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倪鑫走了。
拖著行李箱連夜走的。
要說多,其實男生東西也不算太多。走的時候他把東西弄得哐哐響,解夕朝早就拿了靜音耳塞睡著了。
第二天早上,寢室裡剩下了幾個黑眼圈和怨氣都很重的室友。
解夕朝早上起床看到的時候同情了幾秒,他以為他們會把這筆帳記到他頭上,但是似乎沒有。
床邊上的小櫃子上有一袋早餐。酸奶和雞蛋餅,解夕朝端詳了一會兒,問隔壁趁著最後一天手機時光打遊戲的季彥:“你說這裡下毒了麼?”
季彥說:“……哥早飯我給你帶的。”
解夕朝:“喔。”
那沒事了。
吃過早飯,季彥打遊戲,解夕朝就去練習室,一路上遭受了目光的洗禮。
大多是敬畏的。
其實後來倪鑫沒控製住音量,他們寢室隔音又不是很好,相鄰的寢室都聽見了。
在這種封閉的環境裡,隻要有一個人聽見了,那就是所有人都聽見了。想到這,解夕朝由衷地替倪鑫覺得不值。
到了練習室,他慣例熱了一下身,然後開始了今天的練習。
這間練習室是他和季彥常來的,是二層最後一間。《超級新秀》節目組財大氣粗,練習室很多。而節目還沒開播,相當一部分人懶得從現在就開始努力,因此大多數時候,練習室裡都隻有個位數的人。
從前解夕朝練習的時候幾乎從沒有人注意他,隻是今天,他發現身後多了幾道目光。
他也沒在意。
他今天練的是一首難度挺高的男團曲。
不需要開口,跳起來就更心無旁騖,一首跳完,他關了音樂坐在一旁的地板上,靠著光滑的鏡面喝了一口水。
這首曲子是為加試準備的。
他猜測節目組不會給他太多表現機會,但是他還是準備了。
萬一不被剪掉,哪怕放到純享版,對他來說也是很好的曝光。
-
嚴格來說,解夕朝每天的練習時間並不多。
他的很大一部分時間花在了理療室。
這天他照樣在下午三點就結束了一天的練習,臨走時卻碰上了從外面走進來的艾清源。
過了一晚上,對方的臉色又恢複了漠然。
隻是解夕朝從他身側離開的時候,他的腳步微頓了一下,神情在某個瞬間變得十分複雜。
像是……心情微妙地立刻變糟糕了。
解夕朝沒注意,他趕著去理療室。
等到他從理療室出來,天已經黑透了。他回到寢室,季彥已經開了一盒自熱鍋。
他說:“朝哥,你白天是不是看見艾清源了?”
解夕朝說:“嗯。”
“難怪。”季彥樂了,“你知道嗎,今天上午就有人和艾清源說你在哪裡練習了,但是他說不關他的事。結果磨到下午,他還是來了,結果呢
你又不練了,把他氣得夠嗆。”
解夕朝:“……”
“他肯定覺得你是碰到他才走的。”季彥道?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哥,你要被記在艾小少爺的暗鯊小本本上了。”
解夕朝沉默了一瞬:“很嚴重嗎?”
“有點。”季彥委婉,“艾清源這個人,據說真的很記仇。”
解夕朝說:“……我請他吃飯有用嗎?”
“然後說點更氣人的話?”季彥問。
解夕朝:“……”
他開始反思。
他說話真的有那麼氣人麼?
然後他發現了什麼:“你最近懟我的次數好像增加了。”
季彥:。
呃。
這不是突然發現,他哥雖然對外人超氣人不償命,但是很好說話麼?
