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1 章(1 / 1)

視頻的開頭是個很漂亮的女孩坐在鏡頭前,女孩的五官精致,黑長的頭發又乖又淑女,少女對著鏡頭一笑,眼眸的明媚瞬間讓人跟著心軟了幾分。

誰知下一刻,就聽女孩開口道:“梁老師,當您看到這個視頻的時候,我應該已經不在了,如果您因為我的死亡而傷心,那我希望您不要傷心太久,因為死亡對我來說並不痛苦,反而是一切的解脫。”

“我出生在一個很普通的家庭,普通的重男輕女,普通的就像很多不被愛的孩子那樣,從記事開始,就沒有得到過一次偏愛。”

“我叫謝盼兒,很可愛的名字,但實際上我這名字的意願從頭隻有一個,盼兒,盼一個兒子,我七歲那年弟弟出生了,然後我的生活顛覆了,顛覆不是因為七歲以前我過得有多好,而是七歲之後我才知道,爸媽能有多好。”

“原來他們也是有耐心的,不是對誰都會不耐煩直接甩一巴掌,原來他們也會輕聲細語的逗笑,不是永遠那麼橫眉冷對,原來他們是喜歡小孩的,隻是因為我是女孩,所以他們不喜歡我。”

“在那個家裡我沒有資格有任何的訴求,沒有哭鬨的權利,能給我一口飯吃,能給我一件衣服穿,對他們來說就是對我最大的恩賜了,他們讓我上學並不是因為愛,而是作為一個城裡人的臉面,我想如果我出生在農村,我恐怕連上學的資格都沒有,畢竟我連多吃一塊糖都是不知廉恥搶弟弟的東西。”

“在無數個日夜裡,我在死亡和熬下去裡反複掙紮,打在身上的傷會慢慢長好,烙印在心裡的傷隻會越來越深,很多人說小孩子能有什麼想法,給個糖就哄好了,可我十八歲了,十八年裡,我沒有得到過一顆糖,我以為我長大了就能逃離一切,但我發現我逃不掉。”

“他們把我關在房間裡,說如果我不按照他們的意願填寫誌願,他們就關我兩年,等到可以結婚了,就賣個好價格嫁出去,他們還說要打斷我的腿,寧可讓我一輩子坐輪椅也彆想逃離他們。”

謝盼兒對著鏡頭歪頭一笑:“逃離的辦法並不多,我選擇了最簡單的,死亡。”

“我很喜歡跳舞,我還記得第一次在沒人的音樂教室跳舞被老師發現時我有多驚慌,是梁老師您誇獎我說跳得真好看,那是我這輩子第一次得到誇獎。”

“梁老師是您告訴我夢想是有翅膀的,我一直期待著我的翅膀能夠長大,能夠帶我去很遠很遠的地方,我一次吃到生日蛋糕是老師買給我的,原來奶油蛋糕這麼甜啊,老師笑著看我跳舞的樣子我到現在都還記得,原來被人肯定不一定是欣喜的笑容,也有可能是委屈的眼淚。”

“我還記得那天我哭了很久很久,老師你說沒關係的,我還年輕,現在一時的難關不好過,熬一熬忍一忍,總能過去的,老師你說你也有個喜歡跳舞的女兒,看到我就會想到她,我多麼希望我能是你的女兒,如果我是您的女兒,我的翅膀一定會有長大的那一天吧。”

“梁老師,我再跳一次舞給你看好不好,如果有下輩子,我

想當您的女兒。”

一道光束打了下來,穿著舞裙的女孩走到光的中間翩然起舞,旋轉,跳躍,轉身間漸變的水藍裙擺像是蝴蝶的翅膀翻飛舞動,蹁躚曼妙,光中舞蹈的少女美得像個精靈,她是那麼美好又有天賦,卻一切都終結在了她的十八歲。

