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5 章(1 / 1)

開鬼門是要付出代價的,也不是隨隨便便就能開的,整個玄門有能力這般開鬼門的天師屈指可數,即便天賦如季南星,這開一次也差不多掏空了他的靈力。

掏空的靈力可不是狂塞幾頓飯就能補回來的,一直到周一,季南星依舊昏昏沉沉有氣無力,要不是不想家裡擔心,他都想請個一周假把虧空的靈力補回來再說。

早上的教室依舊吵鬨又忙碌,各種求作業的,各種忙著抄作業的。

見他來了,坐在他前面的同學立刻轉過身來:“學神求求,數學作業借我康康!”

季南星把各科作業從書包裡拿了出來放到桌上,說了句隨便就趴到了桌子上。

前後左右的同學幾乎瞬間瓜分了季南星的作業本,下筆如飛一般補著作業。

宵野則微微皺眉看著自家小同桌:“你怎麼了,臉色這麼差,身體不舒服?”

季南星拉了拉校服的衣領,將半張臉埋在臂彎裡,悶聲道:“沒睡好。”

宵野立刻讓前後左右抄作業的都安靜點,雖然開學以來宵野表現的都挺和善,跟班上的一些男生經常一起打球,但開學時的震懾力延續性太強了,這會兒他一發話,班上急吼吼抄作業的都安靜了下來,就連找彆人借作業都噗呲噗呲用氣音傳呼。

硬是多睡了十分鐘的回籠覺,季南星的精神稍微清醒了點,好歹支撐了一早上沒當堂趴下,但中午實在是挪不動半步了,想先休息半小時,晚點再去食堂看有什麼吃什麼。

見他一早上都精神不濟的,宵野道:“你睡吧,我去幫你打飯,有什麼想吃的?”

季南星慢吞吞從書包裡翻找出飯卡遞給他:“什麼都可以,謝謝。”

宵野走之前將校服披在了他的身上。

雖然沒有跟宵野直接觸碰來的舒服,但剛剛穿過的衣服也帶著他的氣息,這麼披著也稍微有點暖意,季南星也就沒拒絕。

宵野和張沅離開教室後,陳十一有些擔憂地坐了過來:“你怎麼了?你一早上都病懨懨的,不舒服的話怎麼不請假啊。”

季南星搖了搖頭,剛想說沒什麼事,一抬頭就看到陳十一印堂纏繞的死氣,瞬間眼神一凝。

這兩天入秋,天氣變化的速度簡直跟小孩變臉一樣,溫度說降就降,早上還出了太陽,這會兒外面都起風了,陳十一見他不舒服,怕他著涼生病,伸手給他拉了拉衣服:“那你睡吧,我去打飯了,我這裡還有幾袋面包,你要是餓了先吃一點,也不知道宵野打飯什麼時候回來,先頂頂餓。”

陳十一站起身,季南星一把拉住他。

陳十一疑惑回頭:“怎麼了?是要我幫你帶什麼嗎?”

季南星道:“我有點不舒服,你陪我去一下醫務室吧。”

一聽他不舒服,陳十一也顧不得吃飯了,連忙扶著他:“很難受嗎?還能走嗎?要不我背你吧,我還是有點力氣的。”

季南星裹著宵野的校服任由陳十一扶著他:“沒事,還能走

。”

校醫室距離教學樓不遠,即便是中午也有個值班老師守在這兒,見有學生說頭暈不舒服,連忙給測了血壓和血糖,血壓血糖都有些偏低,就給開了一袋口服的葡萄糖補充劑,讓人喝了去床上躺一會兒。

陳十一給他蓋好被子,拉過椅子坐到旁邊:“肯定是沒吃飯才會血糖這麼低,我該把面包帶著的,呀,我手機沒帶,你躺著彆動啊,我回教室拿手機跟宵野打個電話,讓他趕緊隨便買點什麼送過來。”

季南星拉住他的手:“我手機在口袋裡,你彆走,我不想一個人。”

兩手相握的瞬間,有一道陳十一看不見的氣繞在他身上盤旋了片刻,他印堂上的黑氣瞬間消減了幾分。

陳十一隻當他是身體不舒服的時候格外黏人,也沒多想,拿過手機讓季南星解了鎖,然後給宵野打了個電話,讓他買了吃的直接來醫務室。

季南星閉眼躺著,陳十一看他臉色比剛剛好像更蒼白了一些,有些不安地摸了摸他的額頭:“要不要打電話給你家裡啊,你臉色好蒼白。”

