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玉迷迷糊糊地睜開眼,聽見樓下傳來模糊的喧囂。

拉著窗簾的房間內一片昏暗，夕陽西斜，從窗簾的縫隙中透出一抹橘黃色的微光。

她竟然睡了這麼久嗎？

趙玉伸了個懶腰,隻覺得睡得臉頰發燙,渾身都暖洋洋的。

她已經不記得有多久沒睡過這麼踏實的一覺了。

洗個熱水澡,把肚子填滿，在開著暖氣的房間和柔軟的被褥間舒舒服服睡到自然醒，世界上還有比這更美好的事情嗎？

……當然有！

趙玉一骨碌蹦下床，跑到隔壁瘋狂拍門把宋薇也叫醒，“快起來！我們去吃晚飯！”

來開門的宋薇眼睛都沒睜開，一頭短發亂飛，顯然也睡了一下午。

她打了個哈欠，睡眼惺忪,“晚飯？”

“嗯！餐廳估計建好了！”趙玉狂點頭,眼睛亮晶晶的，“我都聞到香味兒了。”

走廊上果然飄著一股令人垂涎欲滴的味道。

宋薇立刻精神了，“我們走！”

姐妹倆手挽手並肩下樓覓食,走到中途,腳步一頓。

趙玉懵懵地看著下了一層樓梯之後，眼前出現的大大的“二樓”標識牌,還以為自己眼花了。

她們原本住的二樓怎麼變三樓了？？

“你看那裡。”宋薇示意。

趙玉後知後覺注意到樓梯口旁邊多出的那一扇雙開的玻璃門。

門上貼著一張標牌：

【每日營業時間：

早餐：8:00~10:00

午餐：12：00~14:00

晚餐：17:00~20:00】

餐廳裡人頭攢動,不少人都已經落座,角落還烏泱泱站著一群人，不知在乾什麼。

趙玉和宋薇掃一眼營業時間，便趕緊跟著湊過去。

正撞見站在人群外的舒墨。

“老板。”趙玉打了個招呼，“我看見外面貼的營業時間了，難道不能改成全天營業嗎？營業時間之外我也想來吃！”

“我也想全天營業啊。”舒墨苦著臉。

餐廳和溫泉不同,營業時間內需要服務員隨時待命，占用的人力尤其多。沒辦法，她隻得通過控製營業時間來節省人手。

——雖然她是打算過幾天就去光明鎮招工的，但新員工就意味著要建新宿舍，這都是白花花的銀子……啊不，點數啊。舒墨不得不在各種地方都節省著點。

她作出的努力還不止這些。

舒墨指向角落裡被圍得水泄不通的長桌，對趙玉和宋薇介紹道，“餐點在桌子上，需要什麼可以自取，你們知道怎麼結賬的。現有的菜肴拿光之後我會重新上餐，不用擔心。”

舒墨的算盤打得很好，提前備一部分餐點，讓顧客端著餐盤自取，之後再在門口統一回收餐盤，這樣就可以最大限度減少服務員需要做的事情——她隻需要在餐點被拿空之

後來補貨就行了。

而之所以隻選了七種菜肴，也是為了避免浪費。畢竟這種方法需要提前備餐，有的菜品更受歡迎，也有的可能無人問津，最後會剩多少誰也無法預料。

遊戲背包不保溫，沒消耗完的餐點隻能倒掉，十分可惜，是以舒墨想儘量避免浪費。

等明天開始，她準備把餐點分成早中晚三類，每個時間段隻提供三到五種。

……聽見舒墨的話，趙玉迅速把對餐廳不是全天營業這件事的遺憾拋在腦後，像個要奔赴戰場的女戰士一般雄赳赳氣昂昂地衝去排隊了。

宋薇失笑地跟過去。

桌上整整齊齊擺著幾種不同的熱騰騰的菜肴，被保溫的透明蓋蓋著，蓋子上蒙了一層水汽。

每種前面都擺著價格牌。

【米飯：5點/碗】

【紅燒排骨：30點/份】

【辣椒炒肉：25點/份】

【番茄炒雞蛋：20點/份】

【奶油蘑菇濃湯：20點/份】

【大麥茶：5點/杯】

【葡式蛋撻：10點/個】

“紅燒排骨！！！”宋薇完全無法淡定了。

趙玉也不自覺地狂咽口水，“蛋撻！我記得小的時候媽媽經常買給我吃的。”

她以為早就遺忘的味道，在看見那金黃色的蛋撻時，又從回憶深處浮現出來。

宋薇迅速作出決定，“每種都買一樣！咱倆分著一起吃。”

