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是黎文博開口的刹那,他身旁的同伴臉色就變了。
他們不是同公司的,但也算比較熟悉的朋友。這回碰到《尋仙記》有大量角色面試,所以就約著一起來試試。面的角色不同,沒有競爭關係,這些日子聊得也算愉快。
黎文博這個人自恃甚高,一向看不起流量愛豆,大家都知道。
但是他們沒想到,對方會當著人的面說出來。
他旁邊的男生立刻壓低了聲音:“文博你說什麼呢?”
黎文博也有些後悔。
解夕朝再怎麼轉型,至少當了這麼些年愛豆、也結結實實地爆紅了兩年,彆的不說,在娛樂圈的人脈就不是他一個新人演員比得上的。
要是對方記仇……
他抿緊了唇。
他剛剛隻是被對方隨便來參加個試鏡就能遇到粉絲刺激到了,一時衝動。這會兒卻真真是被架在了火上烤。看著同伴訝異的眼神,他心一橫:
“我說錯了?”
“本來就是啊。”他梗著脖子道,“你們哪個不是念了那麼多書上了那麼多節表演課才能換一個角色的,再不濟也是從龍套開始一步步演起來的,憑什麼有些人就可以仗著流量紅利有特權。”
他到底沒敢真的點名,但這些話的針對性已經很強了。
不知道什麼時候,走廊裡交談的聲音大半都消失了。在場的人交換著眼色,不少人的眼底竟然流露出了一些感同身受。
這還要從在場演員的身份說起。
他們今天試鏡的角色大多是配角,景音已經是裡面分量最重的了。
願意演這些角色,而且還需要通過試鏡這個手段來爭取的,大多都是沒什麼背景、在這行混吃了不少苦的小演員。
對於他們來說,解夕朝就是他們最不喜歡的一類人。
即,毫無演技但卻熱度很高的“花瓶”。
他們並不會認真去細究為什麼解夕朝會想轉型,也不會想到以解夕朝的咖位,如果真的想吃紅利,彆說是演配角,就算是想演主角也是分分鐘的事。
他們隻會覺得這個人此時此刻坐在這裡,是在意圖搶他們的飯碗。
這是關乎吃飯家夥的事。
一時之間,解夕朝被不少目光打量著,恍若成了眾矢之的。
坐在他邊上的小粉絲已經臉色變了,他衝上去就要理論。結果還沒站起身,就聽到解夕朝道:“寫什麼?”
小粉絲:“啊?”
解夕朝歎了口氣。
他耐心地重複了一遍:“to簽內容要寫什麼?”
小粉絲:“……”
他看著解夕朝的側臉,呆呆地道:“就寫,祝姚令軒早日暴富發大財。”
解夕朝:。
非常樸實的願望。
他拿著筆寫完,在最後補了一句“謝謝一直以來的支持”,把專輯還給了對方。
一直到做完這一切,他才重
新抬起了頭。()
黎文博跟他對視的刹那,心頭突然升起了一種不太好的預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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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不其然,下一秒,他就聽到解夕朝笑著問:“不好意思,剛有點事,請問……你是在說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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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夕朝的話音落下,走廊裡就陷入了可怕的寂靜。
剛剛還心緒複雜的人這會兒什麼想法都沒了。滿腦子隻剩下“我靠我靠他居然直接A上去了!”
無怪他們驚訝。
以解夕朝的咖位,面對這種不指名道姓的含沙射影,一般基本都是隻能吃悶虧。畢竟雖然賽道不同,但好歹都是頂流了,跟新人演員拌嘴,總顯得有些掉價。
這很沒道理,但確實是現實。
黎文博也是這麼想的。所以解夕朝開口的時候,他猝不及防,差點愣在原地。
兩秒後,他汗就下來了。
該說是。
還是不是?
說不是,那是違心,這麼多人都看著呢。
說是。
那不是當面跟解夕朝杠嗎?
他突然意識到解夕朝的這句問話並不是一時衝動,解夕朝怎麼可能不知道自己是在說他,偏偏要反問一句,這就是一個明晃晃的陷阱。
但他為了面子,還不得不往裡跳。
一分鐘後,他咬著牙道:
“是。”
話音落下,周圍一片安靜。
這句話出口,一切再沒有轉圜餘地。原本的陰陽怪氣成為了真正的當面diss,已經有意識到裡面問題的人同情地看了黎文博一眼。
後者渾然不覺,仍然梗著脖子。
解夕朝對他的直接似乎很欣賞,也沒生氣:“流量特權?”
“聽著還挺大牌。”他笑著道,“但是我有一個疑問,如果我有這樣東西,你為什麼還在這裡?”
這話一出,眾人一個激靈,終於回過了神。
……對啊!
以解夕朝的咖位,區區一個配角。如果劇組想要他的流量,那直接內定他就可以了。哪怕要看看他適不適合角色,大可以單獨面試。他們連消息都不會知道。
又有黎文博什麼事?
