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新預告出來的那個刹那, 荊瑾就點開來看了。
看了五秒,她又惡狠狠地叉掉了頁面。
這些天在互聯網因為沸沸揚揚的謠言積攢的怨氣在這一刻達到了頂峰。
她不可思議地想,這破節目居然在試圖用剪輯告訴我我哥是個為了出道不擇手段的惡人。
拜托, 這是我哥哎!
我信我哥還是信你個大傻逼:)
但是她也確實著急。
同樣是性格爭議,解夕朝和艾清源不同。
艾清源是公認的脾氣差,大家心知肚明, 粉絲也早就脫敏。受不了的早走了, 剩下的都是喊老公再b一點我愛看的。如果是他再出這種爭議,根本影響不了人氣。
而即便是現在粉絲嚷著“少爺有點少爺脾氣怎麼了”的艾清源, 在剛爆出這種爭議的時候, 粉圈也是元氣大傷。
再怎麼洗, 性格差還是缺點。
如果被節目組坐實了這一點,解夕朝就是剛出道的艾清源。
他的新粉基本就沒粉他超過三個月的,感情畢竟沒那麼深。一旦大規模跑粉, 節目組絕對會一鼓作氣,直接讓解夕朝掉出出道位。
荊瑾急得團團轉,另一個人倒是很冷靜。
這個人就是荊瑾加入後援會之後遇到的明苓。
荊瑾從前就有看明苓的頻道, 很喜歡她的性格,於是也把她是解夕朝表妹的事告訴了明苓。
她其實很怕明苓來問她剪輯是不是真的,因為那代表著後援會內部也開始有了動搖。但是明苓來找她的時候什麼都沒問, 隻是道:
“小瑾,二公應援的小禮物都準備好了嗎?”
荊瑾穿著毛絨絨的兔子睡衣,在滿室的暖氣中鬆了口氣。
她默默地回:準備好了TT
那邊沉默了幾秒。
然後, 新的消息跳了出來。
明苓:彆擔心
明苓:你應該比任何人都相信你哥哥呀
看到這句話的瞬間, 荊瑾就感覺自己要掉眼淚了。
她吸了吸鼻子,回了個“嗯!”,然後不再內耗, 投入了忙碌的工作中。
而與此同時的曜欣,看著滿屏幕的議論,方箐箐也難得深吸了一口氣。她問一旁新招的小助理:“那個號碼回複了嗎?”
也就是在昨天,她終於想到了解夕朝借用的號碼。
饒是憑借以往對解夕朝的了解她努力勸自己冷靜,面對鋪天蓋地的質疑,她也有些不淡定。
所以她想問問情況。
小助理也著急,隻是就在這個時候,她的手機震動了一下。
她拿起來看了一眼,眼睛一亮:
“箐姐,那邊回複了!”
方箐箐立刻抬了眼。
小助理點開了手機屏,兩人一齊看到了手機上的信息。
原始的短信界面看上去簡潔而樸素,新的短信上面隻寫著一行字。
彆擔心。-解
隻一句,方箐箐就紅了眼眶。
急躁的心情被這幾個字瞬間撫平。她定了定神:“小朱,你去一趟公關部。”
“就跟他們說,情況還不明朗,先不用輕舉妄動。”
“做好準備,二公之後,我們一並算總賬。”
兩天後,在外界沸沸揚揚的聲音中,在或是好奇、或是擔憂、或是耐心的等待中,《超級新秀》的第二次現場公演如約而至。
清晨,某一間宿舍裡,解夕朝從鬨鐘的震動聲中睜開了眼睛。
他伸手關掉了鬨鐘。然後在心裡緩緩倒數。
像平常的每一天一樣,緩了半分鐘之後,他坐起身。
身旁的骰子發出了瑩潤的光芒。
他點了點對方的腦袋,無聲地說了句“早上好”,然後翻身下了床,隨便抓了件T裇和褲子。
*
出門的時候解夕朝遇到了很多人。
有人跟他打招呼“解老師早”,他笑著一一回應。
等到了食堂,他到窗口面前拿了一杯豆漿、一個煮雞蛋,再加一塊午餐肉三明治,略顯奢侈地解決了他的早餐。
公演晚上開始,但一會兒就要開始彩排。
然後就是做造型,以及全體最後的走位彩排。因此,早飯應該是他最後一頓體面的飯。
吃過飯,他照例去小賣部買了杯冰美式。
在咖啡冷醇的香氣中,他踏入了113練習室,創作組A組的成員已經全部到齊。
他說:“早。”
眾人也就紛紛打招呼“朝朝早”“解老師早”以及“隊長早”。
大都是開玩笑的輕鬆語氣。
在這樣輕鬆愉悅的環境裡,他們最後將《無垠海》排練了一遍。有工作人員路過練習室,哪怕手上還拿著即將要交的舞台道具,還是忍不住駐足聆聽了一會兒。
一直排練到十一點半,開了嗓。解夕朝叫了停。
鄒意給大家發了專門買的午飯:水,面包和一點水果。眾人簡單地吃了點,然後去往了化妝室。
