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 章(三合一)(1 / 1)

會殺了他。

這話說得成竹在胸,好像不需要費半點兒工夫,隻管意願。

方銘不禁愣了愣。

眼前這個人,無論表情還是語氣,都看不出半點兒仇恨。

全楚悠很少表達負面情緒。

無論是面對他,或是其他人。

從來一副禮貌溫和的模樣,是老師心目中的三好學生。

可哪怕是這樣的人,在面對差點兒殺了自己的凶手、甚至是一直虐待自己的父親時,都不會產生半點兒情緒嗎。

方銘做不出判斷。

他跟全楚悠認識了很久,但也分開了很久。

十年會讓人改變多少,他已經不確定了。

由於兩人挨得近,散場時的腳步聲又過於混亂。方巍言立在後方,並沒有聽清兩人的話。

男孩同樣,隻想著儘快帶完路,回去繼續接單子。

眼見人散差不多了,便也道了一句:“咱們走吧。”

穿過鬥獸場。

livehouse本就是含有表演性質的酒吧,因此演出廳後方連著吧台和卡座。

吧台足有1米高,前邊擺了數個高腳凳。後方則是操作台和酒櫃。如今全成了儲物櫃,放著彆的雜物售賣。

比如汽油。

男孩把人帶到這裡後就離開了。

方銘沒有去管,徑自去吧台詢問汽油價格。

“你們要買汽油?”

小販貌似震驚。

“難道你們要走嗎。”

這問題來得蹊蹺。

方銘並不覺得這地方值得久留。

“我們今天剛到,”方巍言道,“有什麼問題嗎。”

小販剛想說些什麼,又眼珠子一轉,訕笑道:“沒問題沒問題,我這就給你們拿貨。”

說完便去後方儲藏室了。

方銘和方巍言對視一眼。

大約是真沒多少人買,油桶藏在了最深處。

付完錢後,三人離開了吧台。

汽油本身倒是沒有問題。

隻是,那人的話著實令人有些在意,好像十分吃驚他們要走。

現在想想,這裡那麼多人,除了領主和那些既得利益者,大部分都在受苦受難。

然而這些人也並沒有放棄這裡,轉移去彆的避難營。

這一點,是出於什麼。

如果不理清原因,就這麼離開可能會碰見未知的危險。

方銘和老哥有相同的顧慮。

於是最後決定再多待一會兒,搜集情報。

除此之外……

至少對方銘而言,還有另外一個理由。

領主,或者說全楚悠的父親——全朗,現在是一名異能者。

具體異能還不太清楚。

但方才那人的刀身被無緣無故彈開,很可能是跟防禦係的異能相關。

雖然全楚悠說得輕描淡寫,但恐怕要殺那人並不容易。

為此得多留一些時間,搜集情報製定計劃。

然後。

方銘閉了閉眼。

無論是他還是全楚悠,也都可以離開這“可怕的地獄”了。

.

烈日炎炎。

操場上,學生們好像完全感覺不到酷暑,激烈打著籃球。

方銘學習不好,運動神經卻不錯,是主力成員。在又投進一個球後,他看向圍觀群眾。

全楚悠站在那兒。

本來對方平時也會上場,但這會兒說是不太舒服,當了替補。

分明天氣炎熱,卻沒有脫下外套,依舊這麼穿著。見方銘看他,笑著揮了下手。

方銘微蹙眉。

“怎麼了方哥,男神今天沒上場,你很寂寞?”

同伴戲謔開他倆玩笑。

方銘沒說話,一腳踹了過去。

下半場開始,以十三比五結束,藍方獲勝。

接過同學遞來的水,方銘朝全楚悠走去,一聲不吭把人拉走。

同學們正在慶祝勝利,並無人注意他倆離開。

操場喧鬨,越往外走,便越是安靜。

有風拂過,卻依然燥熱。樹葉摩挲沙沙作響,在林蔭大道落下大片陰影。

直到周圍再沒有人,方銘停下,轉過頭:“你哪裡不舒服。”

全楚悠一頓,接著道:“隻是有點兒感冒。”

方銘盯著人。

身前人表情沒有任何變化,看不出破綻。

方銘皺了下眉,左右張望,瞧見體育倉庫就在附近。平常本來鎖著,今天大概是籃球比賽的緣故,門半虛掩。

他把人帶進去,反手關上門。

籃球場上傳來的聲音一下子變得遙遠。

倉庫裡擺著老式體育器材。大約很少使用,到處都是灰。

方銘言簡意賅:“衣服脫了。”

