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文澤這話無非就是一句祝福。

他曆來話少且直。但解夕朝這會兒才發現這人也不是榆木疙瘩。至少挺懂語言的藝術。至少他心裡清楚傅文澤絕對是在針對艾清源, 但後者毫無知覺。

——當然，艾清源現在看著也頗有些心不在焉。

解夕朝知道，他大概率是在想管衡。

他收斂了目光, 和季彥一起繼續往下聽排名。

第五的練習生名叫戚杭, 上周的排名也很高，在第六。

戚杭也是舞擔, 他和第九的葉意楊都是靠二公的中國風舞台《神鳥》翻身的。一個前進了一名，一個從十名開外到了第九。

兩人性格和背景也都挺像。

都是小公司出身, 脾氣也都挺溫柔。

夏睿言一走，他們算是前十裡明顯的舞擔位置的競爭者，進出道位的希望大了不少。

相較於葉意楊，解夕朝對戚杭的印象要更深。

原因很簡單，這是名舞蹈功底很深的選手，且他也很擅長利用自己的本事。翻跟鬥、下腰、劈叉，在過去的兩個舞台中，他能發揮的都發揮了。

結果也是好的。

首次進入出道位, 戚杭顯然很激動。

季彥跟著一起鼓掌，若有所思：“夏睿言走了，確實空了個舞擔位哈？”

解夕朝卻道：“不存在空位置的說法。”

各個選秀都有屬於自己的通行規則。

早些年做票還沒規製的時候都能被做個勁舞團或者vocal團出來, 更不用說現在流程透明的時代。隻有博愛秀粉會考慮配置投票，唯粉都是各自投各自的。

資本就更不用說。

有些高管可能連男團舞台都沒看過幾場, 但手上仍然握著決策權。他們更不會考慮這些。

“也是。”季彥想了想, 唏噓，“畢竟大家對外都吹自己是全能ACE。”

解夕朝勾了勾嘴角。

季彥剛說完，最近狂發全能ACE通稿的陸星就上來了。

雖然他的二公舞台平平無奇，但是公司一公的虐粉策略顯然很成功，這些天, 陸星家的粉絲是最遺世獨立的——都在狂投票。

陸星本人顯然也很給面子，感言很有水平。

至少解夕朝代入了一下粉絲，感覺他們應該會挺感動。

第三……

報到第三名的時候，空氣突然安靜了下來。就連剛剛還在逼逼叨叨的季彥都停住了。

遊離的攝像機尋找著它的目標。

一直到解夕朝面前，它停住了腳步。

在場的所有人都清楚地知道，上一周的第三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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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雖然解夕朝目前的排名是第三。但是大家心裡都清楚，他的熱度早就跟其他練習生、乃至整個節目都有壁了。

尤其是《無垠海》之後。

都說封閉練習，是不是封閉大家心裡都清楚。

這周用小號給自己投票之際，不少人都在關注解夕朝的熱度趨勢。

《無垠海》這個舞台吸引的根本不止是秀粉，或者說大半都已經不是秀粉。很多路人不看選秀，但也願意把它當作一個精彩的舞台欣賞。

越來越多的人知道解夕朝的名字，他真正地帶著節目破了圈。

這是節目組放棄打壓解夕朝的真正原因。

在絕對的路人緣和泛人氣面前，名次已經是虛的了。秀粉慕強，路人關注轉化為死忠隻是時間問題。隻要解夕朝不像夏睿言那麼蠢。

解夕朝蠢麼？

這個問題的答案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到。

於是……

所有人都在等。

等解夕朝走完流程，站到屬於他位置的那一刻。

作為圈內人，竇昱對最近的輿論也很清楚，他笑著開了口：“解夕朝練習生。”

解夕朝早就猜到他要點名，挺配合地應了聲：“在。”

“一公的時候你的排名是第五，截止上周，你的排名上升到了第三。”竇昱不緊不慢地道，“那麼新的一周，你對自己的排名有什麼新的期待嗎？”

解夕朝就笑。

他笑得很好看，一貫的溫文。

讓在場的不少人都想到了最近跟著解夕朝的舞台一起出圈的一篇深度分析。

博主是半個業內，文筆和看人的眼光都很老辣。

她的文中就提到了一點：“為什麼解夕朝會火？他太像偶像元年會走出來的愛豆了。我的意思不是說真實世界的那一批，而是，他應該是偶像行業的起點和標杆。”

這是一句近似捧殺的話。

但凡解夕朝有那麼一點缺陷，那麼他會立刻因為這句話被嘲諷。

但他沒有。

他不僅實力強，敬業。

最關鍵的是，他的情緒內核穩定而強大。

這是極為罕見的品質。

就像是現在。

被所有人和黑洞洞的目光一起注視，分明是排名的飛升，他看上去卻沒有哪怕一點飄飄然或是忐忑不安的跡象。

就像是真的在和竇昱平常聊天一般，他認真想了想：

“……說想法的話，有一點。”