他生硬地轉移了話題:“對了哥,看群了沒?明天下午開始錄製花絮和主題曲。”
*
初舞台結束,練習生內部的氣氛可以說是大變。畢竟在此之前,雖然能看到日常練習,但終究看不到實力的全貌。
初舞台,除了解夕朝,大家基本上都是能使的力都使了。於是,哪些人的實力能出道,哪些人不能,大家的心裡基本都有了自己的判斷。
於是,再次聚集的時候,整體的氛圍都比剛開始要緊張了些。
緊張歸緊張,這天,他們錄製的是一個略微輕鬆的環節:
換宿舍,以及收手機和零食。
季彥的評級是C,不得不和解夕朝分開。他堅持要替解夕朝搬家,結果一進門,迎面就撞上了一個熟悉的人。
對方瞥了他一眼,嗤笑了一聲:“小跟班來了啊。”
季彥:“……”
不是。
這人怎麼能這麼討厭啊啊啊!
解夕朝揉了揉太陽穴,把人勸走,一回頭,發現艾清源已經自顧自戴上了耳機,顯然沒有要跟他說話的意思。
解夕朝……
解夕朝也不想跟他說話,他一累就容易困,一困就需要休息。
等他們剩下的兩個室友來齊,解夕朝已經安然地睡了兩個小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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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一檔競技類綜藝,等級兩個字在《超級新秀》幾乎是處處體現。
一開始的自評級和選座位,之後的初評級,以及初評級結果衍生出來的一係列改變。
評級為A的練習生可以穿最亮眼的鵝黃色訓練服,第一批吃飯,以及住最豪華寬敞的四人間。而相對的,評級為F的練習生穿的則是最不顯眼的灰色,房間也是最擠的八人間。
《超級新秀》出道位少,評級A的人數最後有十二位,剛好分了三個四人間。
解夕朝的室友除了艾清源,還有一個也是盛弘的,名叫管衡。
兩人是盛弘唯二拿A的練習生。
管衡今年二十四歲,是一個長相很溫和的男生,中上級彆,算是清秀。說話也很溫和。
相較於艾清源,他對解夕朝挺客氣。
管衡進來的時候艾清源剛好出去,他也沒打擾解夕朝。
等解夕朝醒過來,對方正戴著耳機在聽歌。房間的窗簾被管衡拉上了。
解夕朝坐起身,有點兒抱歉:“……不好意思,下午有點累。”
管衡剛開始沒聽見他說什麼,他摘了耳機,解夕朝又說了一遍,他才笑了笑:“沒事。”
他向解夕朝伸出手,“你好,我是管衡。你可能不記得我,我是清源的隊友,盛弘的。”
解夕朝伸手跟他回握了一下。
然後他道,“記得你。”
管衡愣了愣。
“你的氣息很穩。”解夕朝道,“rap的詞也寫得很不錯。”
管衡這回是真的詫異了,他問:“你怎麼知道rap詞是我自己寫的?”
“歌詞裡有你的水印。”解夕朝剛醒,腦子還慢半拍,有點兒懵,“不是嗎?”
很多原創歌手會在作詞的時候加上自己標誌性的東西,是水印也是簽名,一般來說,都是藝名或者slogan。管衡用的是單字“衡”。
當然,這些詞基本都是一閃而過。一般人很少注意去聽。
管衡啞然。
解夕朝說:“那個,因為我睡覺習慣早起,所以先睡了下鋪,如果你也想睡下鋪的話,也可以和你換。”
管衡回過神。
“……沒關係。”他搖了搖頭,“我睡哪兒都無所謂。”
*
解夕朝倒不是跟管衡客套,是真的對他有印象。他有印象的人不多,要麼是實力很突出的,要麼是有一技之長的。
管衡屬於前者。他的詞不算多,導師評價的時候有艾清源在前,也沒有過多地評價他,但是解夕朝能看出來,他的實力在盛弘僅次於艾清源。
但解夕朝經曆的選秀比這群小朋友走過的橋還要多,一眼就看到了他。
兩人隨便聊了一會兒,管衡先替艾清源道了個歉,他說“清源脾氣傲了點,人不壞,他要是跟你說了什麼不好聽的話,你不要介意。”
解夕朝有點兒好奇:“你倆很熟麼?”
