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1 / 1)

玉蘭高中,玉蘭市能排在前五的重點高中,才八點鐘,校門口和操場就已經一個人影都見不到了,緩步往校內走去的季南星還能隱約聽到從一些教室裡傳出的整齊讀書聲。

校門口的保安儘職儘責地詢問了他的名字和班級,雖然沒有校服也沒有校牌,但看他是高一新生,又是開學第一天,也就讓他進去了。

校服校牌和課本在繳費報到的那天就已經發了,這會兒都還在家裡放著呢,師兄連回家拿一下的機會都不給就直接把他送到了學校,季南星也隻能這麼空著手進教室了。

比起高二高三的安靜,高一教學樓這邊明顯吵鬨得多。

大家帶著憧憬和忐忑步入了新的人生階段,新學校新老師新同學,青春的鮮活暫時還沒被高中繁重的課業消磨,因此即便沒人在大聲吵鬨,教室裡也有一股面對新生活無法抑製的興奮躁動。

季南星找到自己班級的時候班主任正站在講台上說著班規,他敲門進去時,班主任連帶著全班大概三十多雙眼睛齊刷刷地看了過來。

季南星的目光在班主任的身上頓了片刻,習慣性地撥動了兩下手腕上纏繞的念珠。

原本安靜的教室再次響起窸窸窣窣的騷動。

班主任敲了一下講台,掃視了一圈班上的同學,抬手扶了扶眼鏡,表情嚴厲道:“安靜!”

在新班主任的威懾下,騷動瞬間靜止。

見學生都安靜下來了,班主任這才看向站在門口的人:“季南星?上學第一天就遲到?校服呢,書包呢?”

季南星微微低頭咳了兩聲,聲音特意放輕了幾分:“我剛從醫院出來,還沒來得及回家拿書包換衣服,我哥已經幫我回去拿了。”

季南星個子不算矮,十六歲就有一米七五了,身高差不多就是這半年衝起來的,經常晚上都被腿疼醒,抽條得厲害,再加上他一身白皮,濃密的睫毛一垂,什麼都不用做,隻是站在那兒就看起來弱不禁風的仿佛隨時能倒下去一樣。

自己班上學生的情況身為班主任肯定都是有些了解的,季南星被他家長帶著來報道的時候他家長還特意說過,這小孩身體不好,但人聰明,學習成績也不差,他們家不求他考多好的大學,隻要健健康康過完高中三年就行了。

現在再看對方的樣子,又是直接從醫院趕著來的,班主任也不好再嚴厲地說什麼,隻道:“等下下樓集合,軍訓你就不跟著一起訓練了,先跟著認認教官,正好還有一個同學也不能參加軍訓,你們兩個一起負責一些後勤工作。”

季南星點了點頭,乖乖道:“我知道了,謝謝老師。”

班主任:“你先找個空位坐,座位表等下排好了你們再換。”

季南星抬眼往教室內掃了一圈,大多數同學也在好奇地打量他。

眾多眼神中,有一道目光的存在感尤其強烈。

順著那道目光投來的方向,季南星看向了坐在窗邊的人。

一個頭發微微有些卷,天庭飽滿,眉目清正,長相陽光帥氣的男生正在看著他。

比起高中生大多數麻稈一樣抽條的身材,那男生隔著校服都能看出內裡藏著的蓬勃肌肉。

不胖不瘦極其勻稱的青春體態,一雙長腿半曲著,身子靠在牆上坐姿慵懶,骨節分明的修長手指閒適地轉著筆。

對上他的視線後,男生似乎愣了一下,但很快就朝他揚起一個笑臉。

季南星收回目光,抬腳走向最後一排僅剩的幾個空位上。

正在轉筆的宵野輕嘶了一聲,手上的筆也飛了出去。

坐在宵野旁邊的張沅替他撿回筆,還奇怪看了他一眼:“怎麼了?嘶什麼?”

宵野搓了一下胳膊,自己都覺得有些奇怪道:“好像被電了一下。”

張沅連著按了好幾下筆頭,然後把筆丟回他的課桌上:“這不就是普通筆,哪裡有電。”

宵野嘖了一聲,身上殘留的酥酥麻麻還沒散去,被電到肯定不是錯覺,既然不是筆帶電,那一定就是空氣中帶著的靜電了。

快秋天了,果然靜電好多。

最後一排還有幾個空位,季南星剛落座就有個單獨坐著的男生趁著班主任不注意滑移了過來,坐在了他的旁邊。

季南星看向那個男生,是個小圓臉,單眼皮的大圓眼,眼角往下有些偏狗狗眼,還有兩個很深的梨窩,兩顆小虎牙笑起來很甜。

不等他開口,那男生就自我介紹道:“你好,我叫陳十一,雙耳陳,十全十美的十,萬裡挑一的一。”

聽著對方的自我介紹,季南星笑了一下:“我叫季南星。”

陳十一小聲道:“我就是那個不用軍訓的人,所以咱們要一起乾後勤了,等下我們站一起啊,一起行動有個伴也方便。”

陳十一挺高興的,幸好還有人陪他,不然一個人孤零零看著彆人軍訓,那也太尷尬了。

季南星看了他一眼,點了點頭應了一聲好。

陳十一也不敢明目張膽地講小話,剛開學第一天,班主任什麼脾氣都沒摸透呢,隻能趁著班主任跟彆人說話或者轉身寫板書的時候看一眼季南星。

真特麼帥,女媧捏臉的偏愛也太明顯了。

等班主任安排班乾部的時候,閒不住的陳十一又好奇地問了一句:“我能問問你是生了什麼病才不用軍訓的嗎?”

