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單方面的暗示以宋舒不解風情的“嗬嗬”告終。

回到寢室,宋舒感覺這輩子社交量都用光了，他謝過明硯，回了自己房間,打開手機,就是同桌的質問。

——[你怎麼和彆人去吃飯了？]

[我在論壇上看到了,吃飯怎麼不喊我QAQ]

有點無理取鬨的消息，宋舒很不想回複。可如果不回複，同桌會一直轟炸他。

手指停在鍵盤上,宋舒想了想,真沒什麼可說的，真要他回複，他肯定回複的是，我怎麼就不能和彆人去吃飯了？去吃飯怎麼了？怎麼還要叫上你？或者乾脆回複一個靈魂問號。

這樣的回複都會被555說是渣男，乾脆就不回複了。消息轟炸就轟炸吧,也不是第一次了。宋舒想得擺爛，很快放下手機。

【不回消息，冷暴力,渣男。】

“……？”

宋舒怒了,比了個中指：“滾。”

洗澡洗漱,宋舒就躺床上準備睡覺。

明天是周日，大學生的周末都應該用來睡覺。宋舒規劃好明天,安心閉上眼睛。

然而今晚注定是不平凡的一晚。從宋舒和明硯出去吃飯,清大和京大的聯合論壇鬨翻天,飯館比平時熱鬨一個度,再到青蛙平台AS論壇上的扒馬行為被發現。

帖子：有沒有大佬知道最近很猖狂的罵人菩薩？

這個帖子樓主原本是裝路人安利[小號]，樓裡也大多數都是討論[小號]的各種切片，但是從某個樓開始,就有一個id黃毛酷帥的網友開始蹦躂。

=我已經掌握你們菩薩的一線醜照了

=還美女呢，最後可能性彆都不對哦（偷笑）

=你們這些人也真有意思，罵我乾什麼，又不是我醜到你們了

=破防啦，愛看破防

[黃毛酷帥]頂著一個非主流黃毛頭像，僅憑一己之力，就把整個帖子盤活，舌戰群儒。

同時他還有時間切出帖子，去問扒馬群裡的群友：找到了沒？我已經把話放出去了，就等兄弟你的照片了

原本說找到線索的網友過了好幾分鐘才出現，有點支支吾吾：我覺得我們這樣，可能不太好。

黃毛：所以說你找到了？

網友：這種行為……不太好

黃毛：彆廢話，趕緊給我，我話都放出去了，兄弟你總不能看我被打臉

網友：……你說人家什麼了？

黃毛：不就是群裡說的嗎？說他是醜b，趕緊的給我

醜？

那邊的網友更是詭異的沉默了。

黃毛電腦設置了論壇回複提醒，現在信封上的提示跳個不停，他等不及網友的消息，決定先切回網頁對線。

十分鐘的舌戰群儒後，他又切回群裡催促：快給我，我要把證據甩他們臉上

網友慢吞吞地回複：其實這個行為是犯法的，還是不要輕易放出去比較好

黃毛：還是不是兄弟？趕緊給我我就要他們看看醜菩薩

網友：………

網友轉了一條圖床鏈接，讓黃毛直接傳上論壇。

黃毛看到藍色鏈接，如同聽到衝鋒哨聲的士兵，興奮地點擊複製轉發。

等著，他這就讓這群罵他的人說不出話！

圖床鏈接隻有發出來，或者鏈接點進去才會看得到圖片。

黃毛也是論壇衝浪的老手，他複製圖床鏈接在樓裡發出去之後，因為網比較慢，所以第一時間沒有能看到圖片，他趾高氣昂地罵：看，這就是你們追捧的菩薩，醜死人了

圖片發出去，不出意外罵他的人都沉默了，樓層都不怎麼刷新得動。黃毛得意，往上滑動，看到一張男生的證件照，穿著高中校服，藍底黑發，略顯青澀。

黃毛愣了一下，心跳也快了幾分，誰在樓裡發這等神仙的照片，這下菩薩不更是原形畢露？

鼠標移動，黃毛繼續往上滑，死活沒找到他發的那張照片。

此時後台群消息還在跳動，他想起網友的欲言又止，似乎明白了什麼。

像是極寒天氣下身體不自然哆嗦的畏懼反應，血管收縮，毛孔擴張，雞皮疙瘩瘋狂往外冒，黃毛往下滑，終於看到了那張照片的發布人。

——是他自己。

後台群友的消息也跳出來

：不是吧…怎麼罵得出醜男兩個字？

：你好小醜

什麼鬼，這樣嫌棄的消息，好像之前一起罵人的人不是他們一樣。

