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的黑暗總是容易誘發人心底最深處的恐懼。
楚燕正準備起身,卻忽然感覺旁邊一空,原本和她靠在一起的人,突然消失了!
“笑英姐!”她驚慌失措地伸手去摸,昏暗的光線中隻能看見模糊的影子,“笑英姐好像……不見了!”
徐成聽到這話,急了:“姐!你在哪?”
沒有聲音回答。
他連滾帶爬地蹭到楚燕旁邊,摸了一圈沒摸到,頓時害怕了起來。
楚燕眼睜睜看著他也消失了。
“徐成……”她喘著氣,“也不見了!”
一下子聽到兩個噩耗的李振啟滿頭大汗,情急之下拿出手機,往周圍一晃,和楚燕一起發現屋內竟然真的少了兩個人!
分明什麼都沒有發現,兩個大活人怎麼突然就消失了?!
無聲無息的壞事降臨,他們呼吸急促,下意識去看憑借能力足夠可靠的兩人——
但他們的視線落了空。
仍然是客廳,但隻剩下他們兩個人了。
“砰!”
“砰砰砰!”
601室的門被拍響,並一下一下,像狂風驟雨般更急促了。
而陽台外的暴風雨被一片詭異的漆黑所取代。
李振啟和楚燕驚慌地意識到,現在,他們也消失了。
防盜門被從外拍開,巨大的倒地聲中,他們看見了手持利器的高壯男人的身影。
“跑!”李振啟一把拉住楚燕,在男人撲過來時猛地往一邊閃去。
——徐成和徐笑英也一定是這種情況!希望他們不要有事!
這樣暗暗祈禱著,兩人毫不含糊地跑出了601室。
……
發現最先消失的是徐笑英的時候,阮和生有點意外。
在601室的短暫休息中,他已經知道了1202室五人的名字。
徐笑英26歲,比同齡的另外四人大上四歲,性格沉穩,在之前面對犯罪分子和靈異事件時,也是表現最鎮定的那個。
與她的弟弟徐成一起,倒確實很適合作為無名書發布的簡介中的主角。
作為主心骨的她一消失,其他的三人就因為恐懼,跟著消失在了客廳裡——陷入昏迷的杜茗躲了過去,對他來說或許算一種幸運。
沒料到這燈泡炸掉的一分鐘不到,就變成這樣的阮和生頭痛起來。
詭異以人類、或者說活物的血肉,和恐懼為主的負面情緒為食,有一定智慧的高級詭異會拒絕血肉,但製造驚嚇情節上卻都是天賦。
而與醫院和地鐵上的詭異不同,今夜的詭異到現在都沒有真身上陣,隻是影響殺人魔,看起來它喜歡美式恐怖片那種血腥暴力的風格。
阮和生不太喜歡,也猜到無法再操控傀儡的情況下,樓中詭異會另有動作。
因害怕、恐懼而被拉入另一個空間,顯然就是它的應對方法了。
“怎麼都不見了……?”阮和生取出手機,手電筒的光往消失的人那邊照了一下,又轉身去看沙發上的莊錚,“沒醒著的人沒事,那還不錯。”他高興地說。
“那他們幾個因為警惕沒睡著,是倒黴了?”伊戚在邊上戲謔道,他還很悠閒,“阮和生,你不害怕嗎?”
“哈哈,你提醒人的話真的好像嘲諷,伊戚。”阮和生笑起來,“我看出來了,他們是因為害怕才消失的。”
“看來你確實有經驗。”伊戚撐著臉也笑,在昏暗的光線中,他看著年輕人的黑眼睛亮亮的,“所以你不害怕嗎?”
“所以我正在想啦。”阮和生說,“我害怕什麼來著?”
伊戚安靜下來,期待地看著他。
實際上,阮和生:再演的話真的會笑場。
……
沙發上的莊錚睡得很熟,藏著的樓中詭異忍得很辛苦。
千算萬算,沒料到阮和生這人膽大如鬥。
——真的一點害怕、恐懼或者悲觀的情緒都沒有啊!
一般情況下,看到人就那麼毫無征兆的消失,就算知道理由,也不可能不會擔心自己吧?
結果這人卻這樣……真是麻煩死了!
正惱怒的時候,它忽然接收到了一股極其美味的情緒。
來自阮和生的恐懼……很有能量的樣子!
這讓它慢了一拍才將對方拉入自己製造出的異空間。
並且飛快地調整計劃。
阮和生不能死,它要他當儲備糧!