一些人的目光開始有些猶疑。
黎文博掌心已經完全被他掐紅了,他已經開始無比後悔自己剛剛為什麼要嘴賤。
眼瞅著大家的眼神都開始有了變化,他情急之下脫口而出:“那我怎麼知道你和劇組私底下有沒有什麼交易,直接內定了你,我……”
話音落下,他悚然回神。
他在說什麼!
陰陽怪氣解夕朝就算了!
他怎麼還把臟水潑在了劇組身上!
眼瞅著周圍的人已經開始竊竊私語,語氣裡帶了些嘲笑,黎文博陷入了巨大的暈眩。
就在這時,裡面突然傳來了響動。
試鏡助理走出來,敲了敲門框,頭也不抬:
“下一個,
() 黎文博。”
黎文博驟然回神。
他深吸了一口氣,看也不敢看解夕朝一眼,有些僵硬地跟著試鏡助理走了進去。走廊外,解夕朝悠然收回了目光,重新戴上了耳機。
令人窒息的寂靜終於結束。
大家恢複了最開始的樣子,繼續若無其事地說說笑笑,隻是看向他的目光裡已經不再帶上鄙夷,反而帶上了好奇和探究。
*
解夕朝確實是故意的。
說實話,他並不介意自己在背後被人嘴幾句。
愛豆轉演員本來就是一個公認的捷徑,也確實出了不少搶角色的事。他自己知道自己可以算科班出身,但是彆人不知道,這種情況下,會有偏見很正常。
但不介意,不代表會容忍當面造謠。
黎文博的話裡話外已經帶上了明晃晃的暗示,解夕朝不想慣著這種仗“弱”行凶的事。
雖然最後他們的對話被打斷,但他知道,至少今天在現場的人,都不會再聽信黎文博的話。
這就夠了。
看了會兒劇本,門口再次傳來了試鏡助理的聲音,這一回,叫的是解夕朝的名字。
他站起身,把手機開了靜音塞進口袋裡,進了房間。
第一眼,他看見的是坐在觀眾席、臉色難看的黎文博。
解夕朝停頓了兩秒,心裡有了數。
來之前他了解過陸詠。
非常強勢的導演,說一不二。同時像竇非說的,一切以專業能力為準,且非常毒舌。今天的試鏡下來,從房間裡走出來的人,臉色跟黎文博一樣難看的幾乎是99%。
黎文博演技一般,但是臉很陰柔。
估計是覺得自己符合角色氣質,所以才信心滿滿地來面試。沒想到陸詠會這麼不留情,這會兒應該是被打擊到了。
他這麼思忖著,嘴上卻沒閒著,流暢地做完了自我介紹。
他的簡曆這會兒正在陸詠手裡。對方沒有看,打量了他幾眼,開口第一句,卻是不鹹不淡的:
“嘴皮子挺利索。”
解夕朝神色一頓。
他抬起頭,竇非站在他身後,笑著對他做了個口型:“房間隔音不好。”
解夕朝:“……”
那不是都聽見了嗎。
果不其然,餘光裡,原本就垂頭喪氣的黎文博這會兒臉色驟然變得慘白。
像是猜到他在想什麼般,陸詠淡淡地開了口:“我這個人從不開後門的口子,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管你是科班出身還是什麼頂流,演得好就留下,演不好就給我滾蛋。”
一句話陰陽兩個人,解夕朝失笑。
他垂眼的時候,陸詠卻在持續打量他。
此前他一直對愛徒的所謂“形象好”持懷疑態度。
但此時此刻,饒是刻薄如他,也不得不承認,面前的這個男生確實有一張長得很不錯的臉。
演員沒有愛豆那麼重皮相,說是
看外表,更是看氣質。隻是景音這個角色比較特殊,需要兼具骨相與皮相。
這樣的演員難找。
這也是許多劇裡的天下第一美人第一美男子一直被嘲的原因。
但……
單看解夕朝的臉,陸詠覺得。
確實擔得起。
心裡這樣想著,他面上卻不動聲色:“劇本看過了麼?”
