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舒不知道該說什麼,他有點呆呆地看了眼不遠處的宋忱，又看看身邊的沈雨，感覺這一切實在是糟糕透了。

沈雨說的話也糟糕透頂,可好像非要他聽清楚似的,沈雨還是貼著他耳朵說的。

沈雨比他要高,低頭耳語的時候嚇了他一跳，如果不是腿不利索,宋舒覺得他能後退好幾步。

距離和宋忱的上一次見面已經接近四天,宋舒其實想不大出來他和宋忱再次見面該說什麼。

很微妙。因為和沈雨見面他大概還能和這臉皮厚天下第一厚的人吵吵架,可如果和宋忱單獨見面,他反而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

宋舒不想那麼尷尬，也不想去醫院。他趁著沈雨和宋忱對視的間隙，轉身就往後走,但是他腿摔了兩次,上次摔的還沒好全，這次摔的傷口還在滴血,一路的血跡過去還是有點恐怖的，走得也不利索。

他走了兩步，沈雨又跟上來，隻是這一次沒再動手動腳，步子緊緊依著宋舒：“我們一起去醫院。”

宋舒實在是不想折騰，沈雨一直纏著他,他火氣也上來了點。

“你要是沒事就多去扶幾個老人過馬路，彆在這裡纏著我。”

沈雨腳步停了，陳述事實那般：“你很討厭我。”

宋舒謝天謝地，這人總算知難而退，沒好氣說：“你知道就好。”

他走得很慢,因為腿傷，還走得歪歪扭扭的，感覺下一秒就要摔了。

好在沈雨也不再追上來，他不用強行加快自己速度。

宋舒原本是這麼想的，但下一秒他又聽到更為急促的腳步聲。

沈雨又追上他，神情平淡，“沒關係，我臉皮厚。”

“………”

宋舒真的氣笑了，但他又想起一直站在路燈下的宋忱，不免回頭，發現宋忱已經走了。

沈雨：“你哥不在乎你了。”

宋舒心裡沒多大所謂，宋忱不在意他才好。他遲早是要離開的，宋忱不在意他，就意味著宋忱不會難過。

宋忱對他很好，宋舒不想他因為這種無所謂的事難過。

反而是沈雨，真是多管閒事，宋舒皺眉：“關你什麼事？”

“他喜歡你，我也喜歡你。我和他是情敵，所以和我有關。”

沈雨每一句話語氣都很平淡，好像是在聊再日常不過的話題。

宋舒卻覺得很生氣。

沈雨的糾纏當然很煩，同時他又覺得沈雨沒有自己的人格。

宋舒緩了緩心裡的火氣，實在是緩不了。這一次，他沒去推沈雨，而是自己停了腳步。

他停下，跟著他的沈雨自然也停下了。

“我知道這些話你可能聽不進去。但我還是想說，你沒必要跟著我了，我不喜歡男人，以後也不可能會喜歡，你以後會遇到更好的人，沒必要為了我把自己變成這樣。”

宋舒揉了揉臉頰，把溫度降下去了些，又說：“我不喜歡男人，更

不喜歡自輕自賤的人。”()

沈雨，彆來找我了，過自己的生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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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雨收回手。

他早已經接受了宋舒不喜歡他這一事實。

不喜歡可以是厭惡、討厭、憎恨……也可以是漠視。然而接受卻也不意味著放棄，放棄也不代表著死心。

沈雨看著宋舒，宋舒也任由他看，隻是不會回視，像是逃避，也像是懶得回視。

他怎麼能死心呢？

那麼喜歡，怎麼能死心。

他放棄了喜歡的行業，為宋舒學習偽音，練習搭配、化妝，學著出cos，一步一步變成“沈雨”。

都是他一廂情願，怪不得宋舒。

沈雨的手鬆了鬆，衣袖跟著滑落，宋舒依稀看見他手腕上自殘的痕跡，又有些不忍，安慰說：“沒關係的，你以後會遇到更好的。”

到現在，沈雨神色還是平靜，“我對你做那些，你不恨我嗎？”

宋舒莫名其妙，“討厭啊，但是和我說那些話有什麼關係？”

宋舒說完，又往前走。他很久沒有對人說那麼狠的拒絕的話了，怕看到沈雨受傷的表情心軟，他控製住不去看沈雨的表情。

沒成想身後的步子又緊追著上來，沈雨似乎是笑著的，“嗯，更喜歡你了。”

宋舒：“………”

這人是豆m吧！！

宋舒因為太震驚，看向沈雨的目光都有點控訴的意味。

沈雨彎唇：“我不跟著你了，你去醫院吧。”

“我喜歡你是我的事，我願意表白，總比一些一直躲躲藏藏不敢出現的人好得多對嗎？”

沈雨邊說邊隱晦地往一個方向看，宋舒原本還沒發現什麼，但沈雨看的次數太多，他不免視線也追著過去。

然後看到了宋忱。

“………”

什麼鬼啊！宋忱不應該早就走了嗎！！

宋舒風中淩亂。

沈雨又說：“你對彆人的視線、彆人的心思，一點也不敏感，很容易被騙。”

“有些話，甚至我替他說出口了他都不願意承認，真是懦弱的膽小鬼。”

“是怕說出口之後再也無法維持這樣的關係？考慮得好多啊，不像我，隻會說實話。”

沈雨站直身子，又輕聲：“宋舒，彆再被騙了。”