全楚悠一愣。

方銘見人不動,便要自己上手。

手剛覆上外套拉鏈,就被捉住。

“小銘。”全楚悠抬眼,“你要做什麼。”

方銘抬眼:“你不脫的話,我幫你。”

全楚悠:“……”

他微微歎了口氣,終於拉下拉鏈。

裡邊還套了件短袖。由於天氣炎熱,已被汗水浸濕。

脫下外套,雙臂和頸部裸露出來。肉眼可見的青腫和變色。

方銘眼皮一跳,又去掀人衣服。

全楚悠甚至沒來得及阻止,腹部和脊背便裸露出來。

皮膚本就蒼白,襯得傷痕更加駭人。皮肉外翻,泛著血色。

而那痕跡一直從腹部延伸到了胯骨,再往下,便看不清了。

方銘下意識去扯褲腰,卻被捉住手。

無言片刻,方銘鬆開了五指。

哪怕不看,事實也已

經很清楚了。

家暴。

並且這次尤為嚴重。

從方銘第一次認識全楚悠開始,對方父親的暴力行為就沒有停止過。

報警,舉報,隻是因為是父親,是家庭內部矛盾,所以不會有人管。頂多談話幾次。

而那之後,是更嚴重的暴力。

方銘曾問過父母能不能收養全楚悠,結果很可惜,沒有成功。

不過伴隨長大,大約是顧忌兒子有了反抗能力,又或是兒子帶來的獎學金能夠帶來切實利益,全朗倒是很少動手了。

至少,不會在人看得見的地方。

不會在人看得見的地方……

方銘收緊五指。

事到如今,他已經不會再問全朗為什麼動手。

沒有理由。或者,每次理由都無關緊要。

喝酒發瘋,賭博輸錢,外邊受氣。諸如此類。

孩子是不會反抗的、暴力的宣泄口。

方銘眼底映著全楚悠鎖骨刺眼的紅,忽地轉身。

全楚悠抓住他:“去哪兒。”

方銘不太確定。

隻是心底沉沉悶著,長久以來的怒火,再不爆發恐怕就得這麼憋死。

“……我去找他。”

打一頓也好,讓那人知道挨揍有多痛。

反正他是未成年,就算犯了事,也頂多關少管所。

“不行。”全楚悠抓他更緊,“彆去。”

方銘:“我忍不了了——”

“還有三年。”全楚悠看著他,“高考以後,我就可以徹底離開這兒。”

“等我成年,他根本算不了什麼。”

“但現在……還不行。”

方銘微微卸了力氣,轉回身。

日光從倉庫上方投射進來,灼烤著傷口,越發鮮紅。

方銘看著那些傷痕,皺眉偏移了視線。

“還有三年,太久了。”

全楚悠看了他一會兒,忽然鬆開手。雙臂交叉撩開衣擺,就這麼把短袖脫了。

方銘怔住。

上身再無衣物。

少年的身體尚在發育,沒有完全成形。看得見肌肉線條,近乎勁瘦。

觸目驚心的傷痕纏繞其上,但又因過於美好的軀體,乍看上去,竟顯出幾分美感。

“這種東西頂多一兩個月,很快就會好。”

全楚悠低下眼,撫上傷口。

“痛也隻有最初那會兒,之後就沒感覺了。”

“它不會給我帶來任何影響。”

方銘怔怔望著人,說不出話。

然後他見全楚悠望來,伸出手,執過了他的手腕。

指尖朝裸露的皮膚靠近。

當意識到對方意圖,方銘不由得繃緊。

“沒關係的,沒關係。”全楚悠輕聲。

然後,他被拉著手,直到指尖觸及那綻開的皮肉。

觸感很奇怪。

分明是屬於全楚悠自己的皮膚,卻過於凹凸不平,又十分柔軟。

相比表皮層,要柔嫩更多,好像下一秒就會出血。

方銘受過傷,也結過疤,但此前從來沒有過這種感受。

是因為傷痕本身。

還是因為……全楚悠?

