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9 章(1 / 1)

謝盼兒自閉一般縮在角落裡,坐在地上抱著雙腿發呆,過了許久才出聲:“小天師,我是不是做錯了,如果沒有車禍,就不會惹出這些事,也不會害梁老師被停課。”

季南星正瀏覽著人間網查看著各地已經結案的案件,這也算是一種積累經驗,以後如果遇到相似的事情就能更靈活多變的處理,聽到謝盼兒的問題,滑動平板的筆也隻是微微頓了頓:“後悔了?”

謝盼兒不知道自己算不算後悔,那一家子車禍的下場她不後悔,她隻是後悔好像又害到了梁老師。

季南星:“任何衝動下的決定,絕大多數都不是最優解,所圖的也不過是當時的情緒宣泄,但在情緒峰值中,連人都不能保持理智,更何況是鬼,你能及時清醒沒有執意殺死他們,已經很不錯了。”

意外受到表揚,自閉的謝盼兒瞬間滿血複活地湊到季南星的旁邊:“真的嗎?那這件事還有救嗎,有沒有什麼辦法可以幫到梁老師?”

季南星放下平板轉頭看著她:“你的執念是梁老師?”

謝盼兒眼神茫然了片刻,然後搖了搖頭:“我不知道,我的執念好像很多,但又好像沒有,當我從天台上跳下去的瞬間,我希望他們後悔,可是成了鬼後,看著他們不止沒有後悔,甚至還借著我的死去學校鬨,我又覺得希望他們後悔的想法太蠢了,然後想著就這樣吧,當一天鬼就在人間晃蕩一天,哪天魂飛魄散了,也就徹底塵歸塵土歸土了。”

季南星:“如果你還活著,那你今年幾l歲了?”

謝盼兒:“我還活著的話,今年應該二十四歲了吧。”

季南星:“如果你還活著,你希望你二十四歲時在做什麼?”

隨著季南星的問題,謝盼兒忍不住跟著想象了一下,如果她還活著,那麼二十四歲的她在做什麼呢,是不是已經逃離了原生家庭,是不是站在了她最喜歡的舞台上肆意地跳舞,是不是擁有了許多鮮花掌聲和彆人的喜愛。

就算她沒那麼好運擁有這美好的一切,那她最差是不是也在奔赴夢想的路上,哪怕吃著饅頭面條,吃著水煮白菜,但依然活力滿滿地為了每一個明天努力。

明天,曾經多麼稀鬆平常的兩個字,這一瞬間謝盼兒突然意識到,她是真的再也沒有明天了,她的人生終結在了那個高空一躍的夜晚。

謝盼兒縮到了窗邊的角落裡,回顧著她死後再也不敢多想的曾經,心被挖空的痛意伴隨著那些不敢觸碰的回憶再次清晰起來。

謝盼兒,盼兒盼兒,父母期待的從來不是她。

你是姐姐,你得讓著弟弟,弟弟還小不懂事,你長大了該懂事了,可那時候她也才十歲。

弟弟糖吃多了壞了牙,而她從小到大就沒吃到過幾l顆糖,弟弟牙疼還嘴饞,她拿走了弟弟的糖卻換來一巴掌。

謝盼兒出神地想著,那天爸爸是怎麼說的,他說弟弟的東西你也搶,一個女孩子嘴這麼饞丟不丟人還要不要臉,今天是糖,明天是不是就想搶更多?

她捂著臉坐在地上,聽著爸爸的賤丫頭白眼狼,聽著爸爸說以後家裡所有的一切都是弟弟的。

她知道的,不被愛的那一個,從小都是知道的,那時候的她渴望長大,渴望逃離。

可是好不容易長大了,她卻選擇結束自己。

是省吃儉用利用中午課休一小時發傳單攢錢買的舞鞋被丟掉的那一刻。

是媽媽發狠拉拽著她的頭發當眾對她又扇巴掌又猛踹,說她天生下賤胚子露胸露腿露肚子跳舞勾引人不知檢點時。

是讓她鼻青臉腫站在走廊,聽著媽媽在辦公室罵老師不該支持她跳舞。

是撕爛了她偷偷藏起來的舞衣讓她彆做夢了這輩子都不會讓她去學舞蹈。

是爸爸說她長得漂亮以後一定要找個有錢的好幫扶弟弟。

日積月累的冷暴力,毫不掩飾的偏愛,她看不到頭,這樣的暗無天日裡,長大也並不意味著能得到新生。

她放棄了,放棄跳舞,放棄抵抗,放棄掙紮,也放棄了自己。

她不想耽誤任何人,不想看著老師為她爭取卻次次被罵得狗血淋頭,她寫了一封遺書寄去了學校,然後從自家的天台上跳了下去。

她以為這一切都能結束,卻沒想到她父母依舊鬨到了學校,讓學校賠命。

謝盼兒心裡清楚,她父母鬨,從來不是心疼她,隻是想要榨乾她最後一點存在的價值,為他們的兒子謀取更多的利益。

她真的好恨啊,為什麼要把她帶來這個世界卻又不愛她。

既然不愛她為什麼又不肯放了她。

他們就像吸血的藤蔓,死死纏繞在她身上,日複一日年複一年,深入骨血,想要拉扯開,隻有撕開皮肉斬斷筋骨的鮮血淋漓。

謝盼兒摸了摸自己的臉,她竟然還能分神想著,原來鬼也是會哭的啊。

正在她傷心時,不知道什麼時候走過來的季南星遞給了她一個瓷瓶:“彆浪費了,接著。”

謝盼兒茫然抬頭:“什麼?”

