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0.第 150 章(1 / 1)

沈初磨牙, 卻隱忍不發,隻是瞪了李長安一眼。

真是逆徒啊。

李長安口中卻還絮絮叨叨著,“哎呀老師, 我這也都是為了你好, 安祿山凶悍,你要是不好好學習,萬一到時候出了什麼差錯,我豈不是就成了沒了導師的小白菜學生了?”

雖說洛陽有張巡這座大唐長城輔助守城吧,可畢竟事情已經不一樣了,張巡守雎陽守的可慘烈了, 牙都掉沒了。老師若是也如張巡一般,豈不是日後文天祥寫正氣歌就要‘為沈洛陽齒’了,哈哈。

李長安忍不住笑出了聲。

沈初磨牙,攥緊了拳頭。

奈何現在十個沈初也打不過一個李長安了,李長安日日練習刀槍,沈初日日在禦史台想著今日看誰不順眼就參誰一本,一人的武力值差距極速增大。

沈初還是文弱文臣, 李長安已經是能征戰沙場的將領了。

打也打不過,罵吧沈初還是要臉的人, 不好意思罵學生……

你可想好怎麼救下你那個義兄了?沈初忽然出聲。

李長安瞬間就蔫了。

她歎了口氣:“也不知道李隆基有什麼魔力,把王忠嗣迷得五迷三愣, 他到現在還隻以為這幾年李隆基的那麼多腦殘行為是受了奸相李林甫蒙蔽呢。”

王忠嗣前半生的確是因為李隆基才會走得這麼順,倘若王忠嗣不是李隆基義子, 他再有才華也沒辦法仕途如此順利。郭子儀沒本事嗎?他比王忠嗣還大近十歲呢, 可現在都還默默無聞呢。

所以王忠嗣對李隆基一直是視作父親一般。在王忠嗣眼中,李隆基一直都是那位開元明君,對他恩重如山的義父。

李長安覺得自己給他送了書, 王忠嗣就算看完了不會認為李隆基有什麼問題。

說不準還會覺得李長安是在提醒他防範李林甫這個“上司”。

畢竟在王忠嗣眼裡,李隆基不是他的上司,而是他的父親。誰家兒子會防備爹呢?除了她們有優良傳統的老李家。可惜王忠嗣姓王,不姓李,雖說李隆基認他為義子,可是顯然父辭子笑這個本事屬於血脈天賦技能,隻通過李唐血脈傳播,王忠嗣沒能學會這個技能。

沈初看了李長安一眼,柔聲道:“哎呀長安,你真是我帶的最差的一屆學生了,這麼簡單的困局你怎麼就想不出來破局辦法呢?”

李長安哼哼唧唧了兩聲,終於老實了。

天寶三載,這是年號由年改為載的第一年,年宴也辦的格外鄭重一些。

加上今年大唐對吐蕃、契丹大勝了兩場,所以這次宴會設在了花萼相輝樓,場面極為盛大。

公孫大娘年紀又老了一些,可舞劍的動作依然英姿颯爽,李龜年抱著琵琶唱歌,唱的是王維新譜的《相思》,這首詩的彆名又叫做《江上贈李龜年》,是王維與李龜年一同在江上遊玩時所作。

李龜年極喜歡這首詩,專門為此譜了曲,日日歌唱。此詩風格明快,含蓄雋永,在年宴上唱也不算違和。

李長安與玉真公主坐在一起,玉真公主津津有味,看著面前的歌舞,時不時還會低聲點評一番。李唐皇室的藝術水平普遍不低,李隆基是梨園祖師,玉真公主也對音樂十分喜愛,當年王維就是在她的宴會上彈了一曲琵琶,這才被玉真公主欽點為了狀元。