黃毛感覺天旋地轉，心裡憋著一股氣不上不下，睜眼再去看那張照片，又有點說不出的血氣往上湧。

真有男的長這樣？？

p的吧？？

黃毛面紅耳赤，腎上腺素飆升，情緒也變得激動。他往下滑動樓層，想找一下其他人是怎麼說的，反正肯定有人和他一樣覺得是p的吧？

肯定的p的，怎麼可能有男的長這樣？

男的還學化妝，真是娘了吧唧的。

黃毛鼠標輪都要擦出火花，在快要劃到底部的時候，網頁突然刷新，係統提示他帖子已被刪除。

黃毛呆愣，一瞬間空落落的。

他還沒保存照片呢。

……

那張照片樓層隻存活了5分鐘不到就被管理員刪除，並且發照片的黃毛被永黑封禁，但沒有攔住其他看到照片的網友。一棟樓刪除之後還能有另一棟樓，千千萬萬棟樓站起來，論壇裡的灌水內容就跟瘋了一樣狂漲。

帖子：真他媽的，是男的？我完了，真彎了

帖子：今日被確診成為男同

帖子：瘋了，誰有原圖？？

帖子：一想過這張臉罵過我，我就想自衛

青蛙平台的論壇不算小眾，算是很多人的八卦衝浪地，很多主播也會偷偷用小號衝浪，加上[小號258369]本身就是自帶熱度的，這樣大規模的灌水吸引了一大批吃瓜

群眾。

開始：讓我看看在吵什麼

結束：？？？？？

論壇中午在午夜三點癱瘓了，宋舒在午夜三點睡得正香。

所以早上醒來看到同桌的消息，他還是懵逼的。

“什麼意思？”

宋舒腦袋呆毛晃了一下，揉了一下眼睛：“他說我不回消息，在外面養狗？”

宋舒茫然：“他應該知道我沒養寵物。”

555昨晚練歌練得太晚，也打哈欠：【我也不知道。】

同桌應該是不知道在哪裡看到的消息，然後又發瘋。這樣的事情也不是一次兩次，宋舒想不通，也不回複了，反正昨天也沒回複。

如果宋舒登陸小號，他大概率是能知道昨晚發生了什麼，但是他實在是太懶，等他洗漱結束，555才大聲尖叫：【二次元醬，大事不好了！】

宋舒被它嚇一跳。

因為練歌，555的聲音有些尖銳沙啞，隱隱破音，簡直魔音貫耳。宋舒被吵得腦子都清醒不少。

“停！！說原因，不要大喘氣。”

555沉重：【你聽我說，】

“？”

說了不要大喘氣。

555悲痛：【你馬甲掉了。】

宋舒：“……？？？？？”

這下陰暗爬行尖叫的人變成了宋舒。

謝謝，已經死了。

……

明硯就在隔壁。

宋舒手抖著登上自己的後台，私信999+！！！

【點開看看。】

“…。”

肯定都是罵他的，有什麼好看的。

【我想看。】

宋舒有點無語，前序的發瘋之後，心情好像也挺平靜的。最主要還是555說色-欲值已經70了，傲慢也崩潰了，雖然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崩潰的，但任務完成了就好了吧。

都快脫離世界了，這些亂七八糟的事都去他大爺的。宋舒抱著這樣擺爛的心態，那操蛋的心情總算是好了一些。

他點開私信，“喏，你看吧。”

他是沒興趣的。

555看了一圈，嘖聲，把其中一條念出來：【小號主人我是你的狗，狗牌258369，酷愛帶我走吧】

【做狗犯法嗎？不犯法吧，汪汪汪】

宋舒：“………”

算是知道他們癖好奇怪了。宋舒看過去，屏幕一水的私信，頭像幾乎都是他罵過的主播：[老板恰個v？]

恰你大爺，老子男的。

宋舒面無表情意念回複，關掉私信，評論區也是恐怖的9999+。

555咬手帕：【難以想象昨晚到底發生了什麼。】早知道就不練那破歌了。

宋舒：“……你好像很遺憾。”

【沒吃到第一口瓜總是遺憾的。】

宋舒比了個中指：“嗬嗬。”

他丫的怎麼會有這

麼八卦的AI！！

宋舒有點苦逼地倒回床上，“我今天還要不要出去了？”

房間裡有很多零食，足夠他一天不出門。

明硯就在隔壁，要是被明硯知道他就是在直播間裡罵人的[小號]，他還要不要活了？

【你可以開個擦邊直播，色-欲值100%之後我可以直接送你脫離這個世界。】

“餿主意！！”