“看,沒什麼可怕的吧。”

全楚悠笑了。

“很快就結痂脫落,你也看不見了。◤來[]_看最新章節_完整章節”

“……”

方銘低下眼。

沒想到他還要被反過來安慰。

良久,他悶悶出聲:“我還能做什麼?”

身前人聞言一頓,接著五指上移,直到扣住他的手背。

“什麼也不需要做。”

下巴輕輕抵住他的指背,似在祈禱。

“隻要陪在我身邊,就夠了。”

.

日光自窗戶投下,在地板印下點點光斑。灰塵蔓延,繞光柱起舞。

方銘覺得這好像也不算什麼事。

從小學到現在高中,他已經和全楚悠在一起很長時間。

至少在對方離開這個家庭之前,他不會離開全楚悠。

“我知道。”方銘依然垂著頭,“至少大學以前,我會一直在。”

全楚悠對這回答好像不大滿意,鬆開了手。

雖然是夏天,但方銘還是怕人吹風著涼,撿起衣服想要叫人穿上。

這時,卻見人退後一步,張開雙臂。

“還有一件事,我想要你做。”

全楚悠偏頭看他。

“抱我。”

方銘定住。

他懷疑自己是聽錯了,但身前人依然展開雙臂,似乎在等他行動。

方銘稍微理解了一下這句話的含義。

“抱他”。

是現在這麼抱上去嗎。

雖然他也會和朋友勾肩搭背,但從來不曾這麼面對面擁抱過。

更何況對方這麼鄭重其事提出來,總覺得讓他有些……

難為情?

方銘不太確信。

可是面對一個同性,有什麼好難為情的呢。

再抬眼,對面人還在等待。

光斑灑落在赤/裸的軀體上,如同紋上聖潔的花紋。

方銘難得結巴了:“為、為什麼。”

全楚悠笑:“這樣,就沒那麼疼了。”

怎麼可能。

說不定反而會更疼。

雖然這麼想,但方銘還是上前了一步。

隻這一步,兩人之間便幾乎沒了空隙。

他遲疑著伸出手,緩緩靠向全楚悠後腰。對方渾身是傷,他隻打算虛摟一下。

忽然這時,一股大力襲來。

他被猛地攬住。

一手環過肩膀,另一隻手繞過他的腰部。

兩人距離瞬間貼緊

,再無縫隙。

“你……”

方銘止住了話。

因為他切身感受到了肌膚接觸。

全楚悠沒穿上衣,而他也隻穿了件單薄的短袖。甚至因出了汗,布料都貼在了身上。

他清晰感覺到對方皮膚的觸感,心臟的跳動,以及身上的香氣。

或許是因為太熱的緣故,方銘有些口乾舌燥,喉結微微動了一下。

尚且懸在半空的雙臂也不由垂下,摟住了人。

這實在是很奇怪。

方銘鼻尖抵住人的肩膀。

全楚悠對他而言很重要,是他從小到大最要好的朋友。

可是好朋友之間,會這麼親昵擁抱嗎。

抱多久?

方銘閉上眼。

不過這之後,他也不再想了。

因為他好像並不排斥這種行為。

或許他潛意識裡,同樣希望能跟全楚悠變得更親密一點兒。

在這之上。

.

大概是那之後不久,兩人便確定了交往關係。

不過,這份關係也轉瞬即逝了。

牆壁冰冷,方銘抵靠而坐,眼底映著前方黑黝黝的走廊。

這裡是避難營的住宿區。曾經大約是livehouse的後台,環境相對來說,要比入口處的通道和大廳好上不少。

至少門關上以後,不會有人來打擾。

但考慮到避難營內混亂的環境,三人都不敢睡死,輪流值崗。

他是剛跟老哥換的班。

在安靜的地方坐著,更容易生出一些胡思亂想。

他閉上眼,搖了下頭。

情報搜集了一下午,倒也得到一些有用的信息。

比如,為什麼這裡的人都不敢離開。

並非因為強壓管理。

事實上,領主並不關心去留。相反,多留一天,就要交更多的保護費。

而眾人不得不留在這裡的原因,是因為他們出不去。

——外邊有十分可怕的異形在虎視眈眈。

“你們也是逃難到這兒的吧?”