季南星朝他笑了笑:“我躺一會兒就好。”

見他不願意,陳十一也沒勉強,就坐在旁邊陪著,看著季南星閉眼睡著,唇上都沒什麼血色的樣子,蒼白脆弱,讓人格外有保護欲。

這還是他第一次被朋友需要,陳十一突然就有些領悟朋友這兩個字的意義了,原來是這樣一種需要和被需要,是在一些特殊時刻被選擇的存在,是不再局限於普通社交關係的親密。

這感覺有些新奇,又有些令人愉悅。

陳十一盯著季南星發呆的時候,走廊上突然響起奔跑的聲音,他剛一回頭就看到宵野喘著粗氣跑來。

宵野調整了一下呼吸,怕聲音太大吵到床上的人,拎著還冒著熱氣的飯盒走了進來,小聲道:“什麼情況?”

陳十一:“校醫說沒什麼事,就是有些低血糖所以頭暈,你買的什麼啊?”

季南星睜開眼,朝著宵野笑了笑,撐著手想要坐起來。

宵野連忙上前把他扶了起來:“不舒服還硬撐,就該早點請假回去休息的,我怕飯菜買回來被吹冷了,就買了小餛飩和海鮮湯泡飯,湯湯水水熱乎的久一點,你先吃一點,還想吃什麼我等下再去買。”

季南星搖了搖頭:“不用了,我吃湯泡飯吧。”

宵野將那碗小餛飩遞給了陳十一,他一直陪著季南星估計也沒吃。

陳十一的確有點餓了,但他沒接:“你也沒吃吧,你來了那你陪著他,我自己去買就行了。”

宵野:“張沅在後面給我買了,等下就過來了,你吃吧。”

雖然是對著陳十一說話,但宵野的目光卻沒有離開季南星分毫,見他一勺勺吃著湯泡飯,沒有血色的雙唇染了湯汁,頓時變得水潤了幾分,看著就好像多了些氣色。

宵野另外推了個椅子過來,坐在了季南星的另一邊,抬手摸了摸他的腦袋:“吃完休息一會兒,然後我送你回家。”

季南星把他摸自己頭的手拉了下來,然後半邊身體的陰冷瞬間被他手上傳遞過來的熱度驅散了。

剛剛動用靈力給陳十一驅散印堂的黑氣實在是有些勉強了,剛開過一次鬼門,本身靈力就掏空了,這會兒越發沒什麼力氣去抵禦體內的陰氣。

向來跟宵野接觸不超過三分鐘的季南星實在是有些貪念這份暖意,而宵野又正好坐在了他的左邊,於是伸著左手試探道:“你的手好熱啊。”

宵野笑了一聲:“是你的手太涼了,是不是冷?我去問問校醫有沒有貼身上發熱的那東西。”

季南星收回手:“不用了。”

宵野又笑了一下,把他的手又抓回自己的掌心:“男生怕冷有什麼不好意思的,暖寶寶又不是女生專用,還害羞了,不用就不用吧,我給你暖著,你彆磨蹭了,快點趁熱吃。”

宵野說完就把季南星不用拿勺子的那隻手塞回了被子裡,但握著他的手也沒放開,試圖用自己掌心的溫度給他捂暖了。

被他捧在掌心的手涼得跟冰一樣,宵野不知道原來人的體溫能低到這程度,看著季南星一口一口吃著飯,神色懨倦的樣子,他的眉頭就沒展開過。

他喜歡看小同桌笑,看小同桌清冷得高不可攀,看小同桌不耐煩瞪他,看小同桌眼裡藏著狡黠逗他,但不喜歡看他這樣有氣無力生病的樣子。

快要上課的時候幾人才回到教室,不確定陳十一這一劫過去沒有,季南星就沒回家,第一節課下課後,他見陳十一拿著手機躲教室後面打了個電話,沒說兩句就掛了,但神色明顯有幾分失落。

不過好在中午給他驅散的印堂黑氣並沒有再次凝結,也就是說這一場死劫應該是過去了。

正盯著陳十一的時候,宵野冒出個頭來,強行霸占了他的視線:“看什麼呢?”