而目睹阮和生消失的伊戚“誒”了一聲,嘀咕道:“……聞著好像很好吃啊。”
真奇妙。
作為徹徹底底的詭異,從本體身上感受到的那一點點情緒,讓他努力壓抑的饑餓感,沸騰起來了啊。
他喉結滾動,誠實地擦擦嘴角,撕開之前揣著的小面包咀嚼。
在一片寂靜與昏暗的客廳中,輕微的咀嚼聲像極了猛獸慢吞吞地進食,氣氛詭異極了。
旁邊聽到他這句話的樓中詭異警惕起來。
雖然阮和生不是一開始被規則選中的血食,但它現在是不會放手的!
一個人能提供的能量都比其他幾人多了去了!
它不確定伊戚接下來會做什麼,乾脆分出一部分,去觀察被拉進另一個空間的幾人了。
反正沒人知道它在哪裡!
*
徐笑英拉著徐成爬樓梯,與常年鍛煉還學過武術的她相比,後者喘的像條狗。
“姐,我們要不要休息一下。”徐成壓低嗓門小聲呼喊,“已經看不到人了。”
他們所處的六號樓裡此刻一片漆黑,無論是電梯還是感應燈都不能運作,作為另一個空間來說,是那些傀儡的屠宰場。
也是製造出這個空間的詭異的狩獵場。
“閉嘴!”徐笑英沒好氣地拍了他腦門一下,倒也停了下來,他們此刻在一個樓梯間,視物隻能靠不知道從哪來的昏暗光亮,“鬼知道我們在這裡死了,是不是從此失蹤呢!”
她打從心底畏懼黑暗,平常情況下能適應,但之前601室的燈泡突然不正常的炸掉,一直精神緊繃的她還是忍不住想要躲起來。
……結果就突然一個人了,沒幾秒,徐成也跟著來了。
隨後拎著鐵棒的惡棍破門而入,雖說是目光無神神色呆滯的傀儡,但有著玩弄獵物、享受追逐戰的惡趣味——大概是伊戚和阮和生口中的、樓裡旁觀的詭異本性。
徐笑英和弟弟在一起,就覺得黑暗沒什麼可怕的,隻是害怕自己和弟弟會不會死在這裡,沒人知道,讓爸爸媽媽難過。
徐成有點委屈,但他喘著粗氣,也不好開口。
不知道楚燕他們怎麼樣了。
他忍不住想,應該沒事吧?
他和姐姐都先消失了,應該能反應過來的……
就怕是一個一個消失,搞得像葫蘆娃救爺爺,淨送人頭。
徐笑英警惕地注視著樓梯口,同時調整呼吸。
她太專心於這個方向了,直到被突然推開、看到徐成身後從電梯間忽然冒出的另一個傀儡的影子時,才恍然:
……原來並不能篤定整棟樓隻有一個殺人傀儡嗎?!
新出現的傀儡是個矮子,手中的棒球棍重重地打在推開她的徐成的後腦勺上。
清脆的骨裂聲響起,昏暗的空間裡徐成倒在地上,身下漫出深色的痕跡,濃鬱的鐵鏽味彌漫開來。
這一切快得不可思議,徐笑英目眥欲裂:“你這混賬——”
她在暴怒中失去理智,揮著徐成之前拿走的砍刀朝傀儡撲去。
傀儡的力量仍然屬於正常成年人,徐笑英肩上挨了一棍,作為回報,她砍中了傀儡的脖頸。
血液濺到眼睛中,她死死地咬著牙,被沒有痛覺的傀儡扼住喉嚨。
肺腔中的氧氣漸漸稀薄,她眼前發昏,聽到了身後追上來的傀儡的腳步聲。
“哢吧。”
很近又很遠的聲音像是在腦海中響起的,是自己的喉骨碎裂的聲音。
——這就是死亡的滋味嗎?
在無邊的黑暗中下沉,落到實地的那一刻,徐笑英猛然驚醒。
“姐!”
弟弟的聲音響起來。
她大口喘息著,焦急地看向聲源處。
死得很快的徐成摸著後腦勺,惴惴不安地說:“我們好像又出現在最開始的地方了……我那時候,好像是昏迷了?姐,你知道發生了什麼嗎?我怎麼身上沒傷了?”
發現自己渾身都完好無缺的徐笑英愣住了。
胸膛裡的心臟顫抖起來,一個可怕的想法出現在腦海中。
這個空間裡,真正的死亡永遠都無法降臨嗎?獵物一次又一次的被殺死,那個詭異才能滿足嗎?