“好！”

餐廳售賣的菜肴分量適中，一個人點兩份菜加一碗米飯絕對能吃得飽飽的，恐怕還會有所剩餘。而三個菜加上甜點之類，兩個人吃就正好了。

不止宋薇和趙玉，其它客人也大多每樣各點了一份，離開時餐盤裡盛得滿滿當當，一步一晃悠。

其中還有一位是一個人來的，舒墨怕他浪費，本想勸一下，那位卻堅定地搖了搖頭。

他帶著一臉視死如歸的表情，“老板你放心，我就是撐死，也一定會全部吃完的！”

舒墨：“……”

好吧。

宋薇點擊菜肴，面前叮地跳出一個彈窗，示意她勾選需要的菜肴種類和數量。

米飯、奶油濃湯、蛋撻、大麥茶她都各要了兩份，點擊[繼續]後便出現了付款頁面。

【已消費：155點】

【已收款：155點】

舒墨從剛剛開始就被收款信息刷了屏，為了防止遮擋視線，她不得不將彈窗改成了語音提醒模式。

毫無感情的女聲在她耳邊一板一眼地重複著“已收款XXX點”，讓她不由聯想到曾經宿舍裡一個土豪舍友。那位舍友家裡是開店的，手機每天都在儘職儘責地喊著“支X寶收款XX元”，讓她羨慕得不得了。

風水輪流轉，沒想到她竟然也有享受這種待遇的一天。

而舒墨竟然還覺得有點點煩人。

她估計自己要不了多久就會

再調成“不再提醒”模式了。

……幸福的煩惱。

付款完畢，透明蓋自動彈開。

有遊戲係統監督，顧客隻能拿去自己付過錢的食品，完全不需要舒墨費心在一旁盯著。

被蓋得嚴嚴實實都遮不住的誘人香氣，在蓋子一揭開之後，就爭先恐後地四溢開來。

小炒肉有些嗆人的辣味，番茄的酸味，紅燒排骨濃厚的醬香，蛋撻甜甜的氣息，還有剛蒸好的米飯的香氣……種種混雜在一起，勾得人口水直流。

從那天夜晚找到暖暖溫泉的那一刻起，趙玉覺得自己人生中最幸福的一刻就在被不斷刷新著。

兩人各拿了一個餐盤，將一盤盤佳肴放上去。

最後一盤也端走時，透明蓋自動合上，趙玉跟著宋薇一邊小心翼翼保持平衡，一邊尋找起合適的座位。

“這樣好像食堂一樣。”宋薇邊左右張望，邊嘟囔道。

“食堂？那是什麼？”趙玉眼尖，看見一張靠窗的桌子還空著，“我們坐那兒吧。”

“我們過去的高中食堂也是這樣的，有賣不同餐點的各種窗口，需要學生自己用托盤取餐。”宋薇解釋，“教導主任偶爾還會來巡邏，嗬斥那些浪費食物的學生，可凶了。”

她看著眼前熱熱鬨鬨的餐廳，回憶起無憂無慮的高中生活，唇角帶一抹笑。

當年食堂的阿姨打的飯量總是多到吃不完，但她們平時包裡就塞滿各種小零食，還會讓走讀的同學偷偷帶外面的小吃進來，哪裡缺那一口吃的，於是就隻好想方設法逃過教導主任的眼睛，將剩飯倒入泔水桶。

末世降臨後，每當想到那一碗碗倒掉的飯菜，宋薇都一陣心痛。

誰能想到曾被自己“嫌棄”的家常炒菜，竟成了末世裡最想念的東西。

兩人在窗邊坐下，把飯菜在桌上擺好，趙玉迫不及待地抄起竹筷，夾了一塊紅燒排骨放到米飯上。

宋薇卻沒急著夾菜，而是先吃了一大口的白米飯。

米飯蒸得恰到好處，粒粒晶瑩飽滿，口感軟糯還帶著一絲甜味，宋薇嚼了兩下之後滿口米香，連忙又送了兩筷子在嘴裡。

都不用配菜，光是這熱騰騰的大米飯她就能吃下小半碗！

趙玉不能理解宋薇對米飯的熱愛，她一看到肉就挪不開眼睛了。

排骨的顏色是金黃與紅褐色相間，整整齊齊碼在盤中，油潤濃稠的醬汁滑落盤底，散發出撲鼻香氣。

趙玉試圖用筷子夾住排骨往嘴裡送，但六歲以後就一直是用勺子吃罐頭的她用起筷子相當不順手，夾肉絲這種細長的東西還好，要穩穩夾住排骨換著方向啃就有點為難她了。

幾番嘗試，趙玉乾脆拋下筷子直接上手了。

她抓著排骨，咬了一大口，眼睛瞬間睜大，“唔！好好吃！！”