季南星:“沒什麼。”

宵野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隻不過陳十一打完電話回到自己的位子上了,所以他目光看到的是坐在那邊角落的同學,那個同學也沒什麼好看的,普普通通沒什麼特彆,不過他桌子上有一杯奶茶。

宵野笑了笑,沒說什麼,從課桌裡翻找出下一節課要用的書。

又熬了一堂課,下課後宵野出去晃悠了一圈,等再回來,手裡就多了一杯奶茶。

看著遞來的奶茶,季南星有些疑惑:“給我的?”

宵野把奶茶塞他手裡:“變天了,有點降溫,喝點熱的暖暖,正好補補血糖。”

季南星接過奶茶,又看了看他:“你不喝?”

宵野搖頭,他不愛喝這種甜膩膩的東西,總感覺黏嗓子。

後座的張沅又面無表情地踹凳子,試圖換回前面這人的些許良知。

宵野拿出手機給他發了個紅包。

張沅嘖了一聲,他稀罕紅包?他隻是在無聲控訴兄弟的見色忘友。

但他的指尖還是誠實點開了紅包,然後看到裡面隻有一分錢,頓時艸了一聲:“宵野!你做個人吧!”

喝著奶茶的季南星聽到他的怒吼,剛轉頭想看看他們在鬨什麼,但宵野又把他腦袋輕輕推了回去:“彆看,小心看臟了眼睛。”

坐在季南星後面的郭燦默默看著他們三人,反正他隻是個NPC,是他們三人愛恨糾纏中py的一環唄。

上最後一節課的時候,夏君彥一個電話打了過來。

一般沒有特殊情況夏君彥是不會直接打電話的,季南星揣著手機去了洗手間,電話一接通還不等他開口那邊就道:“玫瑰園那邊,就胡小蝶那個案子的地產老板,他家的莊園變成了陰宅,有一個泰國來的驅魔師被困在了裡面,管理局這邊查看到那一片陰氣過盛,打算今天晚上過去處理,我記得胡小蝶的案子是你結的,她還有一魂一魄在你這裡,你晚上要不要去?”

季南星:“成了陰宅?是已經形成鬼域的那種陰宅嗎?”

夏君彥:“還不清楚,去打探的同事還沒回來,但好像不是太好處理的樣子,關鍵是裡面還有個彆的國家的,這事情就更麻煩了,也不知道被困幾天了。”

季南星道:“應該是三天。”

夏君彥啊了一聲:“你怎麼知道?”

季南星:“周六的時候胡小蝶的陰魂動了,有人想要破除詛咒斬草除根,我就開了鬼門把胡小蝶送走了,如無意外,那房子應該是被黑令旗罩住了。”

黑令旗,地府的特赦令,手持黑令旗者可返回陽間報仇,玄門中人皆不可乾預。

想要拿到黑令旗,那就隻能擊鳴冤鼓,心裡沒有巨大的執念和恨意,根本擊不動鳴冤鼓,所以古往今來能求得黑令旗的陰魂並不多。

上一次出現黑令旗還是三十多年前,有一邪修為了一把法器,迫害了一家一十多口,最後那家人拚死護下的女兒也慘遭殺害,但對方是邪修天師,根本不怕陰魂的報複,反而將含恨不散的陰魂打得魂飛魄散。

最後是他師父給那女孩開了鬼門,擊響了鳴冤鼓,求來了黑令旗。

夏君彥輕嘶一聲:“胡小蝶的怨念這麼大?就為了一處爛尾樓?”

季南星:“每個人的執念不同,所在意的和能承受的都不一樣,有人親情大過天,有人視親情為累贅,有人不在意住處隨遇而安,有人一生執念隻想落地生根,她既然求來了黑令旗,那這件事你彆插手了,榮家人如果沒有罪惡滔天,他們死不了,如果他們惡貫滿盈,那也活不成。”

夏君彥後知後覺想起重點:“等等,你才多大,你就開了鬼門?你一個人開的?我去,你開了鬼門?”

季南星:“開了,怎麼了。”

夏君彥驚呼:“那可是鬼門!你開之前怎麼不跟我說一聲呢,我長這麼大還沒見識過鬼門!”

季南星:“不說了,我還要上課,那邊有了結果你記得跟我說一聲。”

掛了電話後夏君彥還在懷疑人生,多可怕的天賦,才能小小年紀就能靠自己打開鬼門?!

