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虞漁說完這句話,車子就停到了小區樓下。
司機很識趣地沒有打斷兩人的對話。
夜色已經完全降臨了,路燈從外頭照進來,像是玻璃碎塊反射的微光。
光圈朦朧了虞漁的發絲,可是那雙眼睛在黑夜裡頭也熠熠生輝。
她很有興致的樣子。
“也許吧。”
“但我沒有談過戀愛。”
周憐的回答像是數學題的答案,幾乎沒有什麼情緒。
虞漁望著他蒼白的,幾乎沒什麼情緒,也看不出興致的面龐,心中卻很有興致。
她很想了解關於周憐的一切。
周憐身上有一種東西在吸引著她,就像是林椿、江初眠給虞漁的感覺一樣。
他身上有一種可以促使她創作的光環。
隻不過林椿和江初眠最後都由她來經曆和飾演,可是周憐是她沒法經曆的。
虞漁望著他那雙看起來禮貌,可好像空空蕩蕩的眼睛,心裡的那種興致更為強烈。
“是麼?”
“我真的很好奇。”
夜色降臨下來,她臉上的色澤變得不太分明。
隻是看起來在笑,明明夜色模糊了她的輪廓,可是她身上的那種侵略感卻並不因此而弱化。
周憐像被燙了一下似的,將目光投向彆處。
這時虞漁盯著他手裡的盒子看了一樣,在下車前對他說:“以後有機會的話,你會把我的禮物帶到北極去嗎?”
“那張照片,要是放在北極,就代替我去看看那北極長什麼樣。”
她說的話聽起來像是情話,因為著後座上隻有她們兩個人,就算中間隔著一個空位,也還是很近,加之窗戶也是密閉的。
“你為什麼這麼想去北極。”
虞漁聲音帶著點隨意:“因為從來沒見過。”
“世界上你沒見過的地方有很多,也不止北極。”
周憐這話說得繞有深意。
虞漁隻是輕挑了一下眉尾,笑容深了一下。
“不重要。”她的話說得輕飄飄的。
周憐眼神頓了一下。
“走了。”
“下次見。”
她開門的瞬間,外面的熱風奔湧而入。
關上門的時候,空調便又吹散了那種氣息。
虞漁走後,車裡還彌散著淡淡的香氣。
回到家,洗完澡,周憐仿佛想起什麼似的,來到桌邊,看向靜靜地擺在桌子上的三個方形盒子。
他打開盒子,便看到了裡面安安靜靜地擺著的相片。
翻開相片的背面,漂亮的梅花小楷寫著一個:眠。
這張照片裡的江初眠實在漂亮,卻又不僅僅是漂亮,黑白的底色,她驚懼又怯懦的眼神,哪怕在已經黑白的世界也仿佛帶著水光,令人心神不自覺地被她吸引。
周憐想起第
一次見虞漁時候的場景,很明烈的顏色一起呈現在她的身上,她的身後是灼灼鮮亮的夏日的樹,而她的臉頰泛著淺桃的色澤,渾身上下也是玫瑰淡粉色,那張臉,讓向來臉盲的周憐記住了,並且記得很深刻。
這時,周憐感到自己變得有些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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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蒼白的指尖撫過相片背後的漂亮的“眠”字,隨即眼神便重新又恢複了往常的空冷與淡漠。
將盒子送到父母面前的時候,周眠的母親特意問周眠:“你和虞漁見面了麼?”
周眠感到有些古怪。
“見了,母親。”
“你覺得虞漁那孩子怎麼樣。”
周憐的母親又多問了一嘴。
“你指的哪方面?”
見周憐面露不解,母親不知為什麼歎了口氣,讓周憐走了。
等周憐關上門,周母才和周父說:“那大師說的……周憐要是不開情竅,這輩子都要孤苦伶仃。”
周父卻講:“大師也說過,開了情竅,他也不一定能圓滿。”
“可至少不會提前……”
“大師指的人,就是虞漁吧,我查了一下她的出生年月,加上大師說的也都對上了……也真是難……她還和陳家那小孩在一起。”
“可就算和陳家決裂,不也得為阿憐的後半生考慮麼?”