問話的時候,一個男人蜷縮在角落。沒穿鞋子,腳底板乾裂。

“雖然這裡生活很受氣,但總比出去死了要好。”

再問其他人,回答也跟男人大同小異。

這很奇怪。

畢竟他們過來途中什麼也碰見。不如說,要比其他區域更安全。

而在他們傳達這點後,所有人皆是一副不可置信的態度。

“怎麼可能,你們沒看見!?”

“彆撒謊了,是想騙我出去送死吧!”

大約是遭遇過極其可怕的事,所有人都不願相信。

且先不提。

假設這外邊真有那可怕異形的存在,避難營為什麼會設立在這種危險的地方?

“當然是因為領主大人很厲害

!他可以保護我們!”

有人對領主有一種近乎偏執的敬仰。

也有人低下頭,聲音細若蚊呢。

“是領主的異能。”

“有他在,怪物進不來。”

大抵如此。

聽了這些話,方銘進一步確信全朗的異能屬於防禦係。

不僅刀子,連更強大的怪物都能攔下。

並且,如果這些情報屬實,那麼這怪異秩序的形成就很容易理解了。

出去就是死,他們隻能呆在這兒,受到保護。

那麼為了不被趕出去,為了能生活的更好,必須儘力討好“偉大的領主”。

久而久之,有人徹信了這一點;還有人雖然不喜歡這種生活,卻無可奈何。

無法出去,便意味著拿不到資源,要在營內謀生,隻能虛與委蛇。

所以,在這封閉的、不見天日的“安全地下”,催生出了“性”和“暴力”。“娼妓”和“鬥獸場”的存在也有跡可循了。

問題是接下來的事。

他們要刺殺領主。

老哥還不知道,方銘也不準備把人卷進來。打算等刺殺成功馬上離開。

為此,得先弄明白那“可怕異形”的廬山真面目。

如果真的存在,得先確定好逃脫路線,不至於被異形纏住;

如果是假的……

方銘微不可見蹙了下眉。

那麼,很可能是營內有更多的異能者,催眠了所有人,或是製造出了一個假象。

這時,身旁門開了。

方銘循聲望去,見是全楚悠走了出來。

他微一頓,目光投向室內。

“你哥睡了。”

全楚悠在他身旁坐下。

“放心吧,沒有吵醒。”

“……”

方銘收回視線。

“你出來做什麼。”

全楚悠想了想:“睡不著?”

方銘無言。

他沒再繼續這一話題。

“既然睡不著,”他道,“就商量一下計劃。”

關於刺殺的計劃。

刺殺全朗他們得分工合作。

那人不僅是異能者,還是營地老大。周圍平時都有手下跟隨,很難下手。

首先,得先確認全朗的行動模式;其次是辦公地和住所的位置;還有對方信賴的手下,手下之中有沒有異能者……

方銘一一敘述自己的想法。

然而全楚悠隻是手撐下巴,眼眸微彎看著他,也不知聽進去沒有。

方銘頓住:“你在聽嗎。”

全楚悠:“在聽。”

方銘:“那你有什麼想法。”

“就這麼做吧。”

全楚悠笑道,“不愧是小銘,想的很全面。”

方銘頓生一種以前被這人輔導功課時的錯覺。

並非因為他寫出的解

答有多巧妙。而是因為……這人單純想誇他。

沉默幾秒,方銘收回視線。

“那就定了。”

看看時間?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距離換班差不多了。他站起身,準備進屋。

全楚悠:“你要走了?”

方銘:“我要睡覺。”

全楚悠:“陪我一會兒吧。”

方銘:“……”

他看了人一會兒,最終還是坐了回去,背抵靠牆。

身旁人像是輕輕笑了一下,但也沒有靠近。

兩人就這麼並肩坐著,身體沒有任何接觸。

隻衣料些微擦過。

深夜很長,寂靜蔓延。

.

