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淘汰是50進25。這意味著, 又有一半的人要離開節目。

而相較於上次，這回淘汰的大半選手其實都已經是觀眾很熟悉的人。

《無垠海》帶來的狂歡後勁很足, 以至於一直到淘汰錄製的前一天，有不少沒有那麼深入粉圈的觀眾才反應過來又要經曆這次離彆。

而卡位圈在這個時候已然經曆了生死時速的投票。

拚儘全力，不留遺憾。

這是所有卡位圈粉絲的共同想法。可惜這個世界上顯然遺憾之事才占十之八九。

投票截止的刹那，不少人心裡都有了數。這天早上解夕朝起來，走廊裡都要比平常靜默了不少。門口的飲水機凳子上擺著一個大盒子，他打開來，發現裡面是一些巧克力和維他命水。

傅文澤剛洗漱完恰好看到, 道：“剛對門放在這裡的，讓我一會兒回來帶進去分了，指明了巧克力留給你, 讓你以後記得好好吃飯。”

解夕朝愣了愣。

雖然是對門，但因為作息對不上, 他跟對門的練習生並沒見過幾次。

印象裡是兩個同公司一起過來的練習生。他們唯一比較明顯的交集，大概就是初舞台，解夕朝帶他們的那三天。

解夕朝把盒子拿了進去。

原先因為日複一日的練習而有些混沌的時間流逝就在這一刻驟然鮮明。

他直起身：“化妝室？”

“走。”傅文澤言簡意賅。

兩人鎖了宿舍的門, 一齊往外走。

今天天氣很好, 多日的陰雨天終於結束, 難得地出了太陽。暖洋洋的陽光落在柏油路上, 幾乎有些曬了。兩人經過鐵門，看到了打著傘的站姐和粉絲。

大約是今天淘汰，所以來的人格外多。

兩人還是慣例打了個招呼，解夕朝看到人群當中艾清源的手幅, 隨口道：

“艾清源呢？”

“不知道。”傅文澤道。

解夕朝愣了愣。

他這一個星期跟傅文澤混在一起比較多。主要還是白嫖對方的健身技巧，以至於粉絲看他倆走上下班路走多了，著急得都開始對著他喊“不要舉鐵”了。

當然也隻是少數, 大多數人知道他的身體狀況，對他毫無要求。

不過他自己倒是心裡有數。

不說肌不肌肉的問題，鍛煉本身也需要適度。

也正是因此，他現在回想，才發現他這一個星期都沒怎麼見到他的兩個室友。

他心裡覺得有些奇怪，不過到了化妝室，卻看到艾清源已經坐在裡面一臉不耐煩的玩手機。看到他和傅文澤來了，他才如釋重負。

他懶洋洋地道：“早啊。”

“九點半了。”化妝師在一旁悠然道。

艾清源：“……”

“姐你是不是暗戀我。”他終於忍不住了，“你懟我的次數是不是有點多啊。”

“逗你好玩。”化妝師道。

她聳了聳肩，“我不喜歡比我小的。”

艾清源抽搐了一下嘴角。

他真服了。

“手機收著點兒吧。”化妝師招呼解夕朝過去，瞥了眼有點吃癟的艾清源，“要是被有心人拍到，你可就又要上一輪熱搜了。”

“那人有病好不好！”艾清源叫起來。

接收到解夕朝疑問的眼神，他抿了抿唇，又不說話了。

-

解夕朝是真不知道艾清源上了熱搜。

他是說，負面的那種。

但艾清源顯然沒有跟他分享的意思。

這人老毛病又犯了。雖然他沒說，但解夕朝看得出來。

二公舞台結束之後他就頹喪了一陣，原因多半隻是因為他倆越拉越大的票數。嘴上不說，但解夕朝知道，艾清源一直沒放棄和自己競爭的想法。

而艾清源又不是那種會沉浸在粉絲虛假吹捧和數據中的人。

會這麼挫敗，大概率是因為舞台質量。

他從來沒有這麼清楚地意識到，他和解夕朝之間差的不是一點點，或許可能是鴻溝。

彆的事解夕朝都可以幫忙。比如他的隊員，他可以幫忙提升能力，解開心結。比如雲盼，他可以幫忙收集證據，擺脫壞人。

但唯獨這一點，解夕朝沒辦法。

有的時候，不是他殘忍，是客觀事實本身就很殘忍。

傅文澤替他說了：“人要學會面對殘忍。”

艾清源：“滾啊啊啊！”

然後自閉去了。

當然他再自閉也都是停留在能力競爭方面，日常生活跟解夕朝還是朋友關係。解夕朝也不想讓他再自閉一次，反正總有人告訴他。

果不其然，進了活動室，季彥就跟他分享了最新出爐的瓜。

“之前出了個爆料號，爆料了一批練習生。”他道，“裡頭有好多人。”