李長安的心思卻不在歌舞上,她的視線穿過搖曳婀娜起舞的舞姬,看向了屬於官員的那一行列。

王忠嗣與安祿山坐在諸武將的最前頭,一人雖同為節度使卻沒有坐在一起,而是故意隔著人坐,兩個人的關係不好已經擺在了台面上。

這是李長安第一次見安祿山。

安祿山雖然身材肥胖,一臉絡腮胡,可並不顯得猙獰,一雙小眼睛裡還透著狡黠的光,是一個看起來人畜無害,甚至還有些討喜的胖子。

李長安想起了曆史上對安祿山的描述,晚年越加肥胖,體重超過四百斤,每一十裡路就要換一匹能承重五百斤的好馬,安史之亂發動的時候,他的眼睛已經看不清了,到了打下長安後更是幾乎徹底失明,還有其他諸多並發疾病……後世多有人推測安祿山有糖尿病。

如今的安祿山坐在李林甫旁邊笑容諂媚的與李林甫說了些什麼,態度十分恭敬,誰能想到毀了盛世大唐的竟然會是此人呢。

歌舞完畢,宴會正式開始。大唐還沒有那麼重的規矩,宴會期間也不用坐在座位上守規矩,而是可以端著酒杯隨意走動聊天。唐朝宴會講究參與感,臣子們推杯換盞的飲酒閒談,甚至有時候還會行各色酒令。

“臣敬聖人一杯。”王忠嗣端著酒站上前對李隆基問安。

李隆基滿臉微笑,看著王忠嗣的眼神十分和藹:“阿訓可是又為朕從吐蕃手中奪了不少土地。”

先前也有不少臣子來向李隆基敬酒,李隆基的語氣都沒有這麼和藹。

到底是從小他看著長大的義子,李隆基對王忠嗣也更親近些。

雖說有些惱怒前段時間他命令王忠嗣去攻打石堡城,王忠嗣卻三番兩次抗旨推脫,可畢竟王忠嗣後來又打下了吐穀渾,為大唐立下了大功,李隆基當著群臣的面也不好責罵功臣。

王忠嗣面上露出淺淺的微笑,又與李隆基說了一句話這才退下。

哪怕已經是如今的大唐第一名將、四鎮節度使了。可王忠嗣在李隆基面前表現得依然像毛頭小子一樣青澀。

安祿山的眼神已經往這邊看了好幾回了,隻是他有些忌憚王忠嗣,看到王忠嗣在與李隆基講話,他便耐住了性子坐在案後飲酒,一直到王忠嗣離開,安祿山又等了一會,方才端著一杯酒,滿臉堆笑的上前去向李隆基見禮。

“臣安祿山見過聖人、見過貴妃。”安祿山身形雖胖動作卻十分伶俐,啪啪一下跪下又咕嚕爬起來,模樣十分滑稽,逗的李隆基和楊玉環一人不由掩嘴微笑。

坐在李隆基左手側的李亨表情卻不算好看。

李亨與楊玉環一人一左一右坐在李隆基身側,從地位上來講,身為大唐儲君的李亨地位並不比楊玉環低。

可安祿山卻隻給楊玉環見禮而忽略了他,這幾乎是明晃晃的在打他的臉皮。

站在李隆基身後的高力士也注意到了李亨的表情,他心中還記掛著李亨畢竟是儲君,於是便出言提醒安祿山:“安將軍,太子在此處,你也應當拜見太子。”

李隆基也點頭,指著李亨道:“此朕之太子。”

哪怕心裡不喜歡李亨,可在外人面前李隆基也不會公然下李亨的面子。

安祿山卻歪歪頭,一雙小眼睛裡滿是天真:“臣是胡人,不識朝廷禮儀,太子何官也?”