宋忱目光如有實質，沈雨說話聲音也不算小，一場沒有刀光劍影的交鋒似乎拉開序幕，宋舒瑟瑟發抖夾在中間。

“我明天會過來看你的。那200w是你的，隨你怎麼處置。”沈雨淺笑，“有些人雖然膽小，但是勸分手的費用還是很大方的。”

說完，沈雨離開了。

宋舒看一眼不遠處的宋忱，隻覺得宋忱的視線又落在他身上，不知道該跑還是該怎麼做，宋忱走過來的時候他還呆呆在原地。

其實跑也跑不快，宋忱真想追他，一口氣就能追到他身邊。

宋舒也懶得費這個力

() 氣，在路燈下等宋忱。

四天未見，宋忱還是一如既往的帥，臉色依舊是黑的，卻又多了點宋舒看不懂的東西。

宋忱氣勢太足，宋舒不免後退了兩步，先發製人：“那些話不是我說的。”

宋忱表情停滯一瞬，隨即又說：“我是那麼小氣的人？”

宋舒想點頭，看了眼宋忱，搖頭：“哥確實有點小氣。”

視覺和聽覺有時候是不同步的，隻要他說的和做的不一樣，宋忱就不知道他在內涵他。

宋舒深諳此道，然後又被黑臉的宋忱拽著到公園長椅坐下。

動作也不粗暴，甚至考慮到他的傷口。

宋舒坐下，又發現宋忱從口袋裡拿出來消毒酒精和藥酒，小心翼翼地借著路燈去看他的傷口。

原來剛剛是去藥店給他買藥，難怪消失了。

宋舒走神一會兒，又被腳踝處溫熱的觸感拉回。宋忱的體溫不論何時都很高，他捉住宋舒的腳踝，把被擦破的布料用剪刀剪開個口子，再用礦泉水清洗傷口。

一切都做的很細致，開了痛覺屏蔽的宋舒感受到的隻有涼意，但他的身體已經開始因為疼痛發抖。

這大概是痛覺屏蔽的掩耳盜鈴之處。可以欺騙感官，卻不能欺騙身體。

細細的戰栗透過手指傳遞，宋忱消毒的手一頓，臉色也有些不自然的僵硬。

他抬頭，宋舒臉頰和鼻尖都是紅的，眼眶也微紅，但還是強忍著沒有說任何不適的話，甚至沒有讓他停止。

宋忱以前一直想要宋舒痛一點。宋舒沒心沒肺，隻有疼痛才能讓他感受到宋舒在為他顫抖，呼吸為他起伏。

這一想法一直沒能實現。疼痛的概念太模糊，個體不同，疼痛閾值也不同。

現在陰差陽錯做到，宋忱心底卻沒有任何愉悅的情緒，甚至也跟著有些扭曲的疼痛。

讓宋舒太痛是不行的，太痛他也會跟著痛。至於心疼，那大概也是有的，隻是心疼這種說法也許還是有點彆扭和矯情，宋忱不願意承認，那就和宋舒一起痛好了。由內而外的疼痛，分明沒有傷口，卻覺得五臟六腑都錯位。

收到宋舒轉賬過來的那20w那一刻，他正在開會，說是開會也不太對，因為他隻是在旁聽。

20w的銀行流水轉賬，意味著什麼？

宋舒剛從他家裡搬出來，又給他轉賬20w，除了劃清界限，宋忱想不出任何理由。

那一瞬間用窒息來形容是不太準確的，宋忱隻是想起來很多和宋舒的往事，大腦的疼痛又阻止了尋找，於是他能想到的隻有零散的，關於宋舒的記憶。

宋忱想了很久，以至於他給宋舒發消息詢問這20w轉賬，也隻發了一個問號。

他的自尊向來不允許他露出那卑微可笑的失敗者的醜陋。

然而一直等不到宋舒的消息，甚至是一句解釋。時至今日，他也想不出那殘留的自尊究竟有什麼用。

下了飛機他匆匆往宋舒住的酒店趕，趕過去有什麼用，見面的理由又是什麼，終究是不太清楚的。

再後來，就是路燈下的見面，他看到宋舒在流血，身邊還有個沈雨。

說起來也是奇怪，沈雨也喜歡宋舒，兩個人站在一起，他應該生氣或者嫉妒才對。然而看到沈雨那一刻，他第一感覺隻有放心。

——太好了，宋舒身邊還有人陪著。

宋舒向來是不會照顧自己的，有沈雨在，起碼宋舒能過得好一點。

直到此刻宋忱才發現，他隻是想要宋舒過得好而已，身邊的人是不是他都無所謂。

劃清界限也沒關係，他終究是舍不得宋舒痛。

“忍忍。”

宋忱簡單地處理傷口。

不管怎麼小心翼翼地去弄，受傷了肯定就是會痛的，宋舒顫抖地也越來越厲害。

宋忱握緊手裡的鑷子，聲音沙啞短促：“還有點碎石。”

“沒關係。”宋舒吸吸鼻子，眼睛都淚汪汪了。

開了痛覺屏蔽，就是身體覺得痛而已，他感覺不到太多疼痛。

宋忱卻不覺得，他比之前更小心了些，弄完碎石，輕輕吐出口氣，“我帶你去醫院。”

“哥，我不想去醫院。”

宋舒是真的不痛，而且他也不喜歡去醫院。

他對醫院有排斥心理。

宋忱站起身，揉了揉他的腦袋，“好，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