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1 / 1)

第2章

離開帳篷沒多遠,方銘便遠遠瞧見一個眼熟的人。

他不擅記事,對親人以外的人更沒多大關心。之所以眼熟,是因為數分鐘前剛見過。

那個攤販。

這回不止對方一人。聚集了好幾個同夥,朝這邊方向指指點點,露出不懷好意的笑。

方銘對這場景倒不陌生。不過是他剛才沒給面子,對方便想要找補回來。隻是沒想到來這麼快,還剛好當著他哥面。

方銘皺了下眉,剛往前一步,身前就被擋住。

抬起頭,見是老哥。

方巍言頭也不回:“還說沒事呢?”

方銘:“……”

方銘:“我想著,反正馬上就要走……”

下一秒耳朵就被拎起。

方巍言:“彆找借口。”

方巍言雖然缺了一條腿,但偽裝得很好。尤其在對外時,腰杆挺得筆直,人高馬大,短時間內察覺不到異樣。

因此那些攤販雖然朝這邊指指點點,但礙於方巍言的存在,一時不敢上前。

就這麼一猶豫的工夫,便眼睜睜瞧著獵物走出了避難營。

避難營與外界的交接是一道通了電的鐵網。這鐵網看上去岌岌可危,倒勉強算是一層保障。

等到了外邊,生死存亡便真是聽天由命了。

柳寧清一直緊張兮兮注意著身後,見那幾人沒追上來,鬆了一口氣。

“他們不會追來的。”

方巍言看出柳寧清的心思,“外邊太危險,他們不敢冒險。”

柳寧清想起自己剛才的隱瞞,不覺心虛:“那個,我剛剛……”

“沒關係,”方巍言歎了口氣,“是我不該讓你去買東西。”

柳寧清說不出話來。

這一個月他基本什麼都沒乾過。

想著既然沒戰鬥力,至少把後勤工作做好,於是今早自告奮勇去了。誰知道被人當軟柿子捏。

在安全區的時候,他可從沒覺得自己這麼沒用過。

看人情緒明顯低落,方銘方巍言兩兄弟對視一眼。

方巍言自認是兄長,他弟不善言辭,安慰人的事也隻有他能做了。剛要開口,就見方銘先一步走近過去,拽起柳寧清手臂。

柳寧清嚇一跳。

“幫我看地圖。”

方銘不等人答應,便把紙質地圖強硬塞人手裡。

這下柳寧清也沒工夫失落了,掀開地圖,推了下眼鏡仔細察看。

方巍言將話咽了回去,若有所思。

他們三人要前往安全區,這期間得經過一座叫石陽的城市。開車橫穿過去大約得倆小時。

而好巧不巧,他們的交通工具剛好在昨天拋錨,正停在避難營不遠的路邊。

所以現在,他們要麼得去搜一輛還能用的車,要麼得去找修理工具。

所幸石陽離避難營不算遠。七八公裡的距離,走路

一個小時也就到了。

隻是……

方銘看向老哥的右腿:“哥,你在車上等。我找到東西就回來。”

方巍言:“你一個人?”

方銘:“一個人快點兒。”

方巍言笑了笑:“你嫌我走路太慢?”

方銘一愣:“……不。”

“那就沒關係了。”

方巍言看向一旁。

“小柳,你能去把後備箱的拐杖給我拿來麼。”

柳寧清應下後,連忙去了。

方巍言注視著人離開,又聽身旁人開口。

“哥,我是擔心……走太久,壓力太大。”

方巍言看過去,見弟弟緊蹙著眉,視線目不轉睛落在他右腿上。

那地方安了最粗糙的義肢。走路久了,便會磨出血來。

方巍言歎了口氣,撫上人肩膀。

“所以我不是用拐杖嗎。”

方銘眉頭依然沒有舒展。

方巍言:“比起這個,我有事想問你。”

方銘終於抬起眼。

方巍言:“對柳寧清這個人,你怎麼想。”

.