那排骨燉得軟而不爛，十分入味，牙尖陷入軟嫩的肉裡，輕易便讓肉塊脫骨，炒過一層糖色的醬汁鹹香中泛著微微的甜，口感細膩，嚼上兩下，

滿滿的肉香和醬香在齒間四溢，令人回味無窮，

趙玉三兩下就啃完一塊，不顧形象地將指尖沾著的粘稠醬汁都舔乾淨，然後才又用筷子夾了一塊繼續開啃。

期間她還扒了一筷子米飯，終於明白了宋薇為什麼抱著碗吃個不停。

排骨隻在碗中待了一會兒，醬汁就滲透進米飯裡，包裹住那瑩潤的米粒，沾染肉香的同時卻蓋不住米飯的香甜。

就這麼就這排骨吃了小半碗米飯，趙玉才抽了一張桌面上放著的濕巾擦乾淨手，意猶未儘地看向桌面上其他菜。

這麼一看，她才發現那辣椒小炒肉不知何時都去了半盤了！

趙玉立刻看向宋薇。

下一秒就看見她蠢蠢欲動地又伸出了筷子。

“這道菜這麼好吃？”趙玉看著她已經見底的碗，張大嘴。

這一碗米飯可是冒著尖的！趙玉覺得那分量自己吃一碗絕對飽得不行了。

宋薇不屬於特彆能吃辣的人，此時嘴周圍皮膚都辣紅了，她一邊輕輕吸氣，一邊毫不猶豫地伸手夾菜，聞言猛點頭，“絕了！！”

“你嘗嘗就知道了，太下飯了，我覺得我就著它能乾掉兩碗飯。”宋薇看著空空的碗底，起身，“不行，我再去拿一碗。”

趙玉半信半疑地看著那盤辣椒炒肉。

真有這麼好吃？

她從小就不愛吃菜，雖然她能吃到菜的時間在她短短的一生中所占不多，但綠色蔬菜給年幼的趙玉留下的陰影卻伴隨了她很久。

此時望著盤裡的螺絲椒，趙玉陷入糾結。

平心而論，這盤辣椒炒肉看起來其實很有食欲，綠油油的螺絲椒切成細瘦的長段，看著並不難下口，豚肉則是被片成薄薄的肉片，肥瘦相間，均勻地裹著油亮的醬汁。肉片邊緣偶有泛著焦褐色的部分，沾了一兩粒油渣，卻是口感最好的地方。

她吞咽了一下，不由自主地伸出筷子，小心避開青辣椒，夾了兩片肉片送入口。

調味剛好的肉片裹著辣椒香辣的味道，伴隨著發燙的熱油和肉汁一起，在唇齒中炸開，是和紅燒排骨完全不同的複雜口感，趙玉咀嚼的速度越來越快，盯著盤中剩餘辣椒炒肉的眼睛也漸漸發亮。

肉片邊緣微焦的部分果然如她所料，口感極佳，比起瘦肉，趙玉發現自己更喜歡肉片上的肥肉，那肉片被炒得肥而不膩，一口下去，滿滿的油脂香氣充斥口腔，讓她這種十年沒聞過肉味的人簡直難以自拔。

一口咽下去，趙玉迅速又夾了一片肉，然後猶豫兩秒，挑起一根辣椒拌進去。

連著一大碗飯一起送入口，她閉著眼睛嚼了兩下。

然後驚奇地睜大眼。

不知是不是因為椒絲裹挾了醬汁和肉片的油脂，混合在一起的口感她竟然完全可以接受，比起單吃肉片多了幾分辛辣，和一絲微微泛苦的清香，拌著米飯，轉眼就能下去半碗。

宋薇端著一碗新的白飯回來時，正看見趙玉起身。

她嘴邊也是一圈紅，嘴唇泛著亮亮的油光，表情複雜。

“你怎麼了？”宋薇莫名其妙。

趙玉：“我就是突然有了個遲來十年的醒悟……”

——原來不是炒菜難吃，是她媽媽做的難吃啊！

趙玉的人生觀因為一盤辣椒炒肉而受到了衝擊。

她唏噓著走遠了。

宋薇：“？”

她不明所以地坐下，準備接著享受她的辣椒炒肉，再定睛一看，盤子竟然已經空了。

宋薇：“！！”

她那麼大一盤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