同一時間,livehouse二層,辦公室。

“老大,這是今天的收支情況。有三人進營,還有一個巡邏員死了,據說是因為……”

“新進營有沒有能用的。”全朗打斷了話。

他並不關心手下人的生死。畢竟這裡最不缺的就是人,而想要當他手下的,數不勝數。

“是,這次來的三個都是男人,其中一個殘廢。另外兩個年輕一些,實力看起來也不錯。還有就是……”

全朗:“就是什麼。”

手下露出猥瑣的笑:“有一個長得特彆好看,娼妓那邊又可以多安排些人了。”

全朗嗤聲。

他對男人不感興趣。到了年齡以後,對女人也沒什麼欲望了。

但他喜歡錢,喜歡權力。

這些底層人哪怕生活再困苦,也會在娼妓身上花錢。

這能令他賺不少。

所以雖然不屑,倒也默許了這一做法。

“先看看能不能收進來,不聽話再說。”

“是,是。”

彙報的事差不多了,全朗揮揮手,讓手下人退開。

房門合上,全朗往後一靠,抵住了座椅靠背。

這裡是全地下最寬敞豪華的房間。一旁的透明酒櫃裡擺滿昂貴的酒瓶,右邊是保險箱,鎖了至今為止賺到的錢。

這大概是他幾十年來人生,過得最舒心的一段日子。

年輕時他混得不好,誰都瞧不起他,甚至老婆都因為窮跑了。

他不得不帶著一個拖油瓶一起生活。隻有酒精和賭博,能緩解他苦悶生活中的壓力。

沒想到末世以來,人人自危,他倒得到了洗牌重來的機會。

他覺醒了異能。而在這個危機四伏的世界,力量就是一切。

為了得到他的庇護和幫助,人們依賴他討好他,協會吸納了他。而他也從中得到了地位和權力。

看著曾經那些不可一世的大公司老板在他腳下俯首稱臣,他爽的頭皮發麻。

這裡,這座避難營,是他全朗的天下。

而他全朗,也是這些人的“神”。

.

翌日,方巍言醒了。

意外發

現房間裡隻有自己一個。當他想要下床時,有人推門而入。

“哥。”

是方銘。

“小銘,?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方巍言訝異,“你昨晚沒睡嗎。”

方銘:“睡了。”

隻是在外邊睡了一會兒。

方巍言看弟弟臉色,確認沒有疲倦。隻當是對方早起,沒有多問。

方巍言:“楚悠呢。”

“他,”方銘道,“先去調查了。”

方巍言頷首:“早點兒動身也好,我們也快點兒行動吧。”

為效率考慮,三人是分頭行動。

不過,方銘和全楚悠借口要去調查異形情況,實際卻是去調查全朗。

為免打草驚蛇,暫且由方銘一個人行動,全楚悠則去負責確認營內所有巡邏員的流動路線。

白天,避難營內依然是聒噪嘈雜。娼妓們又開始新一輪招攬生意。而鬥獸場還沒開,此刻落著鎖。

與老哥分彆後,方銘衝鋒衣衣領拉到最高,擋住了下半張臉,抄兜在人群中穿行。

據說,全朗很少在眾人面前現身。而每一次出現,必然會帶來“神跡”。

比如,從外邊搜尋資源滿載而歸,填補了空缺的庫存;又比如異形來襲,眾人惶惶,而領主大人一抬手,便驅趕了那可怕的怪物。

其他更多時候,是待在livehouse的二層。

樓梯口常年有人把守,不允許任何無關人士出入。

雖然,其他避難營也會有類似的關卡。但不會有一個地方會像這裡這樣,巡邏員時時刻刻手持衝鋒槍。

看那架勢,好像一旦發現可疑人物就會立馬擊斃。

全朗的住所和辦公區大概就在這邊。

方銘靠近樓梯口,隻看了一眼,便藏去隱蔽處。

得等待時機。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方銘埋伏在陰影中,一動不動。

守在樓梯口的巡邏員大概也有些百無聊賴了,不時打著哈欠。

這時,樓上傳來腳步聲。

方銘看去,見是昨天跟在全朗身邊的手下。

那人一人給了一拳頭。

“精神點兒,少給我偷懶!”

兩名巡邏員打了個哆嗦,立馬站直:“陳哥好!”

被稱作陳哥的男子身材壯實,點了其中一名:“你,待會兒跟我去個地方。”

“什麼,去哪裡啊?”

“老大吩咐下來的任務,彆多問。”

陳哥凶巴巴的。

兩人朝外走去。

方銘視線循著看去。他雖然有些在意這二人的去向,但不能耽誤任務。

於是收回了心思,繼續等待。

此時樓梯口隻剩下一名守衛。

沒了同伴,那名守衛顯得更加無聊了。時不時東張西望,抓耳撓腮。

方銘原本是想等全朗出來,眼看這是個機會,從後口袋摸出一枚錢幣。

“啪嗒。”

聽見聲響,守衛槍口立馬指去。

“誰!?”

