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女氣極反笑, 道:“看你的?可笑。”
“雖然不知道你是怎麼變成詭異的,”她輕蔑的話語惹得幾人倒吸一口冷氣,“但我知道, 那個詭異等級可不高。你又能有多厲害?”
“沒想到你還認識醫生。”
手術刀在手間轉出殘影,阮和生挑眉一笑, 穿著白大褂的樣子像極了恐怖片中的變態醫生,在視覺上就令人畏怯。
“可是, 現在是我啊。”
不知何時, 溫度降了下來, 不正常的降溫幅度讓裸.露在外的皮膚冒出雞皮疙瘩,走廊下的三人嗬著白氣,驚悚又不安地看著後花園。
猶如初冬的水面結上薄冰, 那聲音微不可聞,但以肉眼可見的速度, 薄薄的冰膜覆蓋上藤蔓與蚜蟲, 月光照射下, 血紅與翠綠交織,竟也無端有一種令人背上生寒的悚意生出。
藤女抽出被冰住的藤蔓, 聲音很驚訝:“這個能力……”
無名書翻動, 開啟扮演的醫生詭異,加上在地鐵收錄的影子詭異的降溫技能, 足以讓阮和生製造出可以進行大範圍AOE的場景,防止那些蚜蟲和血藤撲向走廊下的其他人。
他一笑:“怎麼,這個也認識?”
“哼。”藤女不回答,但它認真起來了。
……
蚜蟲被凍到無法行動,甚至奄奄一息,而此刻, 它們在乍然間爆開,一灘灘粘稠的液體緩緩蠕動,彙聚在一起。
血藤掙脫那些薄冰,在哢哢哢的開裂聲中,碎冰屑四濺,閃著光降落時像晶瑩的雪落下。
伊戚“哇”了一聲,非常接地氣地感歎道:“好漂亮,阮和生,你之前怎麼不用?還可以做刨冰!”
阮·人形製冷機·和生抬手點點臉頰,有點可惜地道:“這個是組合技……之前不換裝,用不出來。”
其他人:“……”
你可惜什麼啊!組合技這個名詞真的能出現在這裡嗎?
——而且都這個時候了,你們彆表現得這麼平靜啊!
對阮和生還有閒心與同伴說話,藤女雖氣但也並未被衝昏頭腦。
蚜蟲屍液彙聚成燈籠般的圓球,血藤在她的背後交纏在一起,越升越高,組成一條巨大的蟒蛇上半身,密密的尖牙閃爍寒光,藤葉排列成赤紅的鱗甲,眼珠部位則是綠光幽幽,幾乎與公館的主樓同高。
它微微俯身,朝渺小如螻蟻的阮和生發出一聲咆哮。
“吼——”
走廊上的幾人擔心而驚恐地叫了起來。
莊錚想到自己之前的言論,慘叫之餘也不忘吐槽:“這真的就是怪物片吧!”
這種大小的怪物,看上去就得要重火力才能清洗掉啊!
鄭豐和薑召秋臉色慘白。
這種怪物出現在靈異片裡真的有哪裡不對吧?!
而伊戚神色難掩興奮,看著血藤蟒蛇的眼睛亮晶晶的,有一種會在遊樂園過山車上站立高歌一曲的不怕死的勁頭,簡直是萬花叢中一點綠,醒目得很。
身影完全被血藤蟒蛇遮住,站在結冰的景觀池之上的阮和生抬起頭,更加直觀地體會到了巨大生物對個體存在的天然壓迫感。
站在藤蟒下面,被血藤牢牢護住的藤女能夠清晰地看見這個人類的表情。
毫無恐懼,沒有憂慮,隻是在對藤蟒的出現感到驚歎,就像在路途上看見了從未見過的奇珍異石。
它暗自嘖了一聲。
見過盧雲珺所經曆的慘劇,切實體會那種備受折磨後的絕望情緒,這個人類的恐懼隻是在感覺上都美味無比。
現在看來,是因為他膽大到了心無旁騖的地步,產生的恐懼也因稀少而美味吧。
不過沒關係。
在抓住這膽大包天的雜種後,它會將他在意的那些同伴,一個一個在他眼前殺死,並給予他讓他後悔挑釁、來到這裡的痛苦折磨!
