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報,大公子,狂刀先生進城了。”
“報,殿下,狂刀沒回白府,他在城北閒逛。”
“回稟主上!狂刀先生在城北遇到了一人,與之迅速離去,卑職實力不濟沒能跟上,請主上責罰!”
……
王府,後花園。
皇孫嬴元弘半躺在太師椅上,雙眸半張半闔,享受著午後的陽光。
每過一刻鐘,便有一個下人進來稟告。
在聽到狂刀進城後突然跟彆人走了,他悄然睜開了眼眸,問道:“那人是誰?”
侍衛道:“觀其樣貌著裝,應該是一名刀客。”
“能入狂刀法眼的刀客,絕對不會是無名小輩,會是誰呢?”嬴元弘喃喃道,“查!一定要查清楚!”
“卑職領命!”
侍衛急匆匆離去。
嬴元弘眼中閃過一道精芒:“皇祖父病危,各位皇叔伯蠢蠢欲動,兵聖領兵在外,唯有拉攏你,方能爭一爭那個位置啊……三日後的菊園之宴,莫要讓小王失望!”
嬴元弘,野心勃勃!
想要借著為狂刀接風洗塵的名義,在三日後的菊園,舉辦一場鴻門宴,將那些競爭對手一網打儘!
而能否成功,就要看狂刀是不是站在他這邊。
狂刀趕回鹹陽,肯定是奉了兵聖白淵的命令。
而在諸多皇子皇孫中,他是最討皇祖父歡心的,他相信,狂刀一定會做出明智的選擇。
與之同時。
大秦皇宮禦花園,兩個老者正在池邊亭中對弈。
一人身著青袍,面容威嚴,持白子,但此時棋盤中,白子岌岌可危,一條大龍馬上就要被黑子屠掉。
另一人,身著簡樸的麻衫,白發蒼蒼,與田邊老農無異。
他隨意落下一子,便見禦花園上空天地變色,棋盤中,那條黑龍突兀地活了過來,張開血盆大口,將白龍吞噬殆儘。
青袍老者目露苦笑,棄子認輸:“四十年了,從來沒在你手上贏過一次,你就不能讓我一回?”
“此乃我之兵道,寸土不讓,一往無前。若是讓你一回,我之道就會崩塌。”
麻衫老者面無表情道,“說正事吧,你看好嬴元弘?”
青袍老者歎道:“我沒幾日可活了,總得選出一個繼承人吧。元弘在我這麼多孫子中算是最優秀的,我不選他選誰?當然,我也給了其他皇子皇孫機會,他們都能爭上一爭,誰贏了,這個皇位就傳給誰。”
青袍老者正是大秦皇帝嬴離。
而與他對弈的麻衫老者便是兵聖白淵!
將東陸五朝中最弱的大秦打造成了最強皇朝,這兩位君臣功不可沒。
“隨你便,反正大秦誰當皇帝,狂刀便是他手中無堅不摧指哪打哪的尖刀!”
白淵說道。
他對誰繼任大秦皇位並不關心。
嬴離苦笑道:“你不看好元弘?”
“要我說真話?”
白淵微抬眼簾。
嬴離見狀哪還不知白淵的意思,他歎道:“可惜老三自敗給孔穎琳後,日日借酒消愁,都二十五年了啊,他還沒走出來。”
二十五年前,嬴離最為出色的第三子嬴柯出使大梁,與孔穎琳鬥酒,狂飲三天三夜,最終落敗。
在這之後,嬴柯便消沉了下去,終日與酒為伴。
白淵笑了笑:“誰知道呢。”
嬴離瞳眸驟然一縮:“你又知道些什麼?”
“我什麼都不知道。這是你皇家的事情,我一個老頭子就不摻和了。酒也喝了,棋也下了,走了,走了。”
白淵說著便站起身。
嬴離苦笑道:“你又要去哪?不留下來看看誰能勝出?”
“我說過了,誰勝出都可以,隻要是你老嬴家的種就沒問題。近日我感精力不濟,得去萬花穀找那娘們借點花精補一補身子。”
白淵轉身離去。
一步百丈。
不過短短一瞬間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你這老家夥倒是比我瀟灑多了。”
嬴離滿臉無奈。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
金陵城。
“公子,花奴來了。”
徐錦鳳剛邁入宅院大門,白洛風便迎上來,小聲嘀咕道,“她等了有好一會了。”
“她一個人來的?”
徐錦鳳道皺皺眉。
“嗯,獨自一人來的。”白洛風提醒道,“看她模樣似乎有心事。”
“嗯,我去會一會她。”
徐錦鳳點點頭,隨即快步走入前堂。
花奴見徐錦鳳回來了,嬌豔欲滴的臉上露出一絲欣喜之色,道:“徐先生,您回來啦!”
