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溫度傳遞。
黑色發絲掃過臉頰，有些癢。
那抹熱度，不知是遠處火焰的燃燒，亦或是身前人帶來的體溫。
這舉動完全出乎意料，方銘一時沒有反應。
在他終於回過神想要推開人時，肩膀先一步被抓住，往後一扯。
方銘趔趄。抬眼，見老哥擋去了身前。
“不用這麼激動吧。”
畢竟是曾經的救命恩人，方巍言儘力維持著禮貌。然而控製不住眼皮跳動，明顯表露了他的不喜。
“打聲招呼就好。”
全楚悠雙臂懸在半空，少頃垂下。笑了笑：“不好意思。”
“你們認識嗎。”
周圍人也因這突如其來的舉動呆住，不過很快回神。
他們沒有細究，隻以為是關係很好的朋友，紛紛放下了槍。
“既然是楚悠的朋友，那就一起上車吧。我們可以送你們一程。”
屍潮已經燃燒了大半。
留下一車人處理後續，其他人重新坐回了車上。
江勤的姐姐本來也想要留下。可她精神狀況實在算不上好，被其他人強行拉上了車。
如同來時一般，幾輛車朝後方疾馳而去。
火光漸遠。耳旁仍然能依稀聽見喪屍的嘶吼，宣告這不眠夜的未結。
方銘坐在車後座，身旁坐著老哥。
在他上車以後，那名青年大概想要跟著上來，卻被老哥擋開了。
於是這不算寬敞的後座，擠滿了三個大男人。
著實是有些擁擠。
方銘肩膀貼著玻璃窗。餘光瞥見的火光越來越小，最後再也看不見。
他收回視線。
江勤姐姐坐在前邊副駕駛，雙手抱膝。
從前總是風風火火的，英姿颯爽。這會兒好像無端矮小了許多。
腦袋枕著冰冷的窗戶，眼底看不見光。
沒有人說話。
隻聽得見汽車引擎，發出隱隱的低鳴。
像是為了打破這沉寂的局面，司機找出一盤磁帶。
“你們……要不要聽歌？”
如今這個時代，電很奢侈。中控屏幕基本沒了用。為了緩解這漫長旅途的無聊，很多人又開始用回了隨身聽。
耗電少，攜帶方便。
插入磁帶後，低沉磁性的女聲響起。
音質稱不少好，帶有一絲磨砂質感。曲調低緩，反倒更加重了沉鬱。
司機尷尬：“換一首。”
他手伸過去，剛要加速，便聽見身旁人開口。
“……你們從裡邊出來，有看見小勤嗎。”
方銘看過去。
江然然：“他死了嗎。”
方銘：“……”
方巍言看了自己弟弟一眼。
與江勤接觸的是弟弟。他聽聞了經過，卻沒有實際見
到。
但眼下，恐怕還是得由他來溝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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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剛要委婉作出答複，便聽身旁弟弟開口。
方銘：“死了。”
因這過於直白的回答，司機險些沒一腳踩上刹車。
江然然倒沒生出更大反應。或許是心中早有了猜測。
“他異變了？”她又問。
方銘沉默片刻，回答：“是，我殺了他。”
哐當。
不知是碾過什麼，車身狠狠抖動了一下。
聞言以後，江然然許久沒有開口。最後隻是道。
“……還好。”
這之後，便再也沒有更多話了。
方巍言看向自己弟弟。
對方始終沉默，表情也沒有任何變化。
隻是雙臂環抱，不知在想些什麼。
他抬起手，輕捏了下弟弟肩膀。
窗外風景飛快掠過。
因這一打斷，司機甚至忘了更換音樂。
伴隨那低沉緩慢的曲調，汽車朝前行駛而去。
.
事發突然。
淩晨本該是人類睡覺補充體力的時候。而由於那突如其來的侵襲，所有人都沒了困意。
不過，趕夜路著實是消耗精氣神。
因此在遠離商場約莫一個小時車程後，眾人暫且停了下來，準備臨時駐紮。
剛好開上高速路，周圍沒什麼建築，隻剩光禿禿的土地。
褐色土壤上覆了一層淡淡的冷霜。正是夜間，更為寒冷。
車後備箱收了簡易帳篷。下車以後，眾人將其支起，四五輛車朝外圍成一圈，以待隨時出發。
天氣太冷，僅僅睡帳篷自然是很冷的。所以還有睡袋，並在中央生了火。
一時間，這冷清孤寂的野外頓時有了人氣。
“先吃點兒東西吧。”
司機拿了罐頭遞給方銘兄弟倆。
方巍言道謝接過。
這期間他跟隨行的人溝通，發現這些人都來自異能者協會。
他們聽說這邊避難營出事，便一同趕了過來。
可惜還是晚了一步。哪怕清理乾淨屍潮，這處避難營大約也不能用了。
江然然精神狀態顯然不佳。簡單吃過點兒東西，便先去帳篷裡睡了。
其他人圍坐成一圈，聊著天。
方銘沒什麼胃口，也不喜歡跟人擠在一堆。因此獨自一個去到了外圍。
野外駐紮算得上是最危險的露宿方式。
如果不是沒有建築物，輕易不會這麼做。
不過現在人多，又有異能者陪同。危險性倒沒那麼大。
隻是為防備那神出鬼沒的異形，依然需要守夜。
這會兒面包車旁搭了折疊梯，供人坐上車頂。以免出現視覺死角。
方銘剛要攀上去，便察覺身後有人靠近。
回過頭，見是全楚悠。
不遠處，人群圍坐在篝火旁。火焰獵獵，發出劈裡啪啦的聲響。
伴隨輕聲交談，倒是難得顯出一絲寧靜。
全楚悠：“不吃點兒東西？”
方銘：“沒胃口。”
全楚悠笑笑，沒在這個話題繼續下去：“我還以為你已經走了。”
方銘：“……”
方銘：“我在等你。”
全楚悠聞言，眼睛微微亮了幾分。
“……我很開心。”
方銘沒有接這句茬。
剛才一直找不到談話的時機，如今對方主動找來，終於讓他有了問話的機會。
他開門見山。
“之前你說我不記得了，是什麼意思。”
全楚悠像是不理解這句話的含義，偏了下頭。
“那天你第一次告訴我你的名字。”
方銘再一次道，“我應該記得你？”
全楚悠看了他一會兒，接著視線微移。
遠處火光跳躍，漂亮的臉龐一半隱於暗中，晦暗莫名。
“至少，我以為你不會忘。”
方銘默不作聲，注視著身前。
少頃開口：“我的確認識一個人。”
“他跟你很像。”
“一樣的名字，一樣的臉……還有年齡，”
“我叫他——”
這回方銘停頓許久，終於說出了那個字。
“小悠。”
聞言，青年貌似一頓，重新回看過來。
漂亮的臉龐映著暖光。因火光搖曳，眼底變化不同的顏色。
方銘沒有躲避，與那雙眸子對視。
“可你不會是他。”
垂在身側的五指不由自主地攥緊。
“因為早在十年前……”
“他就已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