化妝間內,解夕朝又一次坐在熟悉的鏡子前。
這回化妝師沒有再問他的要求。
一天前,解夕朝專門找到了她,溝通了這期舞台用的妝面,並且親自上過一遍妝,然後進行了些微的調整,到現在,她閉著眼睛都能得心應手。
她一邊化,一邊笑著道:“解老師,你在我這算是vvip級待遇了。”
解夕朝閉著眼,也很輕地笑了一下。
他說:“麻煩了。”
“不麻煩。”化妝師道,“我比你粉絲爽多了。”
粉絲隻能乾著急。
作為半個粉絲和內部人員,她還能幫上解夕朝那麼一點。
她很滿意。
如果解夕朝沒找她,她已經抄著鍵盤去跟水軍職黑大戰八百回合了。
一個小時後,解夕朝睜開眼睛。
鏡子裡倒映出了一張熟悉又陌生的臉。
他頓了頓。
“怎麼樣?”耳邊傳來化妝師懶洋洋的聲音,“有沒有一種突然看到自己另一個人格的感覺?我可是琢磨了好久。”
《無垠海》的風格近似搖滾,妝自然不能再清新。
解夕朝的皮膚底子好,膚色是一種有些微透明感的白皙,因此,他的底妝上得很淺,隻用了修容和高光稍稍加深了輪廓。而因為解夕朝優越的骨相,整個底妝加起來,也就用了不過四五分鐘。
整張臉上,化妝師下最多力氣的地方還是眼睛。
最早溝通的時候,化妝師的提議是簡單但最不出錯的煙熏,但是這個提議被解夕朝否決了。
他說:“我不適合濃妝。”
確實不適合。
每次給解夕朝化妝,化妝師心底唯有一個感受。
那就是,這張臉很適合大熒幕。
都說神顏愛豆和演員顏值有壁,這個定律在解夕朝這裡卻不成立。
他的臉放在愛豆界雖然也是神顏級彆,但卻不是有衝擊力的長相類型。隻有鏡頭真正懟到他臉上的時候,人們才會發現他的臉有多耐看。
一句話概括,就是扛得住鏡頭。
並且越品越驚豔。
因此到最後,化妝師采納了他的建議。隻從眉型和眼線上入手。
黑色的眼線勾勒出分明的眼型,底色是低調的大地色,隻是眼尾明顯地上挑,濃密的睫毛微翹,少了幾分溫文,多了幾分淩厲。
至於美瞳,因為發色還是黑色,因此化妝師保留了他原來的瞳色。
隻是眼尾,她點綴了黑色的印花。
印花的圖案征詢了解夕朝的建議,選用了黑色桃心和星星的組合,大小錯落排布,透出隱約的細閃。
現在,再有人看到解夕朝,不會再覺得他溫柔。
這是一張清冷又淡漠的臉。
用一旁圍觀的季彥的話說:“如果哥你不笑的話,感覺看我的下一秒就要說‘垃圾,滾’了。”
鄒意:“……”
“是不是不太利於形象。”
他也聽聞了這兩天解夕朝身上的風波。
解夕朝站起身:“沒事。”
“我本來就很凶。”他道。
季彥:“……”
化妝師:“……”
鄒意:“……”
解夕朝挑眉,一眼睨過去:“幾個意思?”
季彥本來想說“哥騙騙觀眾算了彆把自己騙進去”,解夕朝這一淡漠的一瞥,讓他真的心跳漏了一拍。恍惚間真像被解夕朝用眼神鄙夷了。
解夕朝去做發型,他若有所思:“我哥這是不是還挺適合當演員的。”
此時此刻,某前影帝兼視帝已經重新在某個位置上坐下,任由發型師折騰他的頭發。他口袋裡的小骰子憂鬱地打了個滾。
這就是主人下凡的感覺嗎。
居然要被菜鳥新人懷疑會不會演戲。
感覺被狠狠侮辱了。
-
被狠狠侮辱的解夕朝最終還是沒有讓發型師倒騰他的頭發。
他發質很好,考慮到之後染發的機會會很多,因此這一回暫時就沒有時間緊迫地換發色。柔順的黑發長過了耳廓,發型師稍微修了一下。
然後,除了為了去除清純感讓他露了額頭外,其他都沒怎麼動。
這一露,那種非常具有欺騙性的乖乖牌感徹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野性和不羈。
造型師取了對黑色星星耳夾。
他說:“會有點痛哦。”
解夕朝說:“嗯。”
他有些方面其實挺叛逆的。
比如拒絕濃妝,以及拒絕打耳洞。
最後一點——
拒絕皮褲。
他們組是全員黑色,一半人穿了皮褲,隻有解夕朝穿的是黑色的緊身褲,作為交換,這條褲子破破爛爛像被剪了八百回,若隱若現地露出了膝蓋和白皙的皮膚。
刻意做舊的塗鴉T裇紮進皮帶裡,造型師最後給解夕朝脖子上和手腕上纏上丁零當啷的銀色鏈形掛飾,又強行讓他戴了幾個戒指,終於心滿意足。
“好了。”他道,“可以去打架了。”
解夕朝:?