他想了想：“我想想……大意是說這破節目裡面除了夏睿言還有不少奇葩，談戀愛的談戀愛，約.炮的約.炮，也提到了霸淩事件。”

“艾清源最近是不是心情不好。”他幸災樂禍，“你知道為什麼嗎？因為有一條是‘節目裡有的高位練習生不僅脾氣差人品還差’，其實說的好像是夏睿言吧，然後艾清源粉絲可能心虛？畢竟他一天到晚那個b樣，對號入座對著瓜主輸出了一波，這會兒都蔫了。”

“然後夏睿言的事出了之後。”季彥道，“有人不是挖了墳嘛。瓜主就出來，重點嘲諷了小艾他粉絲，說他脾氣差這事還需要我爆料？然後就上熱搜了。”

解夕朝被水嗆了一下。

他算是明白艾清源為什麼那麼怨念了。

聽上去像是無妄之災。

“不過。”季彥頓了頓，“他最近也確實勢頭不太行。夏睿言這事對他還是有影響，對家應該趁機下手了。”

解夕朝默然。

-

這就是選秀後期的保留節目了。

說到底，一檔節目誰能出道，靠的還是粉絲投票。

粉絲為什麼投票？

舞台、人設、觀眾緣，這些都是因素。

圍繞這個核心，各家公司還有兩條核心思想，一條是讓自家的粉絲投更多的票，另一條讓彆人家的粉絲少投票。

前者還是比較困難的。

畢竟虐粉和熱血之間往往隻有一線之差，而且其實練習生本人有沒有星相是最關鍵的因素。

但是後者就好操作得多了。

解夕朝經曆過無數次選秀後期。

對這件事，他的評價隻有四個字：

有辱斯文。

就像是菜市場討價還價，從口水戰到你一下我一下地推搡，最後丟了所有東西在菜市場中央肉搏。

各家公司的博弈也是如此。

從下水軍帶節奏，到發黑通稿，到最後魚死網破互爆黑料。

解夕朝甚至經曆過一個世界，一對大熱CP假戲真做真在一起了，結果比賽前夕因為排名又分了個手，正主天天王不見王，而兩家公司跟在後面互發渣男通稿，爭先恐後提純CP粉。

選秀看上去美好。

青春、熱血和夢想，但是這個世界畢竟不是真的童話。

相比之下，因為艾清源糟糕的脾氣而趁機帶一波節奏，已經算是小打小鬨了。

隻是……

“那其他爆料？”解夕朝問。

他還挺好奇的。

大家都來選秀，怎麼感覺彆人的生活比他豐富好多。

季彥意味深長：“誰知道呢。反正對於粉絲來說，沒有確實的證據，那麼這件事就等於不存在。”

話說到這裡，已經算是點到為止。

解夕朝頓了頓。

下一刻，肩上多了隻手。鄒意摟住他的肩，笑著道：“你們在聊什麼？”

自然是聊的不能說的。

季彥非常識相地換了個話題：“在聊排名呢。”

他笑著道：“恭喜啊鄒老師，這次排名應該要往前進很多了吧。”

鄒意隻是笑，耳根卻有些紅。

《無垠海》大爆以後，帶來的不僅是二十萬的加票。整個組都原地飛升。這裡面，熱度斷層的自然是解夕朝，但其他人也有了不同程度的加成。

這裡面，加成最多的當然還是有實力的選手。

除了雲盼，就是鄒意。

雲盼是因為台風和臉的反差，鄒意則是因為紮實的唱功。

有了合適的part，觀眾終於發現節目裡居然還有這麼一個實力派主唱。而且排名快掉到淘汰邊緣，於是趕緊往回撈。

加上加票，這回排名大幅上升是肯定的了。

鄒意顯然是高興的。

至少解夕朝沒見到他臉上這麼明顯的不好意思，但是高興之餘，他又有些欲言又止地看了一眼季彥。季彥卻恍若未覺，大大咧咧地和解夕朝一起坐下來。

幾位導師已經走了進來，工作人員也開始調整機位。

等到一切架好，竇昱也站上了舞台。

他的手中是這次的排名卡。排名將會從24名開始依次向前，而25名則是作為壓軸。

解夕朝垂了眼，思索著什麼。

然後，他突然聽到季彥道：“哎夕朝。”

“嗯？”

“其實我第一次見你。”季彥道，“就知道你以後一定會大紅大紫。現在想想，我的眼光果然沒有錯。就是可惜……”

他沒有說下去。

片刻後他笑了笑：“沒什麼。”

解夕朝手指微頓。

季彥沒有再說話，而解夕朝也沒有對這句話作出任何回應。

他隻是突然想到了早上宿舍門口放著的那個箱子。

有的離彆不期而至。

而有的離彆始終緘默，其實隻是心照不宣之下刻意為彼此保留的、最後的默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