後備箱雜七雜八堆了不少雜物。

柳寧清翻了半天,終於從邊角旮旯裡找出灰撲撲的拐杖。

大約是太久沒用,積了不少灰塵。他拍了幾下,又趕忙揣著拐杖往回跑。

到地方的時候剛好瞧見兄弟倆在交談什麼,沒來得及問,方巍言就注意到了這邊,朝他笑道:“小柳,謝謝。給我吧。”

柳寧清將拐杖遞了過去。

再看方銘,立在原地眉頭緊鎖。

“方銘,”他小心翼翼詢問,“你怎麼了?”

方銘看了他一眼,沒有回話。視線重新投向方巍言:“哥,我幫你。”

說完徑自走了過去。

柳寧清:?

拿回拐杖後,三人重新上路。

為節約飲水,一路上並沒有過多交談。並且十分默契地,方銘開路,柳寧清中間,方巍言負責斷後。

一路上偶爾會碰見落單的喪屍。三人也十分有默契地躲避。除非避無可避,則由方銘利落殺掉。

一個小時後,抵達石陽附近。

柳寧清又確認了一遍地圖。

“汽修店一般會在小區附近。這幾個小區是離咱們最近的,都可以去看看。說不定還能撿一輛汽車。”

比起空曠的高速公路,建築物錯綜複雜的城鎮危險性要高上許多。

方銘在前開路,確定好方向後往前行去。

偌大的城市不見一人,靜得可怕。

柏油馬路到處是裂紋。汽車三三兩兩橫在路旁,有些沒了輪胎,有些車窗玻璃全碎。不知是多久沒人開過,車身裹了皚皚白雪。

整座城市,都籠罩在一股死寂的純白中。

可惜的是,儘管一路過來見到不少丟棄的車輛,卻

沒有一輛能用的。

直到抵達第一家汽修店附近。

汽修店店面很大,有三四道門。最中央的卷簾門大敞,一輛車吊在正中央,晃悠悠隻剩一個輪胎。

大約是在修車途中爆發了危機,修理工就這麼逃跑了。

這十年來不知是否再沒人來過,汽車依然保持最後修理時的狀態。

“現在……進去嗎。”

柳寧清拿不定主意,左右看看。

方銘望向老哥,對方也在尋找合適的掩護位置。一番張望後,確定了汽修店對面的面館。

面館大約是自家開的。一樓店面,二樓則是臥房。上到頂層露台,剛好能將對面的汽修店一覽無餘。

由於老哥行動不便,平時兩人行動時都是方銘負責前鋒,老哥負責掩護。

這方面的經驗對方要比他豐富許多。

方銘沒有提出質疑。

面館環境要比汽修店單純,很快排除了危險。

方巍言在頂層架好狙擊槍,叮囑方銘小心。

“遇見危險馬上撤,彆戀戰。”

方銘搖了下對講機,示意自己知道。

柳寧清是負責帶路的,眼下自然沒有他的事。

方銘剛準備往下,就聽身後腳步聲傳來。

“我跟你一起去!”

“小柳,”方巍言阻止道,“你還是留下吧,太危險了。”

柳寧清搖頭:“我不怕危險。而且找東西的話,兩個人快一點兒。”

他眼巴巴瞧人,“方銘,你就讓我去吧。”

方銘沒有立即回答,往後瞧了一眼。老哥不動聲色,看不出在想什麼。

片刻後,方銘抽出手/槍,轉身朝下。

“跟緊。”

柳寧清喜出望外,連忙追上。

面館樓梯黏著血跡,幾近墨黑。牆上貼了當年的廣告單與報紙,年代久遠,字已經模糊了。

老哥大概是想讓柳寧清留下的。

方銘下樓的時候想。

他不太清楚自己這麼做會不會惹他哥生氣。

隻是,如果老哥對柳寧清心存戒備,那麼他更不能讓兩人單獨相處。

畢竟遇見危險,他更有自保能力。

來這裡之前的那個提問:對於柳寧清,是怎麼想的。

他不太清楚這一問題的含義,此前對方也從沒問過他這種問題。

不過,他還是如實做出了回答。

【“彆離他太近。”】

老哥當時對他說。

【“小銘,現在這個時候,你能信任的隻有我。”】

這是當然的。

柳寧清與他們同行再久,也不過是目標暫時一致的陌生人。

但老哥特地對他提出告誡,是因為發現了什麼?