他小心翼翼朝聲響方向靠近。

然而等近了身,卻發現這裡什麼也沒有。倒是地上落了一枚錢幣。

守衛眼前一亮,左看右看沒有彆人,蹲身撿起,又重新回到崗位。

.

方巍言並不知道弟弟和全楚悠去做了什麼。

搜集完一圈情報,回到屋內,卻發現了不速之客。

是全楚悠的手下。

“終於回來了。”

那人朝他一仰下巴。

“坐。”

這名姓陳的男子突然找上門,是問他弟弟和全楚悠有沒有興趣幫領主做事。

方巍言以馬上就要離開為由,婉拒了邀請。

大概是沒想到他會拒絕,那人一下變了臉色。

“彆給臉不要臉!”

“老子是問你弟他們,不是問你。你個殘廢就算想加入,老大還看不上呢!”

方巍言耐著性子:“我沒有這個意思,隻是我們很快就要走,不好耽誤領主時間。”

“走?”男人不屑,“你們走得了嗎。外邊什麼情況你又不是不清楚,出去送死,還不如留下來幫老大做事。”

方巍言:“我們真的……”

“不跟你廢話,要說的就這些,給你們一天時間考慮。同意的話你好我好大家好,不同意……”

那人獰笑一聲。

“娼館還是鬥獸場,讓那兩個挑個去處?”

方巍言斂了神色。

“你那什麼眼神?不服?”

方巍言鬆開五指:“不,沒有。”

“識相就好。說實在的,我最近老是收到投訴,說娼館那些玩也玩膩了,看也看膩了,想要點兒新鮮貨色。”

“你弟弟雖然有點兒高了,但勝在年輕,皮相也還不錯。兩腿一張就有錢來,這點兒活……”

話沒說完,男人便覺嘴巴一疼。

罐頭咣當落在了地面,鋒利的封口劃過嘴角。

血流了出來。

男人一下子沒有反應過來,不可置信摸下沾在嘴角的血跡。

“……不好意思。”方巍言緩緩垂手,“手滑了。”

“你他媽找死——!”

男人踹開凳子,怒而暴起。

.

方銘在走廊間飛馳。

趁剛才空隙,他上了樓。

大概是自覺不會有人侵入,這中間倒沒碰見其他巡邏員,一路暢通無阻。

很快,他發現了全朗所在的辦公室。

位於道路儘頭,門兩旁有人值守。

他暫且佇下腳步,停在走廊拐角處。

這裡是二樓,透過窗戶能夠直接望見一層演出廳。自上往下,鬥獸場一覽無餘。

或許是基於這點,全朗才會把住所定在這兒。

畢竟常年封閉不見天日的地下,這是唯一的娛樂了。

方銘微不可見蹙了下眉。

少頃,樓下方傳來嘈雜。

鬥獸場開門了。陸陸續續有人進場,比賽即將開始。

昨天決出了獲勝者,這回是新一輪的賭注。

偶爾能聽見肉/體相撞,或是呐喊助威。

就在這嘈雜無序之中,走廊方向傳來腳步聲。

朝自己這個方向來的。

方銘後退一步。

察覺後邊門沒鎖,反身躲進去。

來的是剛才離開的男子。不知為何受了傷,不僅臉上掛彩,渾身也有青腫。

滿臉怒容,腳步匆匆。

但到門前還是急急停住,抬手敲了下門。

“老大!”

得到裡邊人應允後,他推門而入。

“老大,絕不能放過那些家夥。?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門未關嚴,方銘清晰聽見裡邊的談話。

“他們拒絕了邀請,對您也毫不尊重,必須得好好教訓!”

全朗語氣帶著不耐:“新人不都這樣?你帶人去收拾就行了。”

“是,但是……”

男人音量低了幾分。

此後聲音變得模糊,不知在交談什麼。此後,辦公室內靜了一會兒。

“你說,你帶了一個人,後來又找了好幾個巡邏員去,都沒打過?”

“呃……”

老大說得這般直白,男人不敢反駁。

“廢物!”全朗不快,“除了逞威風你還能乾嘛。”

“對,您說得對。”

“這回隻能由您出面了。實在不行就把他們趕走,等見到外邊的怪物,他們會後悔的……”

裡邊人又交談了幾句。沒過多久,房門打開。

方銘脊背緊貼門板,看兩人從辦公室內走出來。

全朗:“人在哪兒?”