那樣的話,它能吸收的恐懼絕對不會少!
血藤蟒蛇吼完就衝,龐大的蛇頭猶如一輛列車頭對著阮和生壓下,細密的利齒在眨眼間就能將脆弱的血肉之軀碾成碎醬!
“小心!阮和生!”三人此起彼伏地呼喊道。
阮和生腳下一踏,在冰層碎裂的脆響中,圍繞著他的灰霧短暫地停滯了一瞬,但下一秒,他的身影就消失不見。
“砰!”
震天巨響,是藤蟒一頭紮進景觀池的的動靜,有七米寬的池子被壓得死死的,水都未曾濺出,隻是慢慢地從藤蔓的縫隙中溢出。
驚慌失措的三人一靈體飛快地掃視整個花園,試圖找到阮和生。
“在那裡!”鄭豐激動地指著藤蟒。
俯下身的血藤蟒蛇後背上,白大褂的下擺飄揚,黑發灰眼的年輕人在月光下神采飛揚,朝著走廊上的幾人眨了下眼。
那樣的神情和眼睛太燦爛了,即使是詭域裡幽寒的月光,即使是自帶邪惡buff的衣著,他也如同墜入人間、撕破一切醜惡的太陽。
三人一靈體不約而同地感覺心跳漏了一拍,為這樣的強大與態度目眩神迷。
而藤女隻覺得礙眼。
阮和生所站的蟒蛇背上,藤葉組成的鱗甲光滑而略帶細密的葉脈紋路,在他前方不遠,一處鱗甲顫抖起來,忽然散開,血色藤蔓翻湧,組成藤女。
藤蔓是它的本體,屍骨是並非必要的架子,當它拋開屍骨,藤蔓所及之處,都是它可以到達的地方。
“厲害。”阮和生讚歎地點頭,目光盯了盯藤女,又看看腳下踩著的藤蟒,嘴角的弧度更大了。
憤怒的藤女直覺這個讚歎並不單純,但它才沒有多餘的心思分析人類的想法呢。
“竟然能夠瞬移?”它嗤笑,“看來我得改變一下對你的安排了。能掌握詭異的能力,你的天賦,是複製嗎?”
“你在好奇我是什麼樣的人嗎?”阮和生笑眯眯地不做正面回答,“感謝你對我的關注,有什麼想法可以說出來哦,我很有興趣知道的!”
伊戚在下面舉手,歡呼雀躍:“You are my super star!萬眾矚目的唯一神話!”
其他人加靈體:“……”
你在追星嗎?
阮和生朝伊戚一笑,快樂得都要冒小星星了,看上去很樂於接受這份玩笑般的稱讚。
這是一場或許情節瑣碎、轉折突兀的戲劇,但它的場景布置足夠精彩,如同一部極為消耗爆米花的特效大片,並且主角風格獨特,還長得好看。
作為反派參演者,藤女忍無可忍,氣得形態都快維持不住了:“你這雜種!彆無視我啊!”
鱗甲鬆動,血藤呼嘯而起,這次連藤葉都格外銳利,好似活過來的猙獰刑具。
阮和生身形又一閃,躲開了從腳下冒出的血藤,一直被他拿在手中的手術刀被他在停下時拋起,其後綴著灰霧,刀刃和血藤交接。
金戈的尖銳刺耳之聲鏘鏘鏘地響起,與藤葉相比,藤蔓格外脆弱,令人眼花繚亂的寒光在上空幾乎舞成一道寒涼的幕布。
而阮和生閃避技能滿點。
來自醫生和地鐵詭異的降溫製冰技能組合在一起,讓他完全可以在短時間內立在空中,居高臨下地觀察那些血藤襲來的方向。
看得下面的人目瞪口呆,隻覺得今夜的這一幕幕,像極了玄幻片場。
藤女咬牙切齒,漸漸地心焦氣躁起來。
它的血藤通過吸收血肉而更加鮮豔,內部是與蚜蟲同有的麻痹毒素,一旦纏上就不可掙脫,但接觸不到目標,隻能作為普通的攻擊手段!