——他自己沒注意到的事。

方銘眉間微不可見蹙了一下。

很快來到樓外,

汽修店位於馬路對面。此刻靜悄悄的,聽不見一點兒動靜。

他往上瞧了一眼。老哥隱蔽得很好,看不見具體位置。隻能瞧見光禿禿的枯枝插在花盆中央,隨風搖曳。

他收回視線,開始行動。

靠近卷簾門,裡邊光線很暗。門旁,那輛缺了輪胎的轎車依然在晃悠,高懸的鐵鏈吱呀作響。深處是零零散散的貨架,以及堆積如山的雜物。

沒有異形痕跡。

排除危險後,方銘朝柳寧清比了個手勢,示意往裡處靠。

這汽修店災後大約真沒人來過。除了需要的零配件外,甚至還找到了幾條煙和酒。

可惜過去十年才找到,否則拿出去也能換不少錢。

受潮的煙盒沒什麼用。方銘想了想,還是把酒瓶收了起來。

收拾好零件後,他站身。

身後有人靠近。

他倏地抽出槍身往後指去。

“啊!”

柳寧清嚇一大跳,剛找到的零配件灑落一地,發出清脆的碰響。

方銘無言看人幾秒,收回槍。

“出點兒聲。”

柳寧清欲哭無淚:“我不是怕吸引怪物嗎。”

方銘沒再多言,看向地面。

胎片胎膠蘑菇釘之類,都是修補輪胎的配件。

“我……也不知道有沒有用。”柳寧清蹲身去撿,“你看看行嗎。”

這次拋錨不是因為爆胎。

“拿上吧。”方銘道。

拿完這些就可以撤離。趁柳寧清收拾的工夫,他退到窗旁去警戒。

窗外,荒廢的舊樓一棟靠著一棟,寥無人煙,彌漫著冷寂。

室內太過安靜,襯得零件碰撞的聲響更為清脆。

“……對不起。”

這時,夾雜了一道男聲。

“我這一個月,肯定給你們添了很多麻煩。什麼都不懂,今早還害你跟彆人起衝突。”

方銘看過去。

柳寧清一邊收拾零件,依然在喋喋訴說著。

“我之前有沒有跟你講過?我在安全區生活了好幾年,每天就是研究,知道外邊變化很大,但也僅僅限於聽說。”

“其實,我可能算很幸運。我的父母……也是研究人員。異變發生的那一年,我剛滿15歲,一家三口受到軍方保護撤離。所以我沒有經曆過那種刀口舔血的生活。”

“爸媽跟我說,我們的任務就是研究出血清,對抗異變,所以我拚了命的學習。當上研究員,大概是前年的事。”

“這次出來采集樣本,爸媽本來是不同意的。但我總想要證明。而且有隨行研究員在,采集效率會更高。”

“我磨了好久,他們終於答應了。但不放心我一個,要跟我一起。”

“結果……”

後邊的話,柳寧清沒有再說下去。

事實已經很清楚了。

結果,他沒能得到證明。

方銘之前聽說柳寧清和同伴走散,沒想到這之中還包括家人。

沉默了一會兒,道:“會找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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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言,柳寧清動作微頓,接著撿起最後一枚零件。

“我知道,你們不會輕易相信我。但沒關係……”

他看向方銘,咧開笑。

“我相信你們。”

“所以在力所能及的範圍內,我想去做我能做到的事。”

被凜冬所包裹的城市,哪怕白日也總是壓抑的。

白光被濃雲層層包裹,好似透不過氣。

許是屋內太暗的緣故,又或許是窗邊位置正好。那黯淡的白光映在柳寧清白淨的臉龐,襯得那抹笑意越發無瑕。

眼鏡後的眼瞳仿佛琉璃珠子,變淺了幾分。

方銘不知何故,指尖微移。

就在這時。

“撤退!有人靠近!”