“都是命中注定的。”
“虞漁那孩子雖然花了點,但是的確很優秀。”
“她這麼年輕,又討人喜歡……你看陳家那小子看她的眼神。”
“哎。”
*
虞漁回家之後,打開電腦將自己之前零零碎碎的東西寫的東西看了一遍。
然後開始創造一個虛幻的人物,那主角有點周憐的影子。
這個故事並不是虞漁在小世界裡經曆過的。
之前在創作江初眠的故事時,虞漁幾乎是根據自己在小世界的經曆來的。因此在寫完劇本後她經曆過一個自我懷疑的時期。
因為她發現隻有她自己能真的演出江初眠的樣子,而其他人不能和小世界裡的人一一對應,他們表演出來的永遠不及真實的。
所以她在想,是否應該虛構一個不屬於她的故事。
而在這個故事裡,儘管她不沒有,但主角和配角都完全符合她的審美取向。
她想要進行一次脫離了“作弊手段”的純粹創造。
這次創造的靈感,就是周憐。
周憐在她看來,有一種特殊的魅力。
這種魅力模糊了性彆。
如果說她要創造的江初眠的背後是繁華的舊社會,那麼周憐的背後,好像就是寒風凜冽,極光流動如宇宙的北極。
她沒見過北極,可是她會想象。
所以她問周憐,他在北極的時候是什麼樣子,談戀愛的時候,臉上是否會露出在北極實驗室裡的那種興奮。
而周憐蒼白的臉,黑色的長發,和空冷的神情,幾乎讓虞漁心胸
發燙。
不是喜歡。而是感覺周憐是生活在電影和書本之外的另外一個讓人驚豔的主角。
他那麼特彆。
她說他像北極,也不是敷衍。
是真的。
隻不過不是情話。
虞漁並不在意自己的話聽起來是否像情話。
也許在某些時刻,人在看到令人心馳神往的東西存在的時候,會露出類似的深情。
譬如她看周憐的眼神,便是那樣,不自覺地熱烈而深情。
周憐的手機震動了一下。
虞漁發來了消息。
虞漁:【你有沒有在北極的照片?】
周憐的手邊是他剛剛放下的那張虞漁的照片。
這次對面不是沒有回複,幾乎在消息發過去的下一秒,她就看到了對方顯示在輸入中。
周憐:【照片都是和科研團隊一起的】
虞漁:【我能看看麼?】
周憐沒說話了。
大概五分鐘之後,周憐發來一張合照。
在冰天雪地裡,周憐和一群陌生的國外面孔站在一起,他站在最邊上,臉上帶著慣有的冷淡,穿著深色的羽絨服,帶著深藍色的圍巾和黑色帽子。因為保暖的厚重裝束,他看起來模糊了性彆,雌雄莫辨。可儘管如此,在那一群研究人員裡,他看起來很高,很出挑,幾乎是一樣就能看到他。
背後是一所金屬質感的房子,應該是他們的研究所。
極光拍得很模糊,天空上又一些遊魚般絢爛奇幻的痕跡,但露出了一點。
燈光、黑夜、極光,以及照片裡男人空冷而雌雄莫辨的臉,使得著一切都帶有某種宇宙般浪漫和冰冷的味道。
虞漁大概過了五分鐘才回周憐的消息。
不知道在想什麼,在這期間。周憐盯著屏幕看。
他並不知道虞漁的意圖是什麼,他像是觀察著實驗室裡的變量,安靜地觀察著屏幕,耐心、沉默。
可是微信震動了一下,虞漁發來的消息,讓周憐的表情發生了改變。
他握著手機的手微微緊了一些。
虞漁:【你像站在宇宙邊緣的人】
心臟跳了一下。周憐抿著唇,皺著眉頭,另一隻手摸上自己的胸口,感受著某種陌生的情緒幾乎是像氣球膨脹一樣在胸中脹滿。
可對方仍舊顯示在輸入中。
周憐的情緒那麼淡,在此之前,能夠使得他心中有真實喜悅波動的,是觸碰那些從未見過的物質和謎團,生物的、物質的……說到底,它們都是宇宙的一部分。
那種龐大的無機的組合體衍生出絢爛而神秘的一切。
那些微小的存在,的確像是宇宙的手創造的奇跡。
沒人比周憐更懂的這句話的殺傷力。
她說他像是站在宇宙邊緣的人。
過了一會兒,虞漁的消息又傳了過來。
虞漁:【深藍的結冰的海面,或者針葉林
,這些意象很適合你】
虞漁:【你和我想的一樣】
虞漁:【實驗室的冰冷也很適合你】
虞漁:【要是能親眼看到你在北極的笑容就好了,或者看到你孤單地走在雪地裡,頭發飛揚的樣子,而你的頭頂上是不真實的極光之夜】
要是能起能親眼看到,她心中所有關於周憐的隱喻都會完滿。
那時侯她的筆下就會出現一個另一種審美的集合體。
虞漁:【你真的很適合】
周憐好一會兒才回虞漁:【適合什麼?】
虞漁回得很快:【適合我】
看到這三個字的一瞬,周憐的坐姿變得很僵硬。
片刻後,他閉上了眼睛,蒼白的手再次撫摸上自己的胸口。
心臟跳動得更加劇烈了。
虞漁不是一個可控的變量。他腦子裡冒出這樣一個念頭。
他人生的腳印就像是北極的路。大雪之後,不會有什麼東西留下痕跡。
就算有也會被他抹去。
可……
他重新打開手機,發現虞漁沒有再繼續發來消息了。
然而胸口的動靜沒有變得平靜。
周憐:【你為什麼總是說這種話】
這句話周憐敲了好一會兒。
虞漁此刻正閉著眼睛構思和想象著那個她從未經曆的故事。
手機的震動打亂了她的思緒。
看到周憐這條有些無辜也有些不解的話,虞漁懶懶地按住語音鍵,用一慣溫吞又柔軟的聲音開口:“可是,周憐,我對你的一切……真的……都很好奇,我說的話,都是我心裡想的東西。”
周憐反反複複將虞漁的這條語音聽了好幾遍。
又將上面的文字看了很多遍。
手邊還擺著虞漁的簽名照片。
【為什麼要想我?】
他打出這幾個字,又緩緩刪掉。
最後還是發了出去。
虞漁過了一會兒發來四個字:【因為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