季南星走回教室的時候還想著那天的事,他還以為玉蘭市又出了個

不問因果一心謀財的天師,原來不是本地的,是從國外找來的,不過這都跨國籍了,黑令旗應該管不到他身上吧。

放學鈴響,宵野拎著季南星的書包硬要把他送回家,反正也不遠,季南星也沒拒絕,揮手跟陳十一道彆。

陳十一住得不算遠,坐車兩站路,跟他同一個方向的學生挺多,每天放學車上一堆穿著校服的擁擠著。

到站下車,穿過並不明亮的綠化回到家,進屋之前,陳十一深吸了一口氣準備好挨罵。

果然一開門,他媽的罵聲就劈頭蓋臉數落了過來。

陳十低頭道歉:“中午沒帶手機,對不起。”

陳媽媽抱著懷裡哭鬨不休的小兒子,不耐煩道:“一點事都指望不上你,長這麼大你就隻會花錢隻會折騰我們,都快成年了還幫不上家裡的一點忙!這要是真有什麼緊急的事情,指望你黃花菜都涼了!”

陳爸爸也不忍兒子挨罵,勸慰道:“好了,他學校離家裡也不近,中午那點時間又能幫什麼忙,說不定還耽誤下午的課。”

說到課,陳媽媽更來氣:“就他全年級倒數第一的成績,花那麼多錢上學有什麼用!一年學費買書買校服各種班費多少錢你知道嗎!他要是成績好我還指望一點回報,成績成績不行,身體身體不好!以後我還能指望他什麼!”

陳爸爸輕咳一聲:“很晚了,還有作業要寫呢,十一,回房間去,好好寫作業聽到了嗎。”

陳十一嗯了一聲,回到房間,陳媽媽瞪了眼陳爸爸:“就你會做紅臉好人。”

她也不想總這麼數落兒子,可是日子都是一天天消磨成這樣的,小時候帶著他看病,熬了多少個夜晚,每次見他喘不過氣,她都嚇得腿軟,哭求了多少醫生,甚至就連生一胎也是希望以後能有個幫襯。

現在好不容易拉扯大了,小的也上幼兒園了,但看著他那成績她實在是焦慮,本來身體就不好,人又不聰明,成績也不行,這以後他們死了,他又要怎麼辦,這弟弟的年紀差這麼大,以後弟弟真的能關照哥哥嗎。

還有這個小的,萬一也是個不成器的,真的是哭都哭不出眼淚來,不當媽不知道,一想到孩子們的未來,那股焦慮有多可怕。

把因為感冒不舒服哭鬨的小兒子塞進老公懷裡,陳媽媽去到廚房蒸了一鍋包子,這麼晚才放學,又是長身體的年紀,不再吃點哪有力氣寫作業。

安頓好爐子,看到老公在哄小兒子,心裡又生出一股火:“中午剛好來了一車貨,本來想讓他回來看著一寶打針,結果電話死活打不通,還好遇到樓上財叔家丫頭回來,幫忙照看了一下一寶,不然我這哪裡抽得出時間,還好那丫頭細心,我叮囑了說頭孢過敏的,結果那家小診所差點就給打了頭孢,幸好打之前財叔家丫頭多看了兩眼,這種小診所就是不靠譜,明天你要麼請半天假看店,要麼請半天假帶一寶去醫院,一直咳不見好,可彆耽誤成肺炎了。”

陳爸爸托著好不容易不哭的小兒子道:“行行,我明天請一天假,上午看店,中午做飯,下午帶孩子,你彆老是凶兒子,現在小孩心理脆弱得很,學習壓力又大,你體諒一下。”

陳媽媽冷哼一聲:“我也脆弱我也壓力大,誰來體諒我啊!”

說完白了一眼老公,轉身去到陽台,還有一堆衣服換下的被套沒洗呢。

陳爸爸托著小兒子的屁股晃晃悠悠家裡來回走動地哄著,看了眼緊閉的房門,笑著逗小兒子道:“媽媽不體諒,咱們小寶體諒,小寶最體諒哥哥了是不是。”

房間裡的陳十一聽著外面漸漸安靜下來,無奈的歎了口氣,有時候真的覺得活得好累啊,他不明白這樣活著的意義,可是偏偏又沒糟心到讓他能一了百了,生活就還得繼續,這樣的日子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是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