比起隊友,管衡的語氣更像是哥哥。
管衡沒有否認,他笑著說:“夕朝,我發現你真的挺細膩的。”
然後他道,“清源十六歲進的公司,我跟他一直一起練習,住的一個宿舍,已經四年了。”
解夕朝恍然。
難怪脾氣那麼臭,原來是被哥哥慣壞了。
他正要說些什麼,門口發出了一陣響動,有人走了進來。
兩人同時朝門口看過去,都愣了一下。
片刻後,還是管衡反應快,站起身:
“你好。”
對方黑漆漆的眼睛盯著他看了一會兒:“你是管衡。”
管衡:“嗯。”
男生又看向解夕朝:“我也知道你。”
解夕朝心說我也知道你。他站起身:“解夕朝。你好。”
事情就是這麼巧。
解夕朝統共沒記住幾個人,和他同寢的他基本都有印象。
他記得面前這個男生是誰。
和他一樣,也是個人練習生。
傅文澤。
一個rapper。
同時也是一個沉默寡言的酷哥。
酷哥打量了一下管衡,又打量了一下解夕朝。兩人都感覺自己被什麼近似於X光一樣的東西掃射了一下……呃,然後,對方終於開了口:
“傅文澤。”
惜字如金。說完這句話,他就掃了一眼床鋪,在解夕朝說出那句“床位你可以自己挑”之前,把他的外套丟到了解夕朝的上鋪。
-
這樣一來,宿舍的四個人都齊了。
傅文澤外套一丟就往旁邊椅子上坐著玩手機去了,但據解夕朝觀察,他隻是在重複點開某個軟件再切回桌面的過程。
他意識到新來的舍友恐怕溝通起來有些困難,於是主動問管衡:“你弟弟呢?”
管衡愣了一下。
隨即他才道:“剛剛出去了,好像是去小賣部了。”
他頓了頓,“你可彆在他面前這麼叫。”
解夕朝:。
懂。
孩子大了。
他其實也不是特彆會社交的人,直到現在他才體會到季彥存在的可貴。
好在管衡沒讓他糾結太久,他說:“要不我把清源叫上,晚上一起在食堂吃?”
解夕朝說:“行。”
一旁的傅文澤抬了抬眼,很直接:“他願意和我們一起吃飯麼?”
解夕朝:“……”
這位同學,你可真是不鳴則已一鳴驚人。
管衡有些尷尬,他說:“願意的。”
又說,“大家都是舍友。”
傅文澤未置可否。
管衡剛剛跟解夕朝交流得挺愉快,這會兒終於意識到這隻是因為解夕朝情商高,他默默地低頭發消息,不一會兒,臉色更難看了。
解夕朝了然。
……看來孩子也沒怎麼長大。
“走吧。”管衡歎了口氣,一錘定音,“我們去吃。”
“請你們吃燒烤。”
*
燒烤是真的燒烤,《超級新秀》的食堂還是很豐富的,就是有些玩意兒有沒有是一個問題,能不能吃又是一個問題。
管衡的意思是,馬上節目開播了,就當作慶祝初評級結束,怎麼說也算是新的階段。
解夕朝也難得地吃了點燒烤。
他其實還挺愛吃垃圾食品的,就是現在身體不允許。隻能小口小口地吃,自己都覺得稍顯做作。
三個人大概交流了一下自己的生活習慣——準確地說是管衡和解夕朝說話,傅文澤負責“嗯”,大家聊得挺愉快,隻是最後,傅文澤問解夕朝:“你是
不是經常去217練習?”
解夕朝愣了一下。
隨即他道:“嗯,一般都在那裡。”
傅文澤說:“好。”
解夕朝不知道他“好”什麼,試探著道:“你想和我一起?”
傅文澤頓了頓,“嗯”了一聲。
解夕朝:“……”
“行。”
管衡沒說話。
盛弘有自己的練習室,而且他基本和艾清源他們綁定,還得考慮小祖宗的意見。
回去的時候寢室門口烏泱泱的一幫人,管衡意識到了什麼。
他道:“是不是開始錄宿舍花絮了?”