……太荒謬了!
很想將其視為不可能的徐笑英,看著第二次破門而入的殺人傀儡,忍不住罵了臟話。
“我的姐啊,彆罵了,我們還是跑吧!”不知道真相多麼可怕的徐成火燒火燎地拉著她跑,“沒想到不隻一個,我們可得好好躲了!”
徐笑英咬牙,反拽著他衝刺:“對!”
荒謬歸荒謬,但沒人想死!
……
並不是同樣的601室和六號樓。
乾掉破門而入的傀儡,阮和生擦去臉上血液,拎著奪過來的電鋸走了幾層,確定了這件事。
到底是一個詭異製造出來的空間,放在1202室五人身上的灰霧在他被拉進來之前,是無法傳達信息的,現在的聯係也像是隔了障礙物一般,溝通遲滯。
就在他思考怎麼根據與灰霧的聯係去往其他人所在的空間時,接收到的信息讓他心臟一跳。
……徐笑英和徐成“死”了,又“活”了。
——果然如此,和之前猜測的一樣,肉.體並不會真正死亡。
畢竟隻是另外製造的異空間,樓中詭異所說的“它的領域”,早就與六號樓重合了。
隻有領域中的個體死亡才算得上血食。
而這個異空間,作為收割負面情緒的場地,確實是非常快速又優良的流水線了。
但是時間流速不一樣,他得快點了。
拋開無名書提供的輔助,阮和生依然能找到這個困住自己的空間的薄弱點,以及通向其他空間的方法。
……
分出意識觀看的樓中詭異忽然發現不對。
阮和生反殺反得太乾脆利落,它就又去看了另外兩個空間,準備吸取一下經驗,來從對方身上獲取充沛的負面情緒。
再一回來。
不是,3號空間怎麼碎了?
碎了!它的能量沒了啊!
再一看。
我靠,阮和生怎麼跑到2號空間裡去了?!怎麼過去的?
樓中詭異慌裡慌張,連忙調動所有的殺人傀儡去追明顯想與那兩人彙合的阮和生。
它隱隱意識到,阮和生好像沒自己想得那樣……弱小。
他好像一直都很鎮定來著?
難不成不會出事的自信是真的有依據?
可是這個世界——真的有這樣的人嗎?不應該啊!
不然規則怎麼會選擇這裡讓它們入侵呢?
這個世界連原生的詭異都沒多少……想著想著,這部分樓中詭異的意識,想到了那個裝作人類的伊戚。
那個詭異出現得也莫名其妙,早就被圈定的這棟樓,一開始並沒有它。
不行,阮和生可能留不了!
樓中詭異痛苦地下了這個決定。決定後也沒有猶豫,調動力量製造了更多的傀儡,準備投放進二號空間——
就算個體戰鬥力再怎麼強,面對車輪戰和拖後腿的廢物,也還是會倒下的吧!
血肉它勉強也能吃掉!
——突然的束縛感纏上了它,迫使它投放的動作受限,力量反衝,差點走火入魔。
不知何時蔓延的黑霧,纏繞在這份意識周身,它像潮水般湧動著,又像巨蟒纏上獵物,隨時能張開血盆大口。
!!!
樓中詭異驚慌失措。
什麼時候!?怎麼找到這裡的?它明明藏得很嚴實——要這麼說,隻有可能是……!
真正的601室沙發上,莊錚悄悄睜開一隻眼,往邊上瞄去。
“嘿!”站在沙發跟前的黑衣青年,笑眯眯地給他表演了一個五指開花。
一片漆黑中,能看見的樓中詭異被嚇了一跳。
“竟然會被嚇到,”伊戚有點失望地說,“真是對不起你的身份啊。”
樓中詭異想掙紮一下。
“你說什麼呢……”莊錚尷尬地笑了笑,默默地坐起來,“突然這麼做,太嚇人了。屋裡怎麼這麼黑?大家呢?”
“你知道答案的吧?”伊戚歪歪頭,似乎真的困惑,“為什麼你也會像人類那樣嘴硬呢?”他豎起食指晃晃,眉眼彎彎,“請認真點,拜托了。”
他說著敬語,配上那張臉是非常誠懇又令人感動的樣子。
而不是人的樓中詭異瞪著圍繞著莊錚的黑霧,想罵娘。
淦!果然是被發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