘眼前一疼。貼在臉上的膠布被撕扯開,截斷了幾根睫毛。

刺眼的光束紮眼。因太久沒看見亮光,方銘眼睛不適應,不禁微眯起了眼。

身前有人影走過,穿著白大褂。先是虛影,接著許久,那些虛幻的影像才融為一體。

“囚犯滴水試驗,你聽說過

嗎。”

宋見負手立在他身前。

“讓一名囚犯被蒙上眼睛,告訴他刑法是放血而死。讓他在一片黑暗中,隻聽得見流血的聲音。”

“第二天,囚犯果真死了。”

宋見聳了聳肩,“然而事實上,他身上的傷口微不足道,早就結痂了。”

方銘看著眼前人。因太久沒有飲水,嘴唇有些乾裂。

“我隻是想試試而已。不過,你怎麼就一點兒都不怕?”

宋見抬起手,一把拍向方銘右臂。

“你身上的傷,可要比那名囚犯重多了。”

鈍痛感刺來,方銘下意識皺了眉。

他視線下移,才發現手臂附近多出數道劃痕。清水自上方蔓延,被血跡染成了淺紅。

大概是因為被電擊後意識混沌,又或是流水過冷的緣故,此前並沒有太大感覺。

最重要的是……

他曾經受過比這更嚴重的傷。

方銘抬起頭,正對上身前人的眼睛。聲音仿佛從嗓子眼擠出來,無比沙啞。

“你們有什麼目的。”

“剛醒就問這個?”

宋見笑笑,收回了手。

“我們隻是想讓全區正常運轉。你如果乖乖聽話,原本也不會到這種地方。”

他語氣帶著憐憫,“真可惜,原本剛見面的時候,我很看好你的,還破格讓你進了廣播局。”

正常運轉?

方銘腦海裡閃過老哥的身影,緊接著是懷孕的女人、失蹤的小孩兒。最後彙聚成數張模糊不清的臉。

所有人臉上都帶著微笑。

【“祝願你能早日體會這裡的美好。”】

他閉了閉眼:“不靠洗腦,就沒法正常運轉?”

“不,”宋見否定了他,“這隻是必要的暗示。”

“人心陰暗太多,不這麼做,你無法想象他們能做出什麼事。”

宋見眼底透著冰冷。

“起初是感恩,能吃飽穿暖便已滿足。”

“緊接著是不公。憑什麼要受到管束,憑什麼沒有自由。”

“最後是爆發。對身邊的不滿、對管理者,對這整個社會秩序。”

宋見不知想到了什麼,咬住唇。

“一群忘恩負義的垃圾。”

而很快,他仿佛認識到了自己的失態,重新露出平和的表情。

“至少經驗來看,一定的暗示和監管,能讓社會運作更加穩定。這幾年安全區從沒有過大的矛盾和暴/亂。但是你……”

他微彎下腰。

“真奇怪,為什麼對你沒用呢。”

方銘:“……”

宋見:“告訴我原因,我可以放你走。”

方銘沒有回話。

“這可是最後一次機會。”宋見道,“等我走了以後,你就再沒機會從這裡出去了。你真的想清楚了?”

以這人的瘋狂程度,

方銘並不覺得自己告訴了真相就能離開。對方大概率隻是想套話,以此來修補“暗示”的缺陷。

何況他也確實不清楚,為什麼唯獨自己沒有受到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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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他直接岔開了話題:“你不是異能者。”

聞言,宋見一頓。

“暗示不是你做的,”方銘語氣聽不出情緒,“你身後的人是誰。”

宋見直起了身子。良久,歎出一口氣。

“不回答問題,還想套我話?”

方銘並不指望這人能回應,隻是想通過對方表情得到更多情報。

“宋長鳴是誰。”他突然道。

這回,宋見身體明顯僵了一下。

方銘:“你們長得很像。”

此前瞧見宋長鳴海報所得到的熟悉感,這回重新見到宋見,才確定了來源。

“宋長鳴是我哥哥,”宋見臉色暗下。

“這又怎麼了?這在安全區不是什麼秘密。”

前任創始人把安全區托付給信賴的兄弟,這的確不值得一提。但方銘在意的是另一點。

“他真的走了?”

方銘面無表情:“對我們洗腦的罪魁禍首……”

“閉嘴!”宋見音量陡然加大,“不許侮辱他。”

方銘:“……”

“哥哥為這裡付出那麼多心血,給你們吃給你們穿,還提供給你們庇護!你們這群不懂感恩的蛀蟲!”

他像是在罵方銘,又像是透過方銘在罵其他人。

對面人情緒一時失控,方銘隻是沉默聽著,沒再發話。直到宋見深吸一口氣,收斂了情緒。

“你要不願意說就算了,我不會再問,但你彆想再從這裡出去。”

宋見臉色依然沒有好轉。

“趁還能有意識,多說一些廢話吧。”