竇昱微笑著道：“是什麼呢？”

“剛剛文澤說，想讓我晚點上去。”解夕朝勾起嘴角，“我們寢室是一個和諧友愛的寢室，所以我決定滿足他的心願——

開玩笑的。”

“其實沒有什麼特彆的想法。”他道，“能走到第三已經是很意外的驚喜了。”

他話鋒一轉，所有練習生的心都跟著他一起一伏。

季彥看著台上傅文澤居然認真地失落了起來的樣子，竇昱隨著他的話而變化的神情，又想到剛剛恍惚的自己，抽了抽嘴角。

……得。

他哥還是個無差彆攻擊全世界的釣係。

托塔李天王在不在？求求他帶個塔來把他哥這個妖孽給收了吧。

全世界都要被他玩死了啊喂！

事實證明托塔李天王正忙，沒空來管人間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於是排名得以順利進行，第三名公布，是喬野。

他吊兒郎當地上了台。

大概是知道這會兒已經無人關心，他說了幾句就退到了後頭。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艾清源和解夕朝兩個人的身上。

——誰都沒想到，流程會走這麼快。

艾清源終於回過了神。

他面上沒什麼表情，隻是嘴角抽搐了一下，跟著解夕朝一起上了台。

竇昱說：“師弟，你……”

“沒想法。”艾清源冷漠地道，“我們寢室和諧友愛，尤其是我和解夕朝。我的就是他的，他的就是我的。都一樣，誰晚上請吃飯的區彆。”

這話很不給節目組面子。

其實經紀人最近找過他，委婉地讓他虐虐粉。但他拒絕了。

C位不保早晚的事。技不如人，被踹下去隻能說明觀眾眼沒瞎。犯不著賣這種慘。

他心裡想的還是管衡的事。

他有點煩躁。

竇昱：。

這也是個人才。

他不再追問，打開了手上的信封。

然後，他的神情微頓。

艾清源剛剛還心不在焉，這會兒倒是回了幾分神。他若有所思地看了眼身旁的解夕朝，卻發現對方也在看自己。視線相接，解夕朝先愣了愣。

艾清源：“……你閒著沒事看我乾嘛？”

解夕朝說：“感覺你心情不好。”

艾清源：“……”

“不是針對你。”他不自在地道。

他回想了一下自己剛剛的語氣，好像也沒有很凶？還是那句回應讓解夕朝誤會了……他不就說了句他倆關係好，傅文澤不是也cue了，還是解夕朝覺得他在陰陽怪氣？

他被解夕朝這一句話弄得七上八下，一時之間煩躁都忘了。

然後他聽解夕朝開了口。

“呃我知道。”解夕朝解釋。

艾清源：“……”

媽的。

突然好想真的針對一下。

兩個人在台上旁若無人說小話，大廳的氣氛倒是肅穆。監視器前，馬鴻平和呂燕對視了一眼，又各自都彆開了眼，兩個人的臉上都看不出什麼情緒。

他們是已經知道結果的人。

一片靜謐裡，竇昱重新拿起了話筒。

“那麼。”他道，“現在我來宣布最終結果。”

他突然道：“剛剛是在想，要用什麼樣的語氣來宣布這一份結果。畢竟作為我個人來說，兩位都是我很喜歡的選手，無論誰是第一名，好像都有點兒偏心的嫌疑。但——”

他頓了頓，笑了笑，“剛剛清源也說了，無論結果如何，他和夕朝都依舊是很好的朋友。那麼我覺得，僅從這個結果本身來說，它確實是值得我們為之鼓掌的、偉大的奇跡。”

“恭喜你。”他鄭重地道，“解夕朝練習生。”

“你在二公的全民投票中獲得了最高的票數，成為了這次排名的第一名。”

全場嘩然。

驟然響起的驚呼裡，艾清源臉上出現了些許怔愣。

隨即，變成了如釋重負。

那些夜以繼日的不甘，暗地裡的追趕，以及看到解夕朝舞台時無奈又自嘲的心情。這些情緒在這個排名出現的頃刻間化為烏有，剩下的，唯有解脫和釋然。

說不清是什麼情緒。隻是最終，他還是偏過身，用力地擁抱了一下解夕朝。然後懶洋洋又壞心眼地推了他一把：“去吧第一名，說你的感言去。”

解夕朝被他推得踉蹌了兩步，站到了熱烈而燦爛的聚光燈下。

他抬起頭，窗外恰好掠過一隻飛鳥。

天朗氣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