“這幾日太忙了,香香呢?近日沒有偷懶吧?”
徐錦鳳頷首笑道。
花奴道:“小姐自知拜入先生門下時日最短,故而日日都在溫習《孟書》,從未落下過先生布置的功課。奴婢看了也是有些心疼呢。”
徐錦鳳道:“學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香香儒道天賦非常好,可不能浪費了。對了,再過幾日,我會在麓山開書院,香香也要搬過去,你回去後通知她一聲。”
花奴驚愕道:“啊?要住在麓山上嗎?”
“香香乃是我的門生,此事我便做主了。”
徐錦鳳乾綱獨斷,根本不給花奴任何拒絕的機會,隨後道,“對了,你今日前來所為何事?”
花奴內心糾結了一番,終下定決心,咬牙道:“先生可還記得數日前提過的【見憂草】?”
“嗯,此草隻有你們萬花穀才有吧。你可記起什麼了?”
徐錦鳳眸光不經意地瞥向了花奴。
花奴渾身一顫。
暗暗想到,徐錦鳳的威嚴真是越來越盛了。
被這麼一瞥,便覺窒息感傳來,四周空氣也是驟然凝固,讓她不敢撒一句謊言。
當然,給她十個膽子也不敢欺騙徐錦鳳。
她咬牙道:“先生,萬花穀確實有將【見憂草】賣給中原人,此事雖不是我負責,但我偶然間也是見過那個中原人。”
徐錦鳳倒是沒有急著想要知道此人是誰。因為這事絕對和楚家脫不了關係。
他心中在想,花奴為何要告訴他此事,到底又在謀劃什麼?
花奴見徐錦鳳面無表情,心中猛然一驚,立刻跪了下去,慌張道:“先生,奴婢並非故意拿此事要挾你,隻是……”
“隻是什麼?”
徐錦鳳擺擺手,淡淡說道,“起來說話吧,在我這裡不興跪拜,說出你的條件便是。”
花奴深吸一口氣,眸光慢慢變得堅定下來:“先生,我想要自由。”
“自由?”徐錦鳳訝異地挑了挑眉,“怎麼,花滿月穀主虐待你了?還是花香香打你了?”
他其實並不想幫這個忙。畢竟得罪萬花穀穀主絕對沒好處。
換句話說,花奴下注的籌碼,太輕了。
花奴見徐錦鳳不為所動,便繼續加注:“若大人不嫌棄,我願意在大人身邊為奴為婢。”
徐錦鳳戲謔道:“你覺得,我會用一個背叛她自己主子的侍女嗎?”
花奴面色唰的一下就變得慘白如雪。
她乃花精化形,確實沒有考慮到人性,或者說,她沒有人類那麼狡詐。
“先生,奴婢並非這個意思……”她急忙道,“奴婢就直說了,以前收購【見憂草】的人奴婢不清楚,但近幾年來收購之人名叫楚懷義。”
“你如何確定是他?”
徐錦鳳問道。
楚家又不蠢,收購【見憂草】這麼重要的事情,怎會用真名?
花奴回道:“他當然用的是假身份,但莪萬花穀也不是吃素的!”
徐錦鳳點點頭。
也對。
萬花穀可是六道之一的大門派,與人族合作,肯定要將對方的來曆查個一乾二淨。而以萬花穀的實力和手段,將楚懷義的內褲扒了查個底朝天絕對沒問題。
“那……奴婢告辭了。”
花奴歎息一聲,愁容滿面地朝著門外走去。
“慢著。”
在花奴踏出門檻的刹那間,徐錦鳳叫住了她。
花奴身子輕輕一顫,她轉過頭看向徐錦鳳。
徐錦鳳笑道:“你要自由?到底是怎麼回事,說說吧。”
花奴現在也知道了徐錦鳳吃軟不吃硬的性子,當然不敢再搞什麼小動作。
她問道:“公子可聽說過雙生花?”
雙生花!
之前林虎對他說過一次。
徐錦鳳點了點頭:“花香香,其實是一體雙魂對吧?”
花奴大為震驚:“原來公子早就知道了?”
徐錦鳳微微一笑。
其實他心中也隻是猜測。
但看花奴的表情,他便知這個猜測已經成真。
他漫不經心地說道:“花香香的本體是曼珠沙華,她拜入我之門下,其實目的也不純對吧?”
花奴難以置信,甚至眼中還閃過一抹驚恐。
知曉此秘密者,絕對不超過五指之數。
徐公子又是從哪裡知曉的?
還是說,這一切,都是他推斷出來的?
這未免也太恐怖了吧!