答案顯而易見。
三個人跟著人潮走進去,在攝像機來之前先收拾了一下自己的寢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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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舍花絮,顧名思義就是在宿舍錄點兒不那麼正經嚴肅的內容。
一般宿舍花絮分為兩部分,有主題的和沒主題的。有主題的一般最後會被剪輯成固定的衍生節目,而沒主題的則會當作零散的物料釋出。
這次的錄製是第一次錄製,主題固定,就是收手機和沒收一些不允許帶的物品,大頭是零食。
雖然是花絮,但隻要涉及到曝光量,就沒人會隨隨便便對待。
節目組也不會。
鏡頭分了幾個,節目組的和手持攝像,而看到手持攝像的掌鏡,解夕朝就知道他們之前似乎是錯怪艾清源了。
孩子是真的有事。
艾清源身邊最近是另一個解夕朝不太有印象的男生,估計也是哪個公司的主推,兩人是臨時的主副MC,看上去挺熟悉,那個男生道:“接下去是不是你們宿舍?”
艾清源“嗯”一聲。
門是開著的,幾個人熱熱鬨鬨湧進來:
“surprise!”
解夕朝……解夕朝心說八百米開外就看到你倆了,還真是挺驚喜的。
“來來來,東西都交出來了啊。”艾清源身邊的男生挺活潑,“手機,零食,各種電子設備,禁用品清單發群裡了,都看了吧?”
“看了。”管衡歎氣,“大學生查寢呢這是。”
“那大學生可沒不讓吃零食。”旁邊有人樂了,“也沒有不讓玩手機。你這形容不對哦衡哥。”
管衡無奈地瞪了他一眼,手上動作卻沒停,把手機和平板放到了一旁的籃子裡,工作人員馬上收起來做了個標記。
管衡把包攤給艾清源看:“檢查一下?”
解夕朝在聽管衡說他和艾清源認識四年之前還沒什麼具體的感覺,這會兒看見艾清源很輕地“嗯”了一聲,臉色比對他不知道好多少,這才終於察覺出了區彆。
他在心裡感慨了一下,還沒感慨完,艾清源就拿鏡頭對準了他:
“到你了。”
解夕朝:。
他把手機和筆記本交給一旁的工作人員,然後笑道:“打個申請行不行?”
“什麼申請?”一旁的男生道,“夕朝我跟你說哦,就算你賣萌我們也不會放過你的,我和清源都很鐵面無私的。”
他跟解夕朝沒說過話,這會兒的語氣中卻熟得好像剛跟解夕朝吃完飯。
解夕朝早就知道有些人天生就配得上“長袖善舞”這幾個字,他也沒大驚小怪,不在意地笑了笑,然後翻開了包。
“低血糖。”他道,“我身邊得備點兒巧克力和餅乾。”
他的包裡滿滿當當的全是零食。
“這……”
男生這回是真的為難了。他看了看艾清源,見他沒有說話,就看向工作人員。對方過來低聲地跟解夕朝交流了幾句,然後道:“夕朝就算了,他情況比較特殊。”
節目組雖然對解夕朝目前的態度很謹慎,但也沒有故意刁難他的意思。
男生會意。
隨即他笑了:“完了夕朝,你以後要變成宿舍最受歡迎的人了。”
解夕朝挺配合:“沒事,大家都沒手機,這段播了大家也不會知道。”
他頓了頓,“知道的建議互相檢舉揭發。”
這是個很標準的玩笑,在場的人果然都聽樂了。
而就在這時,艾清源開了口:“角落那個盒子是什麼?”
解夕朝的手一頓。
一旁的男生立刻警覺:“什麼什麼?夕朝你藏了什麼?”
解夕朝失笑。
“……真是。”他歎了口氣,“沒藏什麼。”
他把包裡的盒子拿出來,讓眾人看清了盒子的真面目。
這是一個分成了好幾格的透明盒子,裡面有的裝了白色的小瓶子,有的則是放著片劑。
這是一個藥盒。
“這是我每天吃的藥。”解夕朝看著艾清源,跟他解釋。
對方原先顯然以為他是偷藏了手機,這會兒猝不及防,愣了一愣。
片刻後他道:“……這麼多?”
這也是在場所有人的心聲。
這也太多了。
解夕朝將盒子放回去,站起身:
“還好。”
“能活著就很好了。”他這麼說,“我是個很幸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