騎自行車，穿正裝，人又看上去很年輕，羅成去上班的路上，總會吸引一些羨慕的目光。

有手表，羅成一般不會提前太早到廠裡，除非有正事。這其實也是一門學問，羅成現在好歹也是一科室領導，他要是太早到廠，其實會給科室其他成員壓力。

一個領導都天天很早到廠，你讓下面的職員怎麼弄，天天也趕早到廠裡面嘛。這沒有領導架子的領導不是好領導，很多人不怕有架子的領導，應為就套路就有應對方式。可你要是不按套路出牌，人家反而覺得你這領導難伺候。

等領導來，再跟領導彙報，這就體現了一個等字。特彆是有人去其他單位辦事，找某領導，太早的會，很多接待辦事員都會告訴你，領導還沒來呢，等等吧。

卡著點上班，說明你這領導當的到位，肯定是事情安排妥當了，不急不躁。

羅成卡著時間來到廠，進到辦公室後，科室的人都熱情的跟他打著招呼。這倒不是科室的成員那種拍馬屁的熱情，羅成是剛從鎮裡回來，屬於領導出差回來，科裡的人自然見到都要主動打招呼，就算以前羅成不是科長的時候，出差回來，大家也是這樣。

就比如周林去辦事幾天回來，羅成看見對方回來了，也一樣會打個招呼。這屬於同事間的問候。

采購科依然還是八個人員，現在基本上除了自身的關係網外，都額外負責了一些采購工作。沒有以往的清閒了，但工作更充實了。就像劉良，以前科室沒整改之前，也就弄點生活用品。現在還負責勞保用品了，這是正規的工廠采購，不需要關係，製衣廠之類的得賣的。

而周林，則是要被食堂主任給煩死，他現在負責食材的采購，而食材采購的關係網是羅成打通的，周林隻是跑腿。但他樂於跑腿，他以前基本上就是冬天起些作用，平時除了給一些領導弄點煤炭，整天也就待在科室裡看報紙。

市區的糧站，現在米糠和豆粕都很緊張，是拿去救人給人吃，還是喂豬喂雞鴨，很容易判斷。所以很多廠從年後到現在，食堂一次肉都沒看見很正常。喂養的家禽家畜都少了，吃不到肉不是很合理嘛。

而且廠跟廠還有區彆呢，像紡織廠這種民生比較重要的廠，有肉也是優先這樣的廠。那些清水衙門單位，就拿派出所來說，人家都願意去廠裡進保衛科也不願意當民警。根本沒啥像樣的福利。

這福利方面，又涉及到現在的一個企業政策。這年代的企業單位有一個詞，叫自留金，也稱為單位裡的小金庫。

都說現在所以企業工廠都是國家的，但效益好的單位和差的，福利方面真是天差地彆。就拿住房來說，有些工廠有單位福利房，有些單位就沒有。按照道理，工廠都是國家的，應該沒區彆，為什麼福利待遇卻不一樣。

這年代的企業政策是利潤按照季度上繳財政，但會根據行業情況來。工廠可以留下百分之三到百分之八的利潤自留金。想那種利潤極低的民生工廠，比如火柴廠，火柴廠可能賣一百塊錢貨品，利潤都沒多少錢。這樣的工廠，自留金比例就會高。

而機械廠，彆看是跟鋼鐵打交道，其實是屬於吃技術飯的。這年代一台機器一樣賣上千上萬，進口的機器設備更是不得了，就因為精度更準確，同樣類型的機器，人家可能賣幾十萬上百萬。

所以機械廠的資金自留率不高，隻有百分之五。更低的就是轎車之類的了，但一兩轎車這年頭就可以賣好幾萬，可能賣一輛的利潤都要超過一家很小的單位一年利潤了。而車輛在國內也是緊缺貨品，屬於造出來就能賣掉的，隻有買不到沒有賣不掉。

羅成剛到辦公室沒坐多久，孫主任就派人來喊羅成去一趟了。上面主動喊，那就是有事要交代了，而不是你去彙報。所以羅成聽到通知就立刻放下手上的搪瓷杯，直接去二樓了。

“孫主任，你找我？”

“對，就等你從鎮裡回來呢，走，就上次我們談的事情，去廠長辦公室一趟。”

“上次我們談的事情？什麼事情呀。”

“你上次不是說如果不需要走公賬，你能弄到更多的吃食嘛。這事我跟廠長彙報了，廠長說你回來了的話，就一起去談談。”

聽到孫主任的話，羅成回過神來，現在如果不是他的資源在撐著，機械廠可能也會跟其他廠那樣，食堂可能有的菜也就是蘿卜土地白菜什麼的。

羅成就算能弄到野雞，在未來時代飼養的野雞是什麼季節都有。但在四月份之前，羅成可不敢弄一大堆野雞到機械廠。反正金額小的，羅成還能在財務直接簽字拿到錢，但大部分情況還是要公社那邊派人來對接的。