季南星:“鬼的眼淚,真正摻雜了生死感悟的東西,這一滴至少能換十個陰木牌給你用,接瓶子裡,浪費一滴就不幫你的梁老師了。”

謝盼兒連忙接過瓷瓶,小心翼翼接著滴下來的眼淚,那真的是半點都不敢浪費,但被季南星這麼一打岔,她心裡的難過好像也消散了不少,原本還想再努力擠一擠,可怎麼都哭不出來了。

看她拚命擠眼淚的樣子,季南星笑了一下:“你當鬼的眼淚是那麼容易有的,彆說擠了,就是把你打得魂飛魄散你也疼不出半滴來。”

謝盼兒聞言隻好把瓶子還給季南星,還不忘確定道:“你真的有辦法幫梁老師嗎?”

季南星:“梁老師就這麼好?”

謝盼兒點頭:“她是第一個,讓我感受到像媽媽一樣存在的人。”

梁老師很嚴肅,對待學生也很嚴厲,但是謝盼兒在她身上感受到了從未感受過的溫暖。

就像一直淋雨的人

,突然有人給了她一把傘,從未吃過糖的人,被人給了一顆糖,從未過過生日的人,得到了一塊屬於她自己的蛋糕。

對旁人來說也許未必能理解,一把傘能有多稀奇,一顆糖能有多貴,一塊小蛋糕又值幾l個錢,這些全都可以自我滿足。

但對謝盼兒來說,那些都不是能自我滿足的東西,是她生命裡從來沒有過的,所以哪怕隻是一點點,或許連梁老師自己都不在意的小舉動,對她來說已經是唯一觸碰過的溫暖了。

謝盼兒滿眼期待地看著季南星:“小天師,求求你了,你幫幫我,幫幫梁老師,我保證以後都會好好控製情緒,我再也不會想殺人了。”

季南星:“你之前留過一封遺書給學校?”

謝盼兒點頭:“嗯,我知道留在家裡的話根本沒有用,他們一定會撕了遺書,然後把我自殺的責任全推給學校,所以我特意寫了一封遺書寄去了學校。”

謝盼兒說著還一副幸虧我有先見之明的鬆口氣:“後來他們果然去學校鬨了,想把我自殺說成是課業壓力大,甚至還想說是老師的責任,最後學校拿出了那封遺書,說他們再鬨就走法律程序起訴,他們這才放棄了找學校要錢,因為他們知道我的死跟學校沒關係,他們知道真走法律程序了,他們也得不到好。”

季南星道:“遺書已經用過,現在再拿出來用處也不大,當年的事新聞都有記錄,稍微查一下就能查到,如果這樣還能被輿論攻擊,那就隻能拿出新的東西來了。”

謝盼兒有些沒聽懂:“什麼意思?”

季南星:“現在你父母一家都躺在醫院裡,那份音頻也足夠證明他們現在的情況是咎由自取,但音頻裡涉及到了學校老師,並不是所有人都能理智去看待事情的真相,渾水摸魚顛倒黑白為了話題的衝突和流量製造矛盾是肯定會有的,所以這時候學校停了梁老師的課,也算是對她的一種保護,否則你可以想象如果被學生家長知道,他們會怎麼鬨。”

謝盼兒垂眸不語,她知道啊,她也見過,明明她都已經留下遺書了,明明說明了她自殺的原因,可那些家長還是鬨到學校來了,要學校處理掉梁老師,說她不配當老師。

好在那一次學校頂住了壓力,雖然也停了梁老師一段時間的課,後來還讓她做了幾l年任課老師,是這幾l年才重新開始當班主任帶班。

結果現在情況剛好轉沒多久,就又因為那一家子出了事,謝盼兒最擔心的事是因為這件事,鬨得梁老師心灰意冷再也不當老師了。

“小天師,那我們現在怎麼辦啊?還有什麼補救的辦法嗎?”

季南星:“遺書用過了,那就再錄一份視頻遺言。”

謝盼兒詫異地啊了一聲:“視頻遺言?怎麼錄啊,我都已經死了啊,ai合成的話會被看出來的。”

季南星笑了笑:“你人死了,你魂不是還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