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6 章 刺啊刺(1 / 1)

恃美而囂 君幸食 7719 字 8個月前

平頭的想法出乎意料地和六子一致。

其實餘魚很從請他們這群街溜子去華燕ktv唱歌,一直到帶他們走到現在這步,六子也好,平頭也好,其他的兄弟也好,都感覺到了一種之前在做混混的時候從未有過的感覺。

指望一個沒工作、沒文化且還喜歡在街上溜達的人受人尊重,幾乎是天方夜譚。

但是在餘魚身邊,或者就是和餘魚呆在一起的時候,他們卻感覺自己總算被當成了一個“人”來看。

這個世界上所謂的出人頭地,無非是被人當成一個“人”來尊重。

六子在餘魚走後,盯著書安靜地看了很久很久。

六子的頭發染回了黑色。

現在雖然鼻青臉腫,臉上還打著紗布,可眼睛裡透出來的光,卻比起之前清澈了很多。

*

兩個月前劉閩南就找上了刀疤臉來報複餘魚。

可惜的是,劉閩南還是沒算好餘魚的本事和下限。

劉閩南也不知道,從他從爛尾樓爬出去的那一刻起,身後就有一雙眼睛在一直盯著他。

所以他的一舉一動,乃至找了刀疤臉後,刀疤臉的一舉一動,也都在餘魚的掌握之中。

所以刀疤臉找人來板子樓鬨事,還沒進來,就被人攔住了。

刀疤臉的人半夜到賭局後門放火,火還沒放,就被突然衝出來的人打得半死。

唯獨碼頭的事兒,因為舒南那邊的刻意遲疑,讓餘魚比算好的時間來得慢了十分鐘。

*

平頭比六子出院早。

他出院後練格鬥的這段時間,六子忙著在醫院“充實”自己。

很快,六子也出院了。

餘魚平常除了在賭局的前台“玩”,就是帶著一群人在板子樓溜達。

這溜達也不是真的溜達。

六子出院這天,回到賭局,餘魚便叫住了他。

餘魚遞給六子一本登記簿。

“老大,這是什麼。”

餘魚朝六子說:“你傷剛好,給你安排點輕鬆的事乾。”

這讓六子在醫院住院的時候,害怕自己住院的這段時間地位被人取代的擔憂之情一掃而空。

六子接過登記簿,眼睛在餘魚細白的手指上停頓了一會兒。

六子忽然注意到,老大的手比他秀氣多了。

不過六子沒多想,翻開登記簿看了看,發現每一頁都是板子樓每一戶戶主的信息。

之前餘魚帶他們在街上溜達,其實也不算溜達,餘魚將板子樓的一些事兒摸清了,包括這兒的地形、住在這裡的人的心態,還有板子樓外圍的一些情況。

板子樓不算發達。

但是板子樓往外走,卻又建起了高樓。

這地方本身很多建築是居民自建房,餘景天早些年在這裡盤下了三分之一的地盤,但仍舊有三分之二是居民自己所屬,大家聚在這裡,而沒有往彆

處走一個很大的原因就是——板子樓的房子便宜,而板子樓周邊的房子都貴。高樓和板子樓之間呢,卻有一片空地,這片空地什麼也沒有,也沒有多少開發商對這感興趣。

不過餘魚讓人打聽了,這周邊的地,是餘景天盤下來的,政、府允許餘景天在這片地上建高樓,但是這麼多年,餘景天也沒有動靜,沒辦法,這個地方離板子樓太近。板子樓又亂,盤下來是盤下來了,但是如果在這周邊開發個居民區,半包圍式圍著板子樓,房子也賣不了多高的價錢。

“老大,這個用來乾什麼?”六子一邊翻著登記簿一邊問。

餘魚說:“這些人都是板子樓的戶主。”

六子:“知道,不過這些要用來乾嘛?”

餘魚笑了笑說:“我忘記和你說了,我來板子樓有個目的。”

六子眼裡閃爍了點疑惑,問:“老大,什麼目的?”

餘魚望了六子一會兒,似乎在腦子裡思考措辭。

“讓這裡的戶主都搬走,這板子樓我要重新建。”

“至於這板子樓,這西街,再過兩年,我要讓它成為玉城數一數二繁華的地帶。”

“這便是我來這兒的目的。”

看六子神色發生了猛烈的變化,餘魚說:“天天打打殺殺的,總歸要有點倚仗,以後西街就是我們的倚仗。”

餘魚那雙漆黑的眼睛裡,似乎帶著某種令六子感到眩暈的亮彩。

且餘魚說的是“我們”,而不是“我”。

六子喉嚨動了動。

然後有些乾澀地問餘魚:“真能把西街發展起來麼?要是真的能……”

餘魚:“我打算在板子樓外圍建一棟樓。”

“什麼目的?”

其實六子隱約也知道了餘魚的目的。

果然餘魚說:“你應該早就猜到了吧。”

“讓這些住戶同意搬走?”