宋舒又忍不住發瘋，開始抱著枕頭滾來滾去。啊啊啊他做錯了什麼要經曆這些！！

如果說沒有明硯，這件事宋舒大概會交給助理，再冷處理，過段時間再徹底解決這件事。掉馬的驚嚇頂多讓他發瘋一會兒，久了他是不在意的。網上信息紛紛擾擾，不管其他人說什麼，網線一拔什麼事也沒有。

但是多了個隔壁的明硯，事情就變得非常不一樣。他媽的就住在隔壁，這跟自投羅網有什麼區彆？

宋舒仰頭望天花板，感到深深的絕望，“你說他會不會記恨我，大半夜過來把我撅了？”

他可是半個月直播間罵明硯，還罵得最難聽那一檔，但凡是個有氣性的都受不了。

555：【有可能。】

宋舒更絕望了，他感覺他都要精神分裂了。

“那我怎麼辦！”

555樹杈子手一揮：【我有一計。】

“大師，請賜教。”

……

“真的要開露臉直播？你彆坑我。”

555義正言辭：【我坑你乾什麼？】

宋舒點開青蛙平台，很苦逼：“其實隻要不承認就好了吧？”

【你想不想快點完成任務？】

宋舒：“想。”

這破世界真的一秒都不想呆。

【那就開直播。】

現在也沒彆的辦法，宋舒隻好聽555的，直接用[小號258369]開了個直播。

開直播的時候明硯已經在他的大號給他發消息，是一個問號。宋舒不敢看，趕緊加快了開直播的進度。

開直播沒有提前放出預告，但平台湧進來的人真的很多，宋舒看著瘋漲的觀看人數和彈幕，心跳也有點快，很想直接把直播關了，但事情都到這一步，關直播又很矯情。

=啊啊啊

=媽的幸好我沒睡

=居然是！！露臉！直播！！

宋舒隻能安慰自己，全是網友，對面都是機器人。這樣的心理暗示下，他總算能夠看鏡頭。

第一次真人直播不是很熟練，鏡頭也調得不是很好，宋舒很緊張，面上看來卻是冷漠的，他捏了捏手指，說出了直播以來的第一句話。

“你們，好。”

門外敲門聲也同步，明硯的聲音。

“宋舒？開門。”

宋舒假裝聽不到，手心已經出了一點汗。幸好門隻是被敲了一次，明硯便沒有再繼續。這讓宋舒空出點心神去應對眼前這場直播。

在宋舒走神的短短幾分鐘，直播間人數飛漲，屏幕上彈幕飛快滾動，幾乎要讓人看不清字體。

事情從昨晚發酵到現在，論壇完全崩壞，程序員還在修複，有些人沉迷[小號]的臉，自然也有人質疑[小號]的臉是p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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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可能會有人長這樣呢？長這樣還不去做明星？為什麼長這樣現在才讓我知道？

總之隻有一張照片，還是有很多人對宋舒的長相不太相信。

直到這一場直播。

宋舒的電腦配置很好，開直播的畫質可以拉到最高了。他很沒有經驗，因為彈幕裡滾動的高頻詞太多，看不清隻能湊近看。

對於平常人來說不太好看的角度在他身上也是無死角的。濃密纖長的睫毛撲閃，鼻梁、紅唇，湊近之後又離開，像是留下一個蜻蜓點水的純情親吻。彈幕的速度都慢了，本人卻毫無所覺地自言自語地離開：“我應該沒開美顏。”

隔著網線的另一端，有人不自覺地追逐，觸到冰涼的屏幕才面紅耳赤地懊惱回神。

這不是現實，碰不到的。

然而思緒變化，心跳卻是沒有那麼快降下去的。

真的長這樣，怎麼會有人長得和精修圖一樣？

撫摸著不正常的心跳，視線著了魔一樣離不開直播間裡的男生。

……

宋舒這場直播也是關了打賞，他坐正，有些水友問的尖銳問題一個一個被頂上來。

=為什麼開變聲器？

=為什麼邊砸錢邊罵人？

這些問題的答案當然也是有的，隻是他說了也可能有人不愛聽。

宋舒算是比較擅長應付這種場面的人。這種擅長，大概是指他不會在乎彆人的聲音，他隻會做他自己的事。

這種性格是冷漠的。

所以彈幕問題越來越尖銳時，直播間裡的男生眉眼反而更加倦怠，像是有些不耐煩的冷漠。

分明是剛睡醒的時間點，在他身上卻有沒睡醒的懶散。

“開變聲器是為了好玩，砸錢是錢多想砸就砸，罵人也是覺得好玩吧。”