這雜種太能閃躲了!
它忽然注意到了走廊上的幾個人類。
哦,還有一個它之前來到這個世界時順帶喚醒的靈體,結果隻引來了一個人。
地下室的那三個人估計早就被那死於愚蠢的盧雲珺乾死了,可惜,明明活著能帶來更多人的。
但現在——
在莊錚三人還在被阮和生的閃避牽動心神時,後花園土地上蔫嗒嗒的蚜蟲微微動彈了一下,與蜿蜒爬來的一根格外粗壯的血藤連接起來。
它們藏在覆滅的花叢中,慢慢地接近了走廊。
距離漸漸縮短,藤女分心注意這起,面上更加專注地緊盯阮和生,出言嘲諷道:“你光躲,是害怕嗎?小心被我耗死。”
就算阮和生能複製詭異的能力,並且激發出更強大的功效,但他歸根到底是是人類。
是人類,就會有疲憊、痛苦之類的狀態。
藤女倒不介意耗死,但阮和生閃來閃去、臉上又掛著笑容的樣子太礙眼了,看得它心頭火起,恨不得撕碎他。
“我可是一直都很小心的,在認真觀察呢。”阮和生舉起雙手,無辜地道,“就比如,你好像並沒有發揮出真正的力量吧?”
藤女猛然一驚,藤蔓組成的模樣看不出神情,但與手術刀砍來砍去的血藤卻有了一秒的停滯,並被毫不留情地一下斬斷。
“看來我說的是對的。”年輕人注意到了,了然地頷首,即使如此,他的笑容也沒有絲毫變化,“我想過那些被改變的告示是否必須遵守的規則,結果現在看來,隻是故布疑陣。”
“包括遍布的藤蔓,和在幻境裡扮演盧雲珺。”
“但這也透露出一件事。”他說,輕輕合掌,“你被克製了。”
溫度驟降,冰花在巨蟒身上一寸寸覆蓋!猶如寒災降臨的古老紀元,將一切都凍結!
……
藤女發出尖嘯,在巨蟒扭動的同時,花園中連接著蚜蟲的血藤朝外緣的莊錚猛射而出!
因驚恐而放大的瞳孔映出猙獰的蚜蟲,莊錚表情扭曲,一刹那心如擂鼓,渾身僵硬忘了閃躲,在他即將被擊中時,忽然被大力地扯開了。
而他向後躺倒時,眼前有一道他記在心中的背影,突然地出現在了視網膜上。
她好像一直都在,就算渾身是血,迎著蚜蟲也像以前一樣護在他身前。
“溫苑!”摔了個屁股墩,莊錚眼看她要被穿透,胡亂地抓了幾下,就要去扯她。
伊戚側頭,歎為觀止:“哎呀。”
這就是人類的感情?所謂的愛情?
在薑召秋和鄭豐反應過來、掏出符籙之前,他輕輕敲了一下欄杆。
“叩。”
聲音清脆,在一瞬間傳出很遠,聽在耳中甚至像在回蕩。
血藤的攻勢猝不及防地止住,因用力過猛加上慣性,竟然有細微的撕裂聲從後方傳出。
它停在半空,連同頭部的蚜蟲,與靈體隻有一臂之遙,黑霧蔓延而上,絞殺了它。
阮和生、血藤蟒蛇和藤女太引人矚目,短短的時間裡一切事情都令人目不暇接。
以致於沒有人發現,黑霧早就藏在了月光照不到的黑暗角落,從四面八方監控著走廊上的幾人。
並及時地阻止了藤女暗中派來的襲擊。
在黑霧出現時,藤女唰地扭頭看向下方,心中掀起一陣驚濤駭。
那根血藤完全消失了!它感覺不到存在!