最近的一次就是羅成那邊鎮裡的公社送來了一板車春筍，也是羅成的老丈人趙會計來對接賬目的。

食堂主任最近沒少在孫主任這邊反映情況，工人抱怨食堂的飯菜不行。但巧婦難為無米之炊，不是食堂不想弄點好吃的給工人吃，而是沒有。

孫主任上次就跟羅成談過這事，希望他能再想辦法能不能解決食堂菜品不足的情況。羅成上次也抱怨了，這機械廠的采購本來就被地方收購站壓製，他上次就發話了。廠裡要是一直公對公的話，他能保證的隻是廠裡招待宴食材能提供，工廠想要每個月給工人吃一次肉，這方面羅成都不能保證。

但羅成說過，他在下面縣城和鄉鎮很多黑市有點渠道，如果能不問來路，直接給錢，他能讓食堂恢複成上一年的情況。

今年大家定量都減了，隻要是吃食類的東西，在黑市價格都漲了。羅成現在能在家禽家畜廠弄一些雞鴨和肉來，已經特彆難得了，隻是弄來的量隻夠招待一些來廠裡參觀或者探討技術的人來。給廠裡將近上千人職工吃一頓肉，那平均一人一兩都吃不到，這有什麼意思。

孫主任現在跟羅成說就上次談論的事情，這次帶他去廠長辦公室，那說明就是大概率通過了羅成的想法。不過廠長希望聽聽羅成來說說這不走公的話，他大致能弄來一些什麼。

羅成跟機械廠的廠長交際不多，剛進廠的時候，也不會去攀關係，加上他那時候也隻是個普通采購員，也沒什麼事需要跟廠長去彙報的。

而他要當上科長的時候，還是廠長那邊主動喊他去談話的。不過羅成沒什麼遠大夢想，覺得跟廠長熟了不好，比如他當上科長了。不少普通辦事員就沒再來他這邊討要茶葉泡茶喝了。

能來羅成這邊要茶葉的，基本都是一些科室負責人。而羅成最近喜歡去車間溜達，跟一些一線車間生產主任也混了個臉熟，那些車間主任倒也來討要一點茶葉。

可就是跟廠長多見兩次面後，這其實是個厚臉皮的貨，羅成不在科室的時候，他放在科室的茶葉，竟然被廠長倒走了一半，說是拿去招待人用。雖然放在科室的茶葉不多，但這年頭的人喝茶葉都按照顆粒計算的，廠長弄走的一半，夠采購科的人喝一星期了。

廠長辦公室也在二樓，走廊最裡面，所以兩人很快就來到了廠長辦公室。

“陳廠長，小羅科長我是把他逮來了。”

“孫主任你這話說的，怎麼能說逮，得說請。我們廠裡現在的吃喝可都靠小羅科長了。”

羅成知道自己又被調笑了，在他們一個主任一個廠長面前，喊他小羅就可以了，啥科長不科長的。

“陳廠長好。”

“坐，彆拘束，煙帶了嘛，來兩根。”

“有的話我也來兩根。”

看著陳廠長厚顏無恥的樣子，孫主任也還跟著附和，羅成想起了未來時代學到的一個段子。那就是‘有句話不知道該不該講，泥馬賣筆的’。

但內心吐槽歸吐槽，還是從口袋裡掏出了一個鐵製的煙盒，給廠長和主任一人兩根華子。盒子是這個時代的特供香煙煙盒，但香煙是未來時代的華子。第一次給孫主任抽華子的時候，他還舍不得抽，特供煙呀。這煙嘴就感覺不一樣。

而第一次給廠長華子的時候，他是一眼就看出羅成不是人，不是，是羅成煙盒跟香煙對不上。

陳廠長也是有機會抽過華子的，華子特供分地方和軍區兩種，羅成拿出的那種煙盒上門的字樣是地方的。但香煙肯定不是地方的，所以陳廠長猜測羅成在混裝，拿軍區的特供煙裝地方煙盒子裡。

真他娘的低調，要知道現在軍區的可比地方更難得一些。

羅成是不知道陳廠長早就發覺香煙不對了，要是來一個軍區大佬和地方大佬，羅成把這煙拿出來，恐怕兩邊大佬都要沉默了，國內啥時候有了新樣式華子了。

香煙一發，更無恥的一面出現了，孫主任和陳廠長兩人十分默契的把煙放了起來，抽起了阿詩瑪香煙。搞的羅成都不好抽華子了，總不能廠長和主任抽阿詩瑪，你一個小小的科長在邊上抽華子吧。

羅成隻好問孫主任要了一根便宜的香煙，三人一起抽煙一起開始談話了。

“小羅，你說不對公采購，到底能弄多少。廠裡食堂快兩個月沒給工人弄一次葷菜了，你也知道我們廠的性質，經常要接待人，這接待人總要弄點葷的吧。這職工看著我們一個月接待許多回，每次都有肉，再這樣下去要出問題呀。”