真相不能說，那就隨便說點能說的好了。

男聲的質感和女聲的完全不同，冷冽和少年感並存，像是毫不在乎肆意吹過的風，有種抓不住的冷漠。

彈幕像是在認真聽宋舒說話，發表的言論都少了一大半。

=完了，男聲更心動

=確診成為男同

宋舒看到一些很難聽的話蹙了蹙眉：“什麼叫開變聲器是娘了吧唧？”

“你說這句話也是裹小腦了？”

開攝像頭和隻聽聲音的感覺完全不一樣。如果聲音隻靠想象，那麼攝像頭大概就是視覺聽覺的雙重享受。

無需想象，照片裡的人就在你的屏幕之中，會動會極輕地皺眉，不會回應你的目光，但是足夠吸引你。那些不輕不重的謾罵從那張嫣紅的唇吐出來，冷漠的神態都成為罵你的佐證。

像是看雜

魚的眼神，“有時間可以多讀讀書。”

=敬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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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錄屏

=掐人中，好s的菩薩

直播說起來也沒什麼好講的，有幾個問題可以回答，宋舒也都一一回複，但也有幾個明顯著想讓他罵人，他不是很樂意。

之前罵人都是因為任務，現在沒有任務，宋舒也不可能真的進化成為豆s。

網友的要求的確是有些為難人。

宋舒垂眼，有些單薄的眼皮覆住漆黑的眼瞳，卷翹的睫毛輕眨，“隻是想和大家和平地聊聊天而已，但是挑事的有點多。”

=嗚嗚嗚菩薩彆理，都是詭異多端的m

=豈可修，誰敢砸我的飯！

=他們都隻是想讓你罵人，彆理！

宋舒思考了一下，說：“這次直播也隻是想要說明一些事，如果你們真的很討厭我，那就繼續討厭好了，因為這次直播之後我也不會再出現了。”

宋舒說這些話完全是出於真心，這一次之後，他的任務估計也完成了，[小號]和[幽靈ZN]都會棄用。以後不會有見面的機會，網上也不會再大張旗鼓地出現，大概會爽壞那些討厭他的人。

可全然不是威脅，完全出於真心的一段話，卻讓直播間的一眾網友哽得說不出話，甚至有些沉默。

=救命，不要不要不要不要走！

=你要去哪裡！！不準走，不然我變成鬼也纏著你

=到底是誰在挑事啊，神經病嗎！！

【……不愧是你。】

這都能拿捏彆人的情緒。如果不是宋舒真的是純直男，它真的要懷疑宋舒是不是去哪裡進修了渣男pua大法。

555點煙的手微微顫抖，可能有的人就是天然渣。

彈幕畫風越來越悲哀，宋舒想拉回來一點，結果房間門又被敲了敲，明硯的聲音傳來，有些重的：“宋舒，開門。”

宋舒反鎖了門，明硯是進不來的，但一直敲門也有點怪。

因為理虧，宋舒有一瞬間的慌亂，但也是一瞬間，他看了眼直播間，一個金黃色圖標的用戶名稱被頂上來。

[彼岸]：你要給他開門嗎？

[彼岸]：很過分，說不認識我，很傷人

=？？？

[巧克力]：原來你們已經是這種關係了

[巧克力]：明明是我先來的

宋舒：？？

這兩個人又是怎麼冒出來的？

然而看直播的也遠遠不止[彼岸]和[巧克力]，還有更多被宋舒罵過的男主播。

=說要離開是真的嗎？很不負責的話，沒有想過我們的感受

=喜歡你很久了，雖然他們都說我是你罵的主播當中最醜的那個

=你們算什麼啊？明明昨天晚上他在我這裡停留得更久好嗎？

=樓上的，數據說話？他在我這裡停留了15分鐘，給我刷了8個火箭炮

越來越多的金標、紅標、粉標的主播id，宋舒：“……”

不是，哥們，停留的久是因為我在想罵人的sc，砸的火箭數目也是完全隨心情，這也能吵起來？

然而這群主播聽不到宋舒的心聲，已經在爭辯宋舒究竟更喜歡去誰的直播間，更喜歡給誰砸禮物。

場面越來越混亂。

終於有人問出一句：不是，[零陵]呢？

宋舒看向門口，心情很操蛋。

他媽的，[零陵]還在敲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