餘魚點點頭:“沒錯。”

“那我這個登記冊是去……”

“一個個找他們談,他們同意搬走之後,就找他們簽購房協議。”

“不是讓你一個個去找,而是這事兒我想交給你來辦,手下的兄弟你去安排做這件事,你怎麼安排都行。”

餘魚的言下之意,是讓六子負責這件事兒。

六子眼裡迸發出某種光彩來,餘魚加諸他身上的信任,讓他在感覺壓力倍增的同時,又心情激動,心也在狂跳。他可從來沒做過什麼大事兒,這是人生中第一件。

“老大,你這麼信任我,這件事我肯定努力辦。”

他握緊了手裡的登記冊,心情複雜又激動,不過嘴角朝上揚,壓都壓不下來。

餘魚彎唇,露出一側尖尖的犬牙:“好。”

六子被這牙齒閃爍的光晃了下。

*

餘魚總歸一個月要回家一次。

這次回家,早餐的餐桌上,諸人看餘魚的眼神又大不相同。

兩月不見,餘魚身上的氣質隱約又有所變化。

秋天到了,她穿著棉麻棕色外套,外套上盤扣沒盤起來,裡頭還是花襯衫,下方寬鬆的牛仔褲,這外衣,隱約和餘景天愛穿的唐裝相似。

餘景天這次破天荒讓餘魚坐在了他的旁邊。這麼看過去,餘景天和餘魚還真是像父子。眉目間的氣質都隱約有些像了起來,餘魚身上竟然也隱約有了點上位者的氣勢。

舒南愈發不虞,便少不了一邊笑,一邊把上次餘魚在碼頭的事抖落出來。

“餘弟上次在南港碼頭的事兒,我費了大力氣,才讓警察沒查到餘家頭上來。”

“光是地上的彈殼,我手底下的人就收了好幾個。”

“現在餘家好不容易走上正軌,我隻盼著警察再不來找我。”

周許年卻勸舒南說:“舒南,你少說兩句,都吃飯呢?說這些乾什麼。”

舒南與周許年對視,望著周許年帶著金絲眼鏡的偽善的臉,舒南不怒反笑,對周許年說:“你不也和警察打交道了麼,那木倉哪來的你不是比我清楚?現在什麼年代了?木倉被被搜出來,你猜猜是什麼結果?”

周許年喝了口水,就好像沒聽到舒南的話似的。

徐寧硯是沒插話,他朝餘魚看了一眼,卻發現餘魚正好整以暇地看著舒南。

她把嘴裡的食物慢條斯理地咽下去,才用餐桌上的人都能聽到的聲音道:“南哥,你說什麼?什麼木倉?我從沒聽過木倉的事兒,你是不是記錯了?”

她面色帶笑,笑容純良,隻是這純良中,帶著讓舒南想要掀桌子的“裝傻充愣”,可也算不上裝傻充愣,她乃至於壓根就沒把舒南的諷刺當回事。

這種無視讓舒南心中湧起怒火。

可舒南雖然莽撞,卻也不傻。

“那就當我記錯了,餘弟。”

舒南笑著,可餘景天下一句話卻讓舒南的笑僵在了當場:“你確實是記錯了。”

本身沒什麼反應的徐寧硯朝餘景天看去。

卻看到餘景天臉上露出了一點不悅,不過不是對餘魚,而是對舒南。

餘家的幾個姐姐目光落在餘魚臉上,各有各的警惕和厭惡。

徐寧硯開口“打圓場”,他說話比舒南有水平,對餘景天說:“爸,舒南是這樣,您彆生氣。”

“餘弟最近不是在板子樓外建樓麼?事業辦得挺紅火的,那邊事情多,總會有些齟齬,他處理得及時,方法不重要,再大的事兒,隻要在玉城範圍內,我兜著,周許年兜著,舒南也兜著,餘弟放心大膽嘗試就行,再有捅破天的事兒,到底還有您在,舒南擔心太多了,也是怕影響不好,您也彆生氣,總影響吃早餐的心情。”

徐寧硯這番話說得滴水不漏。

徐寧硯如今看清楚了局勢。

他、周許年、舒南,才是一根繩子上的螞蚱。

要是舒南被餘景天厭棄,他手裡的“活”餘景天會交給誰呢?總之不會是周許年,也不會是他徐寧硯。

一個外人被趕走了,另外兩個外人又能在餘家待多久。

徐寧硯冷冷地看了舒南一眼,這一眼倒是讓舒南好像清醒了一點。

舒南補救道:“爸,我是怕影響不好,畢竟造船廠也是您的心血,好不容易這一路走來……”

餘景天面色稍霽,揮了揮手讓舒南彆說了。

“以後少提這些事。”

“吃飯就好好吃飯。”

舒南擠出個笑來:“知道了,爸,都是我的錯。”

在這有些凝滯的氣氛當中,唯獨餘魚看上去輕鬆自如。

她眼神緩緩掠過對面的三人,又從幾個姐姐臉上劃過,低頭時,露出了個意味不明的笑來。

這笑容被所有人儘收眼底。除了餘景天。

餘魚這根刺,有了自我生長的功能,愈長愈長,愈長愈尖銳。

要是想要製止,就隻能讓這根刺中途夭折。

否則總有那麼一天,這刺要捅破如今餘家平靜的天空,讓其他人都不得安生。

*

周許年上車的時候,餘魚忽然敲了敲周許年的車窗。

一張清秀的面孔貼著窗戶玻璃放大,周許年沒反應過來愣了下。

窗戶搖下來,餘魚衝周許年露出個禮貌的笑。

“許哥,送我一程唄,我回西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