這個人類又是怎麼回事?!
那黑霧、那黑霧比阮和生使用下的灰霧都要難以分析其本質!
走廊上的另外三人都聚在一起,顧不上觀察花園中的戰鬥情況。
而那有著不似人類的容貌的青年,抬起眼,神色含笑,不閃不避地看著藤女,一派氣定神閒。
他看上去如此耀眼,但漆黑的眼珠與圍繞周身的黑霧相稱,宛如攝人心魄的黑洞,帶著不可抗拒的魔力。
以致於藤女恍惚一瞬,又在刹那間不由自主地瑟縮了一下。
伊戚微微歪頭,他聞見了恐懼的氣味,但又很困惑。
阮和生盯在冰面下收縮的藤蔓,緩緩打出一個問號。
不是,才這一眼,你怎麼就害怕了?
……
書頁翻動的沙沙聲在阮和生耳邊響起,與最初他開啟扮演時相比,略為快速了些,等同於一個沙漏倒計時。
在他選擇另外捏造一個設定龐大且危險的詭異馬甲後,就注定作為本體的阮和生扮演收錄的詭異卡牌,不能太久。
畢竟這依賴於個體的精神力,而他分出了一半意識和精神力作為可以不斷成長、藏著巨大秘密的“伊戚”。
“彆忽視我啊。”他不滿地抱怨道,抬手一揮。
本就降低的溫度在此刻終於停止,生物在其中會陷入溫暖的幻覺,但對血藤蟒蛇來說,隻是克製行動的一個元素。
隻是因為被冰層限製移動而憤怒的藤女起初不以為意,但此刻,被伊戚一眼震懾的它回神,終於察覺到不對。
布滿水汽的空中,在細微卻密布的結冰聲裡,憑空綻出數把尖銳的冰製手術刀。
有兩米長的手術刀依次排列在血藤蟒蛇的上空,寸寸林立,刀刃朝下,寒光晃眼。
走廊上的幾人望著這一幕,不管之前的情緒是什麼,都傻愣愣地張大了嘴,表情呆滯。
伊戚露出笑容,看上去要用眼睛記錄下這一幕。
踩在冰面上的阮和生看著藤女驟然變化的面部藤蔓,笑容張狂又嘚瑟地再一揮手。
“嗖嗖嗖——”
及不上流星墜地,但當那數量眾多的冰刃從天而降時,閃出的冰藍色光芒依然像極了璀璨的燈火,帶著震撼人心的魄力。
冰面碎裂,而冰刃紮入血藤蟒蛇,以勢不可擋的力量徑直向裡深入!撕裂它們觸及的一切東西,即使是堅硬的藤葉鱗甲也是一樣,裹挾著的寒意猶如九幽地獄的黃泉之水!
對血藤為本體的藤女來說,這是一次重創!
“啊啊啊啊啊啊啊——”
它慘叫出聲,血藤維持不住形態,散落在血藤巨蟒身上,而被不斷切割的後者也在緩慢地崩塌,如同傾倒而下的蛇群。
……
走廊上的三人加上靈體慌忙去看阮和生,一無所獲後慌了:“人呢?不會一起掉下去了吧?”
“嗨,找我嗎?”
閃現到走廊上的阮和生笑著和他們打招呼,惹來一陣驚呼,和略帶擔憂的興奮譴責。
“你剛才太酷了!”莊錚激動到臉發紅,他右手拉著同樣驚歎的溫苑——不知道為什麼,在剛才被襲擊後他就能看見她了,隻是薑召秋和鄭豐還是看不見。
“多誇點,我愛聽。”阮和生樂嗬嗬地點頭,白大褂還在他身上,不染塵埃,好像那一切都隻是隨手為之。
“厲害是厲害……”薑召秋見他這樣,沒說掃興的話。
伊戚毫不客氣地箍住年輕人的肩膀,道:“是我看過的最有意思的真人大片!就算你死了我也會記得的!”