一舞結束,那一束光漸暗,直到再也沒有一絲光亮,就像少女的人生,最終走向黑暗。

有多少人看完視頻淚流滿面,原生家庭的不幸最終毀了一個美好的女孩,再看楊玲那個采訪視頻裡的嘴臉,再聽她的那些話,頓時覺得無比地諷刺。

再多的聲明也抵不過當事女孩的這一個視頻,原來不是老師無德,是重男輕女的悲哀。

閉門不出斷了網絡的梁鐘意也在思考,思考她的人生,思考教育這條路是否還要繼續走下去。

對於現在的生活她更多的是習慣,甚至習慣的有幾分麻木,所以即便結束掉,好像也並不是很重要。

直到與她關係好的老師將這份視頻發給她,視頻裡謝盼兒笑著說下輩子想要當她女兒的樣子,讓她徹底繃不住地大哭了出來。

這一瞬間她突然好像明白了教育的意義,不隻是教授知識,更多的是引導,是照亮,是給一些正在遭受著不公平的孩子們多一種救贖的可能。

這件事的發展走向大概是出乎所有人的預料,誰都沒想到,謝盼兒死了這麼多年,竟然還有一條視頻現在才發出來,這視頻當初在誰手裡,為什麼她死的時候沒發,時隔這麼多年,如果不是車禍的事情鬨得熱度太大,這條視頻是不是永遠都不會發。

但這些的答案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真正導致謝盼兒死亡的原因,讓一些閉著眼睛無視真相也要挑起矛盾爭端的人再也無話可說。

視頻下也有不少人的留言,面對這個已經離世了好幾年的女孩,眾人心裡是惋惜的,還有人表示不理解。

“都有勇氣跳樓了,為什麼不乾脆遠離呢,跑掉,去另一座城市,再努努力出國,永遠的逃離不好嗎。”

“牢籠不是一天造出來的,對旁人來說遠離兩個字很簡單,但那是她整整十八年被PUA被冷暴力的人生,她還隻是個剛滿十八歲的孩子,逃離又談何容易。”

然而再多的歎息也沒用了,生命已經不能重來。

醫院裡同樣看著視頻的楊玲雙手捏拳地顫抖著,她不是在害怕,而是在憤怒,為什麼這個賤丫頭都死了這麼多年還能壞她的好事。

現在她的老公和兒子都還在醫院裡躺著,包括她自己的後續治療都要不少錢,明明一個暴富賺錢的機會都送到面前了,好多人甚至都說要給他們家發動捐款。

結果這一條視頻毀了所有!

楊玲再如何憤怒她也隻能待在醫院裡無能為力,身上多處骨折,她連下床都辦不到,但七班的班主任梁鐘意已經走出陰霾,重新回到了教室。

星期一,上課鈴響,梁鐘意拿著教案走進教室,見不少學生還在亂跑沒回自己的座位,便敲了敲講台:“都上

課了還不趕緊坐好!休了一個周末是不是把你們的心都休野了啊!”

眾人連忙跑回座位坐好(),宵野微微朝季南星那邊偏了偏腦袋?()?[(),小聲道:“看樣子這次的事情對梁師太好像沒什麼影響,還是一如既往的凶。”