“其他地方我不清楚，但就義安縣城那邊下面的很多鄉鎮，以前是獵戶的，偷獵的不少。我認識不少黑市的人，價格不會太貴，我這次從下面回來，就又收了不少野雞和鳥之類的。還有一隻大雁，挺肥的。專門去收的話，目前來看，一個月給大家吃頓肉沒問題。”

“大雁嘛，小羅，感謝了。上次讓你幫我帶一隻大雁，你還真弄來了。這十塊錢給你，彆嫌少，要是不夠你再開口。”

“陳廠長，這~~，不對呀。我什麼時候說過給你帶大雁呀。”

這事情談的好好的，羅成突然一下被陳廠長整懵了，看著手裡的大黑十。自己什麼時候答應過給陳廠長弄大雁呀，他自己這次去鎮裡都不知道黑子他們竟然會弄到一隻大雁來。而且他平時又不來陳廠長這邊溜達，根本就沒這檔子事。

這大雁在農村也叫野鵝，成年的大雁十來斤左右。沒有豬肉的價格高，主要是肉是純肉，大雁十來斤是帶毛帶內臟。就跟市場的雞一樣，一隻幾斤的雞就一兩塊錢，但得有票。

羅成感覺在孫主任和陳廠長面前，自己可能被賣了都會幫他們數錢。臉皮真的厚，要東西還能這樣要的。

錢都莫名其妙的收在手上了，一隻野鵝而已，羅成要吃的話，弄隻家養的鵝宰了帶到這時代是一樣的。

“孫主任，等會，你這又給我錢是幾個意思。”

“我來個五塊錢的，你看著給。”

“有蛇要來一條不，孫主任你知道的，我媳婦懷孕了，不能吃蛇。”

“好東西呀，幫我殺好。”

“沒問題。”

孫主任這邊，羅成本來就打算賣他一點野物的，隻是沒考慮到陳廠長這邊。他又不想進步，主要是近期也進步不了了，工作方面羅成也是跟孫主任對接的，這弄點東西來，還真不需要考慮陳廠長。

不過今天看這陣勢，是人家陳廠長主動示好，一些真正想巴結他的人，送禮還沒門路呢。以後有什麼東西，看樣子的確得把陳廠長帶上了。

這分點東西是題外話，羅成這邊已經把話放出來了，隻要不顧及吃食的來源，光肉這方面就承諾能保證一個月吃一次了。

三人繼續閒聊了一會，陳廠長讓羅成和孫主任在辦公室先得會，他自己就出門讓人通知財務科的科長過來。

也就是十來分鐘，財務科的科長也過來了，財務科的科長跟羅成現在也混的熟，級彆現在跟羅成也是一樣。也是因為廠裡的規模問題，如果在科長這位置沒辦法上升，級彆是動不了了。

其實羅成去黑市買東西的事情挺好處理的，隻要不是白送給職工發福利用，這給出去的錢帳還是好平的。

如果是過年給職工每人發半斤肉，不算錢。那這肉就算機械廠掏錢，也一定要有肉的來源既然。不能你說買肉花了幾百塊，但沒有單據沒有證明呀。沒證明就視為做假賬。

但羅成要是采購的東西不是當福利發的，是給食堂供貨的話，其實還是有操作空間的，那就是不入賬。員工在食堂買飯買菜也是要花錢的，隻不過食堂的葷菜不需要肉票購買。

廠長跟財務一打招呼，這事基本也就定下來了。算是有點違規操作，但隻要自身不貪不拿上面就算查，這樣的事情，廠長頂著最多也就是批評幾句。

聽到廠長跟財務那邊也溝通好了，羅成是打算過幾天，高低給廠裡整頭野豬過來。不過他整的是未來時代飼養的野豬，就樣子跟野豬差不多，野性是沒了，肉質嘛，其實也沒真正的野豬那麼柴。

真野豬肉，其實不懂料理的人，弄的並不怎麼好吃的。野豬不像家豬，公豬會閹割，那肉不騷。真正的野公豬肉，肉質柴，帶有騷味，甚至還有點酸味。

而飼養的野豬，其實比家豬肉好吃，起碼在普通人的手藝下是如此。野豬肉沒有一些專業的師傅來烹製，肉其實更粗糙一些。

當然了，不能廠長這邊剛說讓羅成放開購買的限製，他就立刻弄頭野豬來。正好他在未來時代要去收購西紅柿，先給廠裡來個半葷。到時候弄一批西紅柿過來，再弄一些雞蛋。西紅柿炒雞蛋也是不錯的菜。

至於廠裡現在的菜，怎麼說呢，雖然天天就那麼幾個菜。但比很多人在家裡吃還是要強的，起碼食堂的師傅是用油炒的菜。而很多人家裡素菜都是水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