丟下這句,便抬腳離開了房間門。門嘭地一聲甩上,仿佛包含著極大的怒氣。

方銘目送人離開的方向,少頃,收回視線。

這是一個極其狹小的房間門,幾乎隻要一蹬腿,就能踩到前邊的牆壁。

金屬椅旁放了一盆水,現在水流聲已經停了。

方銘再次嘗試活動手腳。然而金屬鐐銬跟椅子把手死死焊接在了一起,隻焊接處有一細小的鎖孔,憑借蠻力無法打開。

多次嘗試無果後,方銘不打算再浪費力氣,脊背往後靠去。

宋見,是創始人的弟弟。

聽剛才談話,身為安全區的管理人,宋見對這裡的人並沒有任何感情,甚至可以稱得上憎惡。

大概是宋長鳴還在管理這個地區的時候,發生了什麼不可挽回的事。

比如暴/亂。

以至於,讓宋長鳴“離開”了。

但這個“離開”是字面意思還是另有含義,尚且無法得到解答。

不過至少可以肯定一件事。

宋見背後,一定還有另一個無比強大的存在,“

控製監視”著安全區。

抬頭是刺目的燈光。

這麼小一個地方,唯獨白燈亮得晃眼。

既壓抑,又令人焦躁不已。

方銘後腦勺抵靠著椅背,眼底映著那過於明亮的光。

漆黑的眼眸仿佛被燒透一般,愈來愈亮。

.

方巍言一如往常完成了工作,從學校回到臨時宿舍。

這段時間門一切都過得很順利。為了慶祝,他甚至在路邊買了一個小蛋糕。

這哪怕在安全區內也屬於奢侈品,小小一塊兒,就要一百積分。但他還是買了。

因為他記得弟弟小時候很喜歡吃甜食。而自從大災難降臨後,對方便再也沒有吃過。

他囑咐店員做好精致的包裝,提蛋糕回到了家。

沒錯,“家”。

雖然是簡陋的四人間門,但那是他和弟弟住過最長時間門的地方。

兩人都得工作,每天早出晚歸,隻能等下班回來多聊幾句。可那些談話不涉及凶險、不涉及血腥,隻是閒聊。

方巍言已經多年沒有體會到歸屬感。

現在能和弟弟住在無比安全的地方,對他而言,那地方就是“家”。

前幾天他還抽空去公寓樓轉了轉。

畢竟他們也不能一直住在臨時宿舍。等再存點兒錢,他想和弟弟一起搬去公寓,能有獨立的房間門。

全楚悠可以住在隔壁或者對門。他們能夠經常串門。

或許,就像回到弟弟小時候那樣。

方巍言要是插進鎖孔,哢噠一聲,打開了房門。

——屋內一片混亂。

衣服隨意丟棄在地,床鋪亂翻,像是遭到了洗劫。

現實景象衝擊而來,打碎了夢中的畫面。方巍言微一頓,放下了手中蛋糕。

簡單做過檢查,發現許多東西都沒了。包括食物、水源、甚至是塞在床底深處的睡袋。

以及……外邊避難營流通的通貨。

是小偷?

方巍言皺眉。

宿舍門隻有最簡易的掛鎖,輕易就能撬開。不過安全區內沒有人敢這麼做。

到處都是攝像頭。一旦被發現,將會抵扣大量的積分。

而且那些丟掉的東西,要說值錢也不算。更彆提那些硬通貨,在安全區內根本用不了。

方巍言打算直接去報告警衛,剛一轉身,就見屋外立了一個男人。

他進來時沒有關門,對方瞧見了屋內景象,驚呼一聲:“你家遭賊了!?”

是住在對門的鄰居。

方巍言跟這人不算熟識,回道:“可能吧,我現在去報案。”

男人嘖嘖幾聲。

“最近可真不太平,又有持槍的又有小偷。”

持槍。

這話引起了方巍言的注意。

私自持有槍械,在安全區內是比偷竊還要嚴重的罪行。

“啊?你不知道嗎,警衛沒有通知家屬?”男人摸不著頭腦。

方巍言:“什麼事。”

“持槍啊,”男人道,“你弟弟被逮捕了。”

方巍言定住。

“還好有我在,及時報了案,不然就讓你弟弟誤入歧途了。對了,你家可能也不是遭賊了,是不是你弟在找什麼東西?我看他匆匆忙忙回來,屋子裡又翻箱倒櫃的……”

男人在一旁絮絮叨叨,方巍言卻全然沒有聽進去。

被逮捕?

誰。

他弟弟,小銘?

方巍言完全無法想象。

私藏槍械是重罪,小銘怎麼可能去乾那種事。會不會有什麼誤會。

“……去問一聲,應該能把東西拿回來。”男人說完了話,卻見人壓根沒看他。喚了一聲,“喂,你在聽嗎。”

方巍言回神,抬頭看了過去。

“雖然是你弟弟,但違反了安全區規則,就必須受到懲罰。早點兒懺悔還能早點兒放出來。”

方巍言嘴唇微動:“……什麼時候,能回來。”

“啊?這我哪兒知道,”男人毫不關心,“耐心等等唄,改好以後肯定能送回來。”

他見方巍言依然不在狀態,走上前派人肩:“這都是為了安全區的秩序,必要時候也隻能大義滅親。”

他臉上咧開笑。

“這點,你能理解吧?”

【一切都是為了安全區的穩定】

方巍言眼也不眨看著人。

【擾亂秩序的異端者,無論是誰,都必須鏟除。】

“你怎麼不說話?”

【必須守護,偉大創始人留下的安全區。】

腦海裡浮現無數話語。時而蒼白,時而又如同血色一般鮮紅,刺激著大腦深處。

方巍言注視身前人的笑臉,表情近乎變得僵直。

“……”

他聽見自己的聲音道。

“啊……”

“的確……沒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