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1 / 1)

這房間原本是傭人房,位置在二樓最西邊,緊挨著一棵大槐樹。

白肆玉跳下去時掐出法決,身姿輕盈,一點傷都沒受,還躲得賊快。

秦家很大,光是院子就有上千平,樹木繁多鬱鬱蔥蔥,這就導致了烏漆嘛黑的時候找一個人並不是那麼容易。

白肆玉表面上往大門處逃跑,實際上早就悄摸地躲到了某處空房間,畢竟雙拳難敵四手,他即便能用道法對付一些人,也不能百分百保證順利全身而退。

更重要的是——

他現在不能暴露自己會道法的事實。

萬一秦家人感到威脅,狗急跳牆,還沒解決邪咒的他就必然陷入被動,就危險了!

這也是他跳窗前故意捏著哭腔喊下那段話的原因之一。

讓秦家人誤以為他還是和以前一樣極度缺愛,就隻會把他這麼一跑當做是任性,認為他是因為委屈到了極點突然爆發所以才哭著跑出去的,而不是因為發覺了什麼不對,更不可能手裡擁有破咒的辦法。

秦家亂了好一陣,大堂裡很快就變得燈火通明。

得知秦肆玉跳窗離家出走的消息,秦家人氣得簡直恨不得生啖其肉。

“這幾天是不是太給他好臉了,他居然敢離家出走?!”

“對不起媽,是我太衝動了,看到小稚那個樣子,我實在太心疼,所以沒忍住......”秦少言低著頭,深邃的眸底泛起絲絲殷紅,睡衣下的胳膊上肌肉隆起,繃起青筋。

“我會儘快把秦肆玉找回來的。”

“養不熟就是養不熟,明明是他的問題,問他一句還要死要活,好像我們秦家多對不起他!這個不怪少言你!”

薑丹一想到自己的寶貝心肝反鎖房門嗚咽大哭的樣子,就心疼得要冒眼淚