“這話真的是誇讚嗎?”鄭豐無語地吐槽道,“喂,你們都冷靜點,詭異都還沒解決呢。”
血藤巨蛇倒塌後,花園中此刻還一片平靜,足夠他們趁著這段時間交換情報。
“其實我有點事想問它。”阮和生收斂起過於誇張的笑容,若有所思道,“我之前在幻境裡看見了盧雲珺遭遇的事……那個血人,就是她吧。”
幾人都神情凝重地點頭,並補充了他不在的時候發生的事。
阮和生之前就通過伊戚知道,現在裝模作樣地思考了一下,道:“這樣看來,它確實受到限製,並且渴望離開這間公館。”
“但它能展開詭域,什麼能限製它?”鄭豐提出疑問。
“隨便什麼。”伊戚抱臂,輕描淡寫地帶過了目前不好說出的真相,“重要的是,盧雲珺一脫離血藤,就迫不及待地去教訓那三個男人。”
“顯然這個詭異認為他們有用,阻止了她殺人。”阮和生接話道。
詭異阻止詭異殺人,初聽上去有夠荒謬的;而基於詭異的危險性,又印證著一個更為麻煩的事件。
莊錚小聲插話:“溫苑說……她覺得我被引過來了,那個詭異,應該也是想讓楊旭文他們抓人過來。因為詭異好像要血肉也能變強。”
“有可能,隻是不知道開沒開始。”薑召秋皺眉,“但楊旭文和那兩個應該已經被殺了。要是出去調查的話……”
“我沒殺他們。”
一個女聲冷冷地接住她的話。
隨即,一個血肉模糊的人形物被丟到走廊上,死了一般毫無聲息。
眾人一驚,扭頭看見趴在門邊的盧雲珺。
由於死前很長一段時間雙腿殘缺,即使成為詭異後,她也不能站立行走。
當她黑發白裙地爬在地上,如同一個人形蜘蛛,一眼過去嚇人得緊,姣好的容貌反而更添驚悚。
“這個……是楊旭文?”莊錚看著地上的模糊物,遲疑地顫抖發問。
“對。”盧雲珺面無表情,瞥過地上東西的眼神憎恨無比,“我要他活著,成為為喪家之犬,成為殘廢,被所有人唾罵後再死。”
她盯著薑召秋和鄭豐二人,顯然是知道他們是官方人員,扯起嘴角,露出一個讓人會做噩夢的生硬笑容:“就算你們專門處理詭異,也可以做到的吧?”
薑召秋和鄭豐沒有猶豫,點頭道:“可以。”
盧雲珺微微舒了一口氣,她朝溫苑招招手,道:“你過來。”
溫苑四處看了看,下意識瞥了眼伊戚,指著自己:“我?”
“不是你還能是誰。”盧雲珺不耐煩了,“快點,小心時間不夠。”
溫苑:“什麼時間?”
“阮!和!生!”萎縮堆疊的碎藤蔓之下,爆發出一聲充滿怨恨的怒喝,似乎要對名字的主人拆皮去骨,吞噬入腹。
被這樣叫名字的年輕人眨了眨眼,旁邊的伊戚拍拍他的肩膀,愉快道:“耍了那麼長時間的帥,現在也該輪到我了吧?休息一下,接下來,看我的!”
說完,還不等其他人反應,他便越出欄杆,指揮著黑霧,朝著碎藤蔓堆呼嘯而去。
“欸?”突然被搶了活的阮和生發出疑惑的聲音,然後怒了,“伊戚,你怎麼能這樣!說的再好聽不也是搶人頭嗎?!”
他也直接翻過欄杆,和同伴你爭我搶起來。
被留下的幾人和非人:“……”
那可是有詭域的詭異啊。
能製造出怪物的家夥,你們當是在搶足球嗎?!