她自嘲一笑,歎道:“原來公子真的全都知道了。不過公子為何還要對小姐那麼好?”
徐錦鳳問道:“花香香的那個姐妹怎麼稱呼?她們如何分配支配身體的時間?”
花奴如實回道:“花香香乃是曼珠妹妹,一般在白日出現,花冷冷則是沙華姐姐,隻在夜裡出現。不過最近一段日子,沙華公主出現的時間越來越多了。”
徐錦鳳盯著花奴:“你為何要背叛沙華?”
花奴苦笑道:“公子有所不知,沙華公主一旦徹底蘇醒,就會吞掉曼珠公主,而奴婢也要化作一縷精魂,助曼珠公主徹底化形。”
“所以你不甘心?”
徐錦鳳道。
花奴搖了搖頭:“其實奴婢死不死無所謂。奴婢隻是不想看到香香公主煙消玉損。”
“你們穀主知道此事嗎?”
徐錦鳳又問道。
花奴:“穀主並不知道沙華公主已經覺醒。”
當初,曼珠沙華化形。乃是長春道人協助花滿月一起為之封印身體中的沙華魂魄。
此事本來十拿九穩,但長春道人卻於心不忍,最終導致沙華的神魂沒有被徹底封印。
此事花滿月並不知曉。
而隨著曼珠的長大,沙華也是漸漸蘇醒,甚至誕生了要將曼珠吞噬掉的惡念。
而她,則成了幫凶!
這些年來,她一直備受煎熬。
“原來如此……”
徐錦鳳歎了口氣。
所以,曼珠是善良單純的好公主,而沙華則是邪惡的大反派。
現在反派要吞噬掉自己的好姐妹……
他收花香香為真傳弟子,便是結下了緣分。
所以這件事,他不得不管。
“沙華會在夜裡出現?”
徐錦鳳問道。
“嗯。其實沙華公主待我也不薄,公子可有兩全其美的法子……”
花奴歎道。
“知道了,等去了麓山,我會解決此事的。”
徐錦鳳說道。
他相信,在文廟的幫助下,應該能將這兩個靈魂徹底分離。
“好了,你早些回去吧,免得讓沙華起了疑心。”
徐錦鳳擺擺手。
“那一切就拜托公子了。”
花奴盈盈一福,隨後轉身離開。
徐錦鳳若有所思。
曼珠沙華的事情並不是很急,先放一放。
當務之急,是痛打落水狗。
狄守元被罷免了,一時半會新的右侍郎肯定沒有這麼快赴任。
而他要做的就是趁著這股勝勢,去將禦馬司曆年來的賬本好好翻一翻,查一查。
歇息一番後,徐錦鳳便去了禦史台,然後帶著楚風楚雲兩兄弟,直奔兵部。
運氣也很不錯。
翟青帶著左侍郎去了城外軍營例行檢查,兵部正好群龍無首,自然沒人敢阻攔徐錦鳳。
很快,一行人便闖入了禦馬司翻閱起賬本來。
有【一目十行】、【過目不忘】這等儒道神通在,查起賬目來也是非常之快。
一個下午,就將近十年來的賬目都翻閱了一遍。
果然找到了問題。
禦馬司每年都會向大胤朝購入數萬匹戰馬,但其中有五千餘匹戰馬都會以各種各樣的理由被當做劣等馬淘汰掉。
大梁戰馬受訓是十分嚴格的,因為這關係到騎兵的性命。所以性格不好的馬都會被過濾掉。
市場上一匹普通戰馬的價格在八十兩到一百兩左右。優秀一些的能達到三五百兩,極品的一千兩都打不住!
而劣等馬的售價隻有十兩。
禦馬司以十兩的價格賤賣戰馬。買家買了戰馬後,又能以高價轉手。這一進一出,便是將近一百兩的暴利!
一年賣個五千匹,那就是五十萬兩!
十年下來,就是五百萬兩!
虧了國庫,受益了個人。
真是一幫子蛀蟲!
當年也有大臣提出過疑問。
但被狄守元一句話就給堵了回去,說這些進口的戰馬水土不服。
“大人,這賬目做的天衣無縫,所賣劣馬都是經過檢驗的。”
楚風說道。
徐錦鳳道:“被喂了【見憂草】,故而查不出原因,這才被當做劣馬賣掉,等藥性一過,劣馬又變回了好馬。狄守元,該殺!”
楚風歎道:“可是我們去看過禦馬司管轄下的各大馬場,沒能找到【見憂草】。”
“他們早已毀滅了證據。”
徐錦鳳眯了眯眼,“不過我相信,證據很快就會再次出現!”
他相信,那個推波助瀾的幕後黑手,一定會將證據找出來給他。
而他,並不介意當一次殺人之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