此言一出,李亨垂在衣袖下的雙手緊緊攥緊,表情越發不好看,他陰測測看了安祿山一眼,心中恨得厲害。

安祿山都做到節度使的位置了,他難道真的是不知道有太子的蠢貨嗎?這雜胡就是故意在所有人面前下他的臉皮。

李隆基卻沒有生氣,甚至臉上還帶著笑容,他指著李亨道:“朕百年之後,他就是繼承朕位置的人。”

“臣愚蠢,隻知道陛下萬歲萬歲,隻知有陛下而不知有太子。”安祿山表情低落,雖說向李亨見了禮,口中卻依然嘀咕著“聖人能活萬歲,我隻知忠心聖人便可,無須知道太子”。

他以為自己聲音小,實際上在場所有人都能聽到安祿山的這句“竊竊私語”。

李亨的表情已經僵硬了,安祿山這是蔑視儲君,應當治他的罪!

大唐的臣子公然蔑視大唐的儲君,這還有天理嗎?

這樣的奸臣就應當斬首,再將他全家流放……

李隆基卻哈哈大笑,什麼都沒說,看上去心情頗好。

他是大唐的帝王臣子,隻需要忠誠於他就夠了。安祿山對他忠心耿耿,這很好。

宴會的氣氛越加熱烈,李隆基幾杯清酒下肚,看著宴會上的歌舞也不禁來了興致。

“將朕的羯鼓拿來,朕要親自敲鼓,再找幾個舞人來跳胡旋舞。”李隆基捋起袖子,抱著羯鼓,興致極濃。

隻是舞人跳了一曲,李隆基卻有些不滿意,他是個在藝術上有完美主義追求的藝術大師,這些舞人雖說跳的不錯,可比起楊玉環差遠了。

隻是如今群臣都在殿上,李隆基也不好讓楊玉環公然起舞。

“聖人,臣會跳胡旋舞,臣想要為聖人獻舞。”安祿山的聲音忽然響起。

李隆基詫異看著安祿山,不僅是李隆基在場所有人都齊刷刷把目光看向了安祿山,就連李長安也頗有興致看著安祿山。

“你跳胡旋舞?”李隆基看著安祿山一個人足足有四個舞女腰粗的肚子,語氣中滿是懷疑。

安祿山嬉笑:“臣獻醜了。”

倒讓李隆基升起了好奇,他也想看看這個身材壯碩的臣子要如何跳胡旋舞。

“朕允了。”

安祿山就托著肚子開始翩翩起舞,他的身材雖然壯碩可舞姿卻頗為輕盈,其急如風、其徐如林,轉起圈來十分輕盈,仿佛車輪一樣在殿中旋轉。

周遭頓時響起了一片驚歎之聲。

李隆基朗聲大笑,手中的鼓錘越敲越快,安祿山也不甘示弱,腳下的圈也越轉越快。

一曲罷,李隆基頭上已經熱出了熱汗,心情卻很好。

“好好好,你這舞跳的好,朕該給你賞賜。”李隆基朗聲大笑。

安祿山一雙小眼轉了轉,連忙跪下卻是對著楊玉環磕頭:“臣看到貴妃便心裡覺得親切,想認貴妃為娘。”

李隆基大笑,指著安祿山道:“貴妃比你的年紀還小,你也好意思認她為娘?”

他看著安祿山,卻像看著一個醜角。

安祿山咬死了就要認楊玉環為娘。

就在李隆基將要答應時,一道清脆的聲音卻從女眷席上傳來。

“不行,他不能認母妃為娘。”

安祿山心中恨此人打斷了自己的好事,扭頭看去,看到了出聲之人。

一個容貌英氣,身材高挑,身著公主服飾的女子。

“壽安,你說他為何不能認玉環為娘?”李隆基笑道。

壽安,安祿山聽到這個名字,心思一動想起了此人是誰。

壽安公主,聖人的幼女,頗為得寵,根據他得到的消息此女和楊貴妃的關係還不錯。當然讓安祿山印象最深刻的還是自己派人給她送了兩回禮,都被她丟了出來。

如今又要壞自己好事,安祿山恨恨心道。

可是安祿山左思右想,也沒想出來自己是什麼時候得罪了這位小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