盧雲珺複雜地看了那邊一眼,抓住靠過來的溫苑的手,平淡道:“那個詭異很不對勁,它是突然來到這間公館的,我在三個月前被喚醒,本想殺了楊旭文,但它阻止了我,並讓我不正常地成為詭異,受它控製。”
溫苑蹲下來,雖然困惑,但識趣地沒有開口打斷。
另外三人也收起分散的心思,專心聽她說有價值的重要信息。
“在一個月前,它並沒有足夠的力量去接觸活人,但在操控你的那之後,楊旭文接觸到了它。”盧雲珺凝視著溫苑,視線卻像看往虛空,“那個人渣之前一直在進行人口販賣、情.色和器官交易,是這個城市中,關於一個犯罪組織的中轉站。”
“而這個詭異,通過楊旭文接觸了那個犯罪組織。他們的計劃問題很大,楊旭文都不清楚。”
三人還在消化簡短卻信息量爆炸的這幾段話,被折磨致死而並不意外這一切的溫苑看著盧雲珺,聲音發緊:“你為什麼……突然告訴我們這些?”
簡直就像垂死前,想要將重要的事說出來的叮囑。
盧雲君微笑了一下,這個笑不再生硬,反而如同活著一般富有生機。
“你是唯一被詭異喚醒的靈體。”她不回答,隻是語氣平淡地道,“這個來找你的男人是你的男朋友嗎?真好啊。”
被提到的莊錚驚了一下,閉著嘴,知道不是自己出聲的時候。
溫苑沒有否認,她感覺抓著自己的力道在慢慢消失,有另一股力量從被抓住的地方湧入體內。
“你們之間有著某種聯係,或許是活著時定下的契約。”盧雲珺暗示她不要動,淡淡道,“畢竟熱戀時總會有向什麼祈求永遠在一起的行為。”
莊錚尷尬地咧了咧嘴。
“就這樣吧。”盧雲珺輕輕地說,“活著太累了,死了也不安生,不過能報仇也算好。”
她閉上眼,想起被自己的愚蠢害死的父親。他死前還在為自己擔心,現在也會欣慰的吧?
她的聲音越來越低,而眾人隻見她的身形漸漸淺薄,並很快地消失在了原地。
薑召秋和鄭豐看見了莊錚的前女友,溫苑。
她是詭異了。
他們面面相覷,無奈地發現彼此都沒見過這樣的事情,資料上也沒見過啊!
***
而在他們用心記錄信息的時候,在阮和生與伊戚的通力合作下,藤女爆種了。
不管是碎藤蔓還是碎蚜蟲都彙聚到了藤女身邊,後花園重新裸.露出來,而它更加堅硬,攻擊時不再護著自己,帶著同歸於儘的猛烈。
但這也阻擋不了黑霧的吞噬。
在阮和生這個人型製冰機的影響下,它被厚厚的冰層瞬時間困在原地,而濃重的黑霧從下到上慢慢爬升。
比先前感受過一次的撕心裂肺,更加激烈的痛苦,久違地重現在它身體上。
“我饒不了你們!啊啊啊啊!”
不可饒恕!不可饒恕!不過是這樣一個世界的人,竟敢將它重傷至此!
暴怒的藤女尖叫出聲,聲波似乎穿過耳膜直擊大腦,震得走廊下的人搖搖欲墜。
畢竟是猛獸垂死前的掙紮,離它最近的阮和生,頭一次感受到了不適。
他踉蹌一步,皺著眉捂住額頭。
本身是詭異的伊戚受影響最小,他凝視藤女,按照設定沒有多動,隻是關心阮和生:“還好嗎?不好的話人頭的是我的了——”
他猛地去看藤女,黑霧的侵蝕被阻礙了!
隻容一人出入的黑色洞口在藤女身後張開,鬼哭神愁之聲隻是傳出片段,就令人心神巨震,似乎有深沉的恐懼被勾引而出!
走廊上的人和詭異幾乎未做抵抗,就各自陷入了恐懼,意識混沌,連符籙都毫無用處!