掛在胸前的對講機忽然傳來男聲,語氣急促。

方銘猛地回了神,拎起蹲在地上的柳寧清就往外跑。

然而為時已晚。當他靠近門口,已遠遠瞧見一行隊伍朝這邊接近。

如果貿然橫穿馬路,肯定會被撞個正著。

於是他又壓著柳寧清縮了回去。

方巍言自然注意到了這點,聲音再一次傳來。

“建築物都是通的,找找看有沒有後門。”

方銘視線飛快在室內搜尋。很快注意到雜物堆後邊一扇小門,

隻是前排一個很高的貨架,得先移開。

“你去那邊。”

方銘指揮柳寧清。

貨架上堆積的雜物都先清理了下來,但鐵製高架的重量依然不容小覷。

柳寧清憋著氣去搬。他力氣不大,臉漲得通紅。

好不容易挪開一條小縫,方銘去擰把手。太久沒開過,已經生鏽了,極為生澀。

好在汽修店裡是不缺油的。

方銘抄起一瓶就往上倒,終於順利開了門。

先扳斷光棒扔進去,光亮瞬間映亮窄小的室內。

確認裡邊沒有異形後,方銘一把將柳寧清塞進去,隨後自己也往裡擠。

剛好這個時候,外邊人踏進了屋內。

已經來不及關門了。

“這是剛有人來過啊。”

門口傳來一道獰笑。

“腳印都還在。”

“可能瞧見咱們來就跑了,痕跡都來不及清理。”

“老大,怎麼說,追不追?”

一人詢問為首的頭領。

為首男人身形高大,足有一米九。面容英俊,但鼻梁橫過一道疤痕,氣質極為狠厲。

他沒有回話,鷹隼般的雙目投向窗旁。

地板上,散落著孤零零幾個蘑菇釘。

.

同一時間,兩道身影遠離了汽修店。

千鈞一發。

不過好歹在被發現前從後門逃走了。離開的時候接到老哥聯絡,告知會離開面館,他們在另一個地方彙合。

得抓緊時間。

方銘收起對講機,跑了幾步,發覺身後人沒跟上。

看過去,見柳寧清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樣。

方銘沒有廢話,抓起人就要往前。

“是……那個人。”

後方傳來男聲,宛若喃喃。

無論是表情還是語氣都不太對勁。

方銘再一次看去。

空下的一隻手捂著臉,面色慘白。

“那個人……襲擊了我們隊伍。”

方銘:“誰。”

柳寧清沒有回話,依舊在顫抖。

時間不能耽擱。

方銘要拉人繼續往前。

“被殺了,都被他殺了……”

“隻剩下我。”

方銘腳下一頓。

“方銘!”

身後人陡然變得激動,猶如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死死扣住他的手臂。

“我的父母、朋友!研究器材和樣本數據都被搶了!”

柳寧清瞪大雙眼,淚水不受控製沿眼角滑落。

“我必須得拿回那些東西!”

這是方銘第一次看到柳寧清這麼失控。

因方才奔跑,眼鏡已經滑至鼻尖,大半眼睛都露了出來。

透明液體沿臉頰滑下,一滴一滴往下。

天色依舊陰暗,偌大的城市仿佛死寂的棺木,隻剩岑寂的冷色。

唯獨這雙淺棕色的眼瞳,仿佛是這淒白冷意中唯一的暖光。

方銘從中看到了自己。

像是受此浸染,自己也成了暖色。

這一回,他終於有所動作。

抬起手,幫忙扶正對方的眼鏡架。同時聽見自己的聲音。

“……好。”

“我幫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