季南星沒說,隻是反問道:“你呢?”

陳十一倒是大大咧咧:“慢阻肺,聽過嗎?我天生遺傳的,不過你放心,這病不傳染的。”

季南星嗯了一聲,道:“我心臟不好。”

人在外,人設都是自己給的。

季南星除了命不好活不長久,身體還真沒什麼毛病,之所以這麼說,是從小學開始跟著師父到處跑的時候經常需要請假,短的一兩周,長的幾個月,但師父又不許他不上學,於是隻能反複請病假了。

什麼病隔三差五需要請,好的時候又跟正常人一樣,師父和他師兄選來選去就選了個心臟,反正他們管理局是有自己醫院的,做個病例出個診斷很容易。

靈異世界和普通人的世界還是有壁的,儘管很多人相信世上有鬼,但真正見過的並不多,總不能以後有什麼事需要請假,請假理由寫去捉鬼,這誰信啊,於是編一個病,一勞永逸。

陳十一哦了一聲,對待季南星的態度更小心了一些,生怕碰碎了他一樣:“很嚴重嗎?是不是需要換心的那種?”

季南星搖頭:“不嚴重。”

陳十一觀察了一下他的臉色,雖然膚色很白,甚至略有些蒼白,但並不是重病那種難看的毫無血色,這才放心了一些。

旁邊的人安靜下來,季南星就沒再跟他說話了,手上一顆顆撥動著念珠,目光卻落在了班主任的身上。

陳十一安靜了片刻又沒忍住湊了過來:“聽說我們班主任不好惹,剛剛還聽人說咱們七班倒黴,被分配到了梁師太這個超級大魔頭,但到底怎麼個倒黴法也不說清楚,把人吊得不上不下的,不過我們班主任一看就很嚴肅,有點嚇人。”

季南星:“那你還敢說話,小心被殺雞儆猴。”

陳十一朝他鬼臉笑了一下,見班主任轉過頭來連忙坐好,不敢再說悄悄話了。

班主任根據之前報道時學生填寫的資料暫時安排了一下班乾部,聽到彆的班有了動靜,這才讓他們班的學生下樓:“去七班的牌子那兒站隊,從矮到高的站,男生一列女生一列,快點快點。”

同學們立刻就動了起來,三三兩兩往教室外走。

玉蘭高中是重點高中,為了入校名額那是擠破頭,根本不愁生源,這會兒學生們從教室出來去操場集合,走廊上瞬間就變得擁擠起來。

大家穿著一樣的校服,又是剛開學第一天,一出教室就誰都不認識誰了。

季南星一身便服倒是顯眼,但他也不認識自家班上的同學,隻能順著擁擠的人群往一個方向走,跟著他們一起下樓。

人太多難免會發生一些擁擠推搡,在下樓的拐角處季南星突然被人擠了一下,他順著力道往一旁避讓了一下。

但本該撞到欄杆上的撞擊並沒有發生,隔著薄薄的衣料,反而是一抹帶著溫度的柔軟觸感。

季南星回頭看去,是剛剛坐在窗邊那個男生伸手給他擋了一下,這才沒讓他撞到一旁的樓梯欄杆上。

季南星站穩後等對方收回手,這才道:“謝謝。”

宵野對著他笑了一下:“不用謝,人多,你自己注意點。”

季南星嗯了一聲,順著人群慢慢往樓下走,但滿心的注意力都在剛剛被那個男生碰過的地方。

很暖,是能驅散他身上陰寒的暖。

季南星的存在算是一種bug,一個本不該出生的bug。

曆史上對他這種出生的人甚至有專門的說法,棺材子。

如果隻是普普通通的棺材子那還好,還能用科學解釋一下,畢竟母體死亡,孕育的胎兒也是能有幾分鐘活命機會的。

但他媽媽死在養屍地,而他出生又占據了極陰的時辰,小時候天師分不清他是人是鬼,那些鬼怪陰物也分不清他是活人還是死人。

所以他這個本不該存在的人,想要活命就要積攢功德,為國家做貢獻,造福全人類都算功德,可那些太難了,他最簡單能接觸到的隻有超度陰魂了,於是師父收養了他,把他帶入了道門。

季南星自小就知道自己跟彆人不一樣,從他懂事起,他就開始習慣自己的不一樣,與生俱來的陰寒,時刻與人保持的距離。

有一種冷是從內往外散發出來的,那不是表體溫度能夠驅散的,哪怕是泡在熱水中,也能很明顯感覺到體內外冷暖的界限。

這還是第一次,僅僅一個接觸就讓他感覺到了不一樣的暖,一種好像能驅散他體內寒意的暖。

一直到站在了七班集合的地方,被教官領去了軍訓的區域,季南星都在想著這件事。

那個男生身上有什麼不同,還是佩戴了什麼特殊的法器?

沒一會兒班主任就來了,站在教官旁邊說著班上學生的情況,兩個不能參加軍訓的,其中一個沒穿校服也是有原因的。

季南星站在隊伍的後排看著,班主任在教官旁邊小聲說著話,他五感遠超旁人的靈敏,第一排都未必聽得見的聲音他距離遠也能聽到。

季南星背在身後的手輕輕轉動著念珠,誰不能參加軍訓教官都是提前知道的,班主任特意留下叮囑一遍,應該是解釋他沒穿校服的原因吧,這樣也能避免他當眾被教官詢問。

一個能從這麼點小事顧及到青少年自尊心,身上卻帶著陰氣的班主任,有點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