“在後台。”男人說明了位置。

當聽清對方說出的具體房號後,方銘不由頓住。

那分明是他們住的地方。

“新人”。

一瞬間,方銘腦海內浮現全朗剛才的形容。

原來是指他們。

看來,隻要進入這座避難營,就徹底劃分在了全朗的管轄範圍內。

候在門外的兩名門衛也跟著一同走了。辦公室內此時空空蕩蕩,是調查的好時機。

不過……

方銘抬腳朝外。

全楚悠很厲害。

如果那個人在場,幾個普通人壓根不是對手。

但現在全朗也去了。

目前隻清楚了全朗的異能,要動手還太過草率。

何況,一旦全朗見到了全楚悠,一定會心生警惕。再想下手就更加困難。

必須得阻止兩人見面。

萬一失敗……

方銘扣緊五指。

那麼,恐怕就算冒險,也隻能先下手為強。

·

“抱歉,我衝動了。”

房間裡一片狼藉。

方巍言坐在椅子上,揉著眉心。

他本沒想動手。為了避免擴大矛盾,很多事他都可以忍。

可是,他能忍受彆人對自己的嘲諷,卻忍不了其他人侮辱弟弟。

等意識到的時候,就已經出手了。

後來全楚悠趕回來,輕易收拾了那些人。

大約是害怕跳彈,狹窄的屋內那些人也沒敢開槍,隻臨走前丟下一句狠話,讓他們等著。

根據他的猜測,那些人會去找領主。就算全楚悠再怎麼厲害,和異能者碰上也一定會吃虧。

“這裡不能待了。⒕_[]⒕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方巍言道,“把小銘找回來,我們馬上走。”

原本是想先弄清楚異形的情況,可現在的危機更加致命。隻能冒險離開了。

全楚悠看著他,沒有動。

方巍言正有些奇怪,忽然聽見門外人聲嘈雜。

“是領主,領主大人來了!”

“大人怎麼看上去那麼不高興?”

“一定是有人壞規矩了!”

竟然來這麼快。

方巍言倏地起身:“快,我拖住他們,你先去找小銘,外邊彙合。”

一大波人馬在朝這邊靠近。

除了領主本人和他的手下,更多是追隨而來的人群。烏泱泱一大片湧進了後台。

“老大,就在前邊。”

男子在前邊引路。

全朗視線循手指方向望去。

屋內有兩個人。

由於光線黯淡,看不太清臉。但看體型,並看不出有什麼特彆的。

就是被這兩個打得還不了手?

全朗餘光落在手下人身上,面露不滿。

男人完全不知即將被炒魷魚。

他剛才丟了面子又挨了揍,迫不及待要教訓人。朝裡邊大喊:“你們兩個趕緊滾出來。領主大人來了,還不出來迎接!”

裡邊終於有了動靜。

有人率先踏出。

全朗看清了臉。

黑色瞳孔,是普通人。

對方身後還跟了一名青年。剛好立於門下,半張臉藏在陰影之中。

全朗沒太注意,朝前行去。

而伴隨靠近,越發覺得那臉龐輪廓有些熟悉。

不,不僅僅是熟悉這麼簡單。

他應該……

他絕對認識這個人。

是末世以前的交際圈?

那段日子對他來說是一團垃圾,早就拋之腦後了。就算鄰居鄰居站他跟前,他也不一定有印象。

可為什麼這個人會覺得熟悉。

全朗仔細打量。

然後,立於身後的青年下巴稍抬,一雙眼睛露了出來。

是近乎澄澈的藍。

分明是代表天空的顏色,卻莫名令人覺得詭異。

仿佛那是虛假的、冰冷的、空白的。

——不屬於人類的眼睛。

全朗莫名驚起一身冷汗。

他瞧見那雙眼睛微微眯了一下,像是在笑。

這份笑容終於令他回憶起了那個人的存在,不由僵站在了原地。

怎麼可能。

他分明確認過,分明是他親自動手。

全朗唇色抑製不住地發白。

他親手除掉的,

披了他兒子皮的“怪物”。

怎麼會站在這種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