“看過。”解夕朝道。
“那直接開始吧。”陸詠道。
他沒有給解夕朝任何準備時間,理所當然地讓竇非去台前。
竇非在台下準備進場。陸詠低頭又翻了下助理整理的解夕朝的資料,對著上面的一行行“新人獎”“音樂獎”專輯獎”不知道該作何反應,片刻後才無奈地搖了搖頭。
隻是抬頭的那個刹那,他突然愣了愣。
*
[是夜,大雪。
長廊外飄著紛揚的雪花,孤雲遮月。
這是入冬的第一場雪,天氣格外寒冷,連動物活動的聲音都消失不見。
長廊裡,負責值守的浮雲派弟子正不住地搓著手,討論著白天的師門盛會。
弟子A:真想不到啊,景音師兄居然輸了,這是他第一次輸給內門弟子吧,還是個根骨不佳的廢柴,真可惜
弟子B:可惜什麼?這隻能說明技不如人,連內門弟子都打不過,這天才的名號也太水了
弟子C:就是,搞不懂你們怎麼都那麼崇拜景音師兄,連雲玨都打不過,就是個廢物啊,還天天擺著個冰塊臉,好像誰欠了他八百萬似的,依我看,這首徒就該換人來當
幾個人討論著討論著,聲響越來越大。
聲音傳入不遠處的竹屋內,正盤腿運功的男人嘴唇微動。
少頃,他驀然吐出了一口黑血。
他睜開眼,看著指縫的血漬,眼神急劇變化著。一會兒是痛苦的掙紮,一會兒,又是冷漠的譏誚,更多的時候,卻是難以自控的癲狂。
這樣的種種情緒在他眼中不斷變幻,最終定格。
他定定地看著不遠處的木窗,嘴角突然露出了一抹近乎妖異的笑容。
就在這時,門外突然傳來了雲玨的聲音。
雲玨(忐忑小心地):師兄?師兄你睡了嗎?
幾乎是瞬間,景音的笑容收了起來。
他看著緊閉的木門,定定的,像是要透過那扇門,把什麼人抓來吃掉,抑或是扒皮抽筋。暴虐的念頭在他的腦海中翻騰,像是一隻張牙舞爪的妖獸。
片刻後,他閉了閉眼。
再睜開眼,他的眼中已經無波無瀾。
景音(聲音溫和,帶著疲憊和沙啞):師弟?我還沒睡,外面雪大,進來罷]
“停。”
耳邊驀然響起了聲音。
解夕朝閉上眼,再睜開,眼中已然是一片清明。竇非就站在離他不遠的地方,眼神一片怔然。
剛剛他失誤了。
景音說完話,他就應該進場。
可是他愣在了原地。
不過,此時此刻,已經沒有人斥責他。
陸詠正定定地望著解夕朝,他的語氣竭力鎮定,但眼神已經暴露了一切。
他壓著聲音:“小非,回神!”
竇非驀然回神。
他看向解夕朝,眼底有著抱歉。
但更多的,是彆的更多,更複雜的東西。
解夕朝衝他笑了笑。
試鏡繼續。
[雲玨小心翼翼且有些笨拙地推開了門。
他的手上拿著傷藥,都是他從庫房偷偷順來的。他很擔心景音,白天景音的臉色就很難看。他這個師兄一向喜歡硬撐,而雲玨覺得,這是個很不好的習慣。
木門吱呀一聲被推開,雲玨看向景音,眼神澄澈。
雲玨(放下傷藥,關切地):師兄,我來給你送藥了,你好些了嗎?
話音落下,空氣裡驟然安靜了下來。
雲玨(怯怯地):師兄?
景音(捂嘴咳嗽了幾聲):好些了
景音:多謝師弟
雲玨(放下了心,坐在床沿):白天……
景音(打斷,聲音平靜):白天,是我技不如人,師弟不必放在心上
雲玨(猶豫地):其實我……
雲玨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其實他知道自己贏過景音師兄隻是僥幸,那些拜高踩低的奉承讓他覺得很不好受,但是此時此刻,面對一向對他溫柔照顧的師兄,他卻說不出任何的話。
他陷入了難得的低落,就在這個時候,他突然看到了床沿的一抹顯眼的顏色。
那是……
一方沾了血的錦帕。
雲玨(驚駭地):師兄!你吐血了!
他急忙就要來給景音把脈,卻被景音抓住了手腕。
雲玨不知道,這是他這一生離死亡最近的時刻。隻差一點,景音就要掐住他的脖子,他蒼白素雅的手指在少年的身後變得扭曲,眼中殺意迸出,幾乎要化成實質。
窗外突然來了一隻野貓。
瓦片被踩的響起的那個刹那,景音的眼神驟然恢複了清明。
他在少年看不見的地方冷冷地看著映著月影的牆壁,任由少年慌慌張張地抓住他的手腕。
在少年即將碰到他的最後那刻,他驀然抽回了手。
景音(虛弱地):師弟,我沒事
雲玨(被推開,猶疑地):……真的嗎?
景音(看著他,露出了與往常一般無二的溫柔笑容):真的沒事,我有些困了,師弟若是沒什麼事,也回去歇息罷
雲玨還要說什麼,看著師兄疲憊的神情,終於止住了話頭。
雲玨(低聲):我明日再來看師兄
景音(笑著):好
他看著雲玨朝門外走去。
少年單薄的身影像是勁竹,挺拔清俊。這是一具年輕而美好的軀體。
景音想的卻是。
總有一天。
他要把這節竹子折斷。]
轟然一聲響。
解夕朝嚇了一跳,扭過頭,是陸詠因為起身動作太大,不小心帶倒了身後的凳子。
對方卻完全顧不得這許多。
所有人都聽到了他不再壓抑的激動聲音:
“子茵,給我清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