季南星笑了笑沒說話,怎麼會沒影響呢,之前身上一直籠罩的一層鬱氣這不就破繭新生了。

謝盼兒執念於她,她心裡怕是也從未放下過謝盼兒的事,如果不是執念牽引,謝盼兒之前又怎麼可能在她家逗留。

朗朗讀書聲中,一個眉眼燦爛一點都不像女鬼的女鬼坐在窗台上,仗著旁人看不見,肆無忌憚地晃動著雙腳跟著眾人一起大聲朗讀課文。

然而就是這樣一個明媚少女,卻在半夜偷偷潛入醫院。

醫院的窗戶大部分都是半封閉的,隻能打開一點通風的縫隙,一般這點縫隙不會有很大的風吹進來,但今天睡在病床上的楊玲一直覺得有一股冷風在往她脖子那兒灌。

楊玲將身上的被子往上拉了拉,想要蓋住脖子,但醫院的被子都很薄,蓋在身上似乎也阻擋不了那股冷風的侵襲。

滿心煩躁的楊玲小心翼翼坐了起來,看到窗戶那兒的窗簾一直在被吹動,想著那股盤旋在她附近的冷風估計就是這樣吹進來的。

她身上骨折的地方很多,腿上手上都上著夾板,因為要省錢,護工也隻請了白天的,晚上另外兩張床的病人都被家人接回家過夜沒在醫院裡,現在病房裡就她一個人。

讓她自己下床關窗戶顯然辦不到,就在楊玲努力抬著胳膊想要按鈴讓護士來的時候,又是一陣風吹來,窗簾也被掀起了一角。

楊玲的餘光看到窗戶那兒好像有什麼東西,下意識扭頭看去,一雙淡粉色的漂亮舞鞋出現在了窗台上。

與此同時,那股不知從哪裡來的冷氣幾乎貼在了她的後脖頸上,伴隨著令人頭皮發麻的笑聲,還有一道極輕的:“媽媽。”

楊玲尖叫著往前躲開,整個人因為雙腿不能動而直接摔下了床,很快護士就跑了進來。

楊玲還在揮動著雙手拚命驅趕著自己的四周:“走開走開啊啊啊啊!救命!救命啊!!有鬼,有鬼!她來了,她來找我了!!”

年輕護士已經把房間的燈打開了,看著楊玲近乎癲狂的模樣,也都不敢近身,連忙跑去找值班的護士長。

屋內的光亮給了楊玲不少安全感,隨後跑進來好幾個護士,屋內的人氣讓她慢慢從極致驚恐中清醒過來,但整個人不知道是摔疼的還是驚嚇得發著抖,抬手指著窗戶說有鬼。

護士上前把窗簾拉開,現在的天氣還有點熱,病房裡開了空調,所以窗戶是關著的,楊玲壯著膽子小心看了一眼,什麼都沒有,關閉的窗戶,沒有卷進來的風,也沒有什麼舞鞋。

護士皺眉看著她:“什麼都沒有,你是不是做噩夢了?”

楊玲自己都不確定剛剛是眼花還是耳背還是噩夢,但正常的病房,病房裡的人,明亮的燈光讓她逐漸恢複了冷靜,身上到處都疼著

() ,衣服更是被冷汗濕黏在身上,但比起有鬼,她寧願相信是這兩天她日日咒罵那賤丫頭導致的夜有所夢。

因為摔了那一跤,護士隻能暫時幫她處理一下身上的包紮,內裡的傷口骨頭什麼情況明天得醫生來了再看,這一折騰也折騰到了大半夜,後半夜楊玲根本不敢睡不敢關燈,一直睜著眼睛忍著疼熬到了天亮。

謝盼兒趕著太陽出來前偷摸回了小天師的家,剛進門就看到坐在沙發上抱著筆記本電腦的小天師,立刻乾笑了一聲:“早啊,你怎麼起這麼早?”

季南星指尖在筆記本上敲著,頭也不回道:“不起早一點,怎麼抓半夜溜出去嚇人的鬼。”

謝盼兒扭扭捏捏地靠過去:“我就是去看看她,我沒乾什麼,真的。”

季南星合上電腦後才轉頭看著她:“如果她被你嚇死了,那這份命債也會算在你身上。”

謝盼兒哦了一聲,就她媽那人,哪裡是這麼容易被嚇死的,所以隻要不把人嚇死不就行了。

見小天師似乎沒打算追究她半夜去嚇人這件事,謝盼兒立刻原地複活:“你這麼早起來真的是逮我的?應該不至於吧,我這麼一個小鬼,哪敢勞您如此大駕。”

早上少睡五分鐘都滿身起床氣到想殺人的小天師,會為她起個大早?

季南星冷哼一聲,放下筆記本打算去衝個澡醒醒神。

他起這麼早當然不是為了謝盼兒,不說謝盼兒的心性本就不是凶惡的陰魂,就那一道金玲印就能在她失控傷人時約束住她,所以根本用不著時刻盯著她。

他起這麼早是因為胡小蝶的詛咒似乎開始生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