而花園裡的藤女忍著疼痛和同樣被影響到的痛苦,張狂大笑:“哈哈哈哈——我不信,面對那個禁忌,你們還能活下來!”
那是比它更強、在詭異世界占了更多地盤的詭異,隻是一個注視都會讓詭異顫伏的禁忌!
就算是這樣一小段的通道開啟,這兩個雜種也一定會淒慘地死去!
阮和生彎下腰捏住手術刀,如果給自己來一刀,他倒還能堅持。
但那個通道給他的感覺太不妙了。
本體在此刻是累贅,繼續站立反而會影響馬甲發揮。
大腦在隱隱作痛,耳鳴目眩的人類因用力過猛被手術刀劃破掌心。
伊戚吞咽了一下,烏黑的眼珠轉了轉,掩飾性地一邊緊盯洞口,一邊朝本體的方向邁步:“阮和生,你沒事吧?”
而阮和生勉力看他一眼,下一秒,一頭倒下去,沒了動靜,白大褂化成灰霧從他身上散開,顯得先前的太陽黯淡無光。
衣袖沾上鮮血,新鮮的鐵鏽味讓藤女愣了一下。
它看向伏在花園裡的人類。
“沒有恐懼……但很美味——”它迷惑又驚恐地怒吼,“為什麼?!”
“抱歉,你好奇也沒用,這是我的朋友。”伊戚用黑霧包裹住阮和生,自己幾步跨過去擋在前面,“禁忌?聽上去很有意思。”他笑著說道。
藤女又困惑了,:“為什麼你……”
不受影響?還能意識清醒地站在這裡?而且也沒有恐懼,甚至沒有對同伴昏迷的擔心——
不對!
它悚然一驚。
“你是人類嗎?!”藤女質問道。
而黑衣青年翹起嘴角,露出一個更加燦爛的微笑作為回應。
“你猜?”
人類的目光沒有停留在他身上的此刻,這個面容昳麗的青年,漆黑的眼裡是霧氣般濃鬱的漠然,如同棺中蘇醒的亡靈,蒼白而陰鬱,毫無生機,連笑容都像極了貼上的假面,空洞無比。
他依然在扮演人類,但違和感卻肆無忌憚地暴露出來。
藤女目眥欲裂,身體崩毀得更為嚴重。它產生了恐懼。
這個東西……不是人類!!!
而它沒來得及思考更多。
從黑洞中伸出的一個蛇尾巴般的紅色粗繩,柔軟又靈活地將它纏住,拉進洞裡。
“吸溜。”
似乎有這樣的聲音從另一端傳來。
伊戚面不改色地看著這一幕,意識到那柔軟的紅色粗繩,是一條細細長長的舌頭。
打開通道的藤女被它口中的禁忌吃掉了。
洞口沒有縮小,隨著愈加尖利的鬼哭聲,那端緩緩亮起刺眼的、由小變大的橘黃燈光。
而伊戚神色一動,操控黑霧毫不猶豫地堵上去,並特意分出一小股,向著另一端刺過去。
——那是一隻巨大的眼睛!
轟隆隆的雷鳴聲從另一端傳來,蓋住鬼哭,像是巨大生物的的哀嚎。
而覆蓋在洞口的黑霧快速地吞噬,隻是幾個呼吸,在洞口徹底消失前,分出去的那一小股黑霧退了出來。
鬼哭聲消失,後花園恢複了平靜,好像那剛才的一切都是幻覺,而詭域也在消散,更加皎潔的明月出現在夜幕中,溫柔地將月華灑在花園中。
本體、其他人加上詭異都暈了,站著的伊戚環顧四周,無奈地歎了口氣。
本來還想吃一點……搶食的那家夥,無法原諒。
不過吃了那個通道,也算有收獲。
而無名書判定被吃掉之前的藤女確實被打敗了。
這個名為《九號公館》的故事結束,阮和生又有了一張可以扮演的詭異卡牌。
伊戚轉身,蹲下來查看本體的狀況,捏著手腕看了看掌心,發現之前劃破的地方已經自己恢複了。
看來作為扮演者,對自己的傷害可以被回收。
他抱著本體走出花園時,都在想通過黑霧看見的另一端的景象。
血紅的天空,漂浮著不明黑粒的荒蕪之地,人類文明的建築物來自不同年代,猶如強行拚在一起。
匆匆一瞥裡,除了這些,還有遊蕩的詭異,形狀猙獰,無知無覺,沒有人類存在,荒誕不經。
時間太短了,看見的這些不是全部,也不足以推斷另一端是什麼情況。
但可以確定,那就是入侵這裡的詭異世界。
他盯著走廊上橫七豎八的人和詭異,以及一個血糊糊的人形物,略為沉吟一下,愉快地跨過了他們。
本體都這麼累了,當然要放到床上休息!最好開個舒適的空調!