一旁化妝師的聲音遠遠傳來:“我倒恨不得他立刻出門一拳八百個黑粉,你看他這小胳膊小身板打得過誰?”
解夕朝:。
“其實我……”
也很能打。
當然是身體好的時候。
沒人信。
他跟著隊友一起去往公演現場,而那裡,早就擠滿了無數滿懷期待的粉絲。
*
雖然聽起來很不友好,但解夕朝組二公的出場順序確實是第一。
這個抽簽順序出自穆文之手。
而穆文之所以成為抽簽代表,原因正躺在休息室解夕朝拜托季彥保管的背包裡。
時至今日,還是沒有人能猜出為什麼解夕朝的骰子總是能在關鍵的時候發揮關鍵的作用,比如猜出解夕朝的排名,再比如精準地選出組內的臭手玩家。
隻有解夕朝知道原因。
因為當初小骰子抽出結果,就沾沾自喜地在他手裡翻了個跟頭,意思是“讓你早下班了快誇我!”
解夕朝:“……”
解夕朝看著心如死灰的隊友,誇不出口。
第一不是個好順序。
首先是緊張。
其次是觀眾給分會更加謹慎。
唯一的好處是,他們的歌很炸場,很容易點燃現場的氣氛。
但這是會讓節目組開心的東西,並不是他們。
非要說出一個真的優勢,那確實隻剩下下班早,表演完結束之後可以安心當觀眾了。
但這顯然不是眾人想要的。
在後台候著的時候大家都有些緊張。
夏熙澤不停地跟穆文說著話,後者心不在焉地應著聲。雲盼緊張得不停地捏手裡的泡沫紙——解夕朝給的,為了防止雲盼因為焦慮暴飲暴食。
氣泡紙一個個爆開的聲音響在耳畔,解夕朝聽著台上竇昱的聲音,調整了下耳麥。
然後,他想了想,開了口:“說起來,其實我一開始看到大家的時候,確實是產生過擔心的。”
幾乎是瞬間,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拉了回來。
夏熙澤的手指微蜷。
這是大家都猜到的、無可避免的事實。
實力弱的會拖實力強的後腿。
隻是,真的聽解夕朝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所有人的心裡還是不免有些難受。
就連雲盼都不捏氣泡紙了。
他呆呆地站著,有些無措地看著解夕朝,臉上寫著的都是“哥我拖你後腿了嗎怎麼辦對不起能不能不要丟掉我。”
解夕朝咳嗽了一聲。
為免破壞雲盼的妝,他隻是拍了拍對方的肩。
然後他道:“是因為我自己。”
他頓了頓:“可能大家不知道,我其實是一個比較自我的人。主要體現在,我覺得我做出來的東西,除了我自己,沒人能演繹好。”
這句話把夏熙澤的魂拉回來了一點,雖然知道解夕朝是為了體面,但大家還是無可避免的,心情緩和了不少。
夏熙澤小聲道:“其實是事實啦夕朝。”
事到如今,他還記得當時聽到《無垠海》錄音室版本的震撼。
廣闊的天空下是無垠的大海,塞壬在歌唱。
他的嗓音隨性而懶散,是真正能夠震顫心靈的聲音。
解夕朝搖了搖頭。
“不是的。”他道,“我很開心。”
夏熙澤眨了眨眼睛。
“以前我一直是一個人。一個人寫歌,一個人作曲,一個人站在舞台上。”他笑了笑,“我覺得這樣很好,但有的時候我也會想,我做出來的東西始終是我的,我的歌、我的舞台、我的生活。
“如果哪一天,我把這些東西交給另一個人呢?
“是會變成災難,還是……
“不一樣的火花?”
“你們給了我答案。”他輕聲道。
日複一日的練習。
每一個被嚴苛確定的細節,每一句被一點點糾正的唱詞。
這是創作組A組這短短半個月的經曆。
無人的地方浸泡著汗水和淚水。而在這個時候,曾經的針鋒相對都好像被模糊成了溫柔的、陪伴著他們練習的夜風。
“《無垠海》這首歌是我很早寫的歌,這是它第一次登上舞台。我很高興它有了不止一個陪伴它出現在世界面前的朋友。”解夕朝道,“所以……”
他笑了笑:“彆緊張。”
“它看到了你們的努力和真誠。”
“觀眾也會。”
耳邊傳來竇昱遙遙報幕的聲音,他說:“下面,讓我們歡迎第一組選手上台,他們是創作組A組的學員,表演的曲目名稱是《無垠海》。”
在這樣的聲音裡,解夕朝輕聲說完了最後兩句話。
“謝謝你們唱我的歌。”
“無論今天結果如何,能有這樣的經曆,我很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