***
#企業家殺害嶽父,囚禁妻子,竟在公館中做那種事!#
#厲鬼報複?惡有惡報!楊某意外致殘,原因竟是這樣!#
#“楊某本來就是變態!”數名被迫害群眾衝入楊某住宅!#
#太荒謬!企業家楊某竟是鳳凰男,害人無數,關係網令人震驚!#
……
在半個月裡,當地的新聞和同城視頻都在瘋狂揭露楊某的罪惡行為,由於和他有利益往來的人太多、位置也比較重要。
這樣的谘詢由市及省,甚至向著全國各地擴散。
而楊旭文在簡單治療後,落下了終生不能治愈的殘疾,在法官判決他的資產都被封存拍賣、死刑立即執行後,他當場就瘋了。
“這樣,也算滿意了吧。”
山間清新的風帶來了草木清香,在楊旭文故作深情為盧家父女立起的墓碑前,溫苑輕輕地歎了口氣。
“一定會。”莊錚附和。
阮和生也放了一束白花,伊戚在他旁邊,百無聊賴地看著遠處漂亮的青山。
“說起來,伊戚,你為什麼不肯進特管局?”離開墓園的路上,莊錚好奇地問,“阮和生都進了,你們還一直在一起。”
“真失禮,你當我是追著人玩的小朋友嗎?”伊戚不高興了,“要是我也成為那什麼編外人員,有任務的話,就不能和阮和生一起了!”
莊錚&溫苑:“……”
你這話前後矛盾了啊!不過好誠實!
“哈哈哈,也沒什麼不好。”阮和生搭住伊戚的肩膀,笑嗬嗬的,“我覺得我和伊戚打詭,配合超好!”
在眾人醒來的那天,阮和生清清白白什麼都不知道,和其他人一起,聽站到最後的伊戚說那個黑洞消失的突然,大概是藤女白費力氣。
薑召秋和鄭豐相信了這份說辭。
他們一邊愁眉苦臉地打報告草稿,一邊不厭其煩地邀請三人成為同事。
莊錚因為溫苑成為了詭異,沒有太過掙紮就答應之後去特管局分部走一圈,了解一下現在的詭異情況再作打算。
這個算是跑不掉了,另外兩個人表現很無辜,態度很堅決。
不想放過這樣兩個厲害的人,薑召秋在大家做完筆錄分散之前,爭分奪秒地聯係上級,給他們爭取了編外人員的待遇。
結果隻有阮和生同意了。
“特管局還很年輕,而且要考慮到民眾的意願,偶爾要靈活變通嘛。”薑召秋轉述上司的話,欣慰地和阮和生握手,“以後請多指教!”
她和後面的鄭豐對視一眼,目光飛快地掠過旁邊正在看平板的黑衣青年,笑得更真誠了。
伊戚不答應,但他和阮和生玩得來啊!
要是有事,一個人的待遇可以讓兩個人來解決呢!
時間回到現在。
伊戚哈了一聲,得意道:“當然!我超中意阮和生你的!”
莊錚&溫苑:“……行啦行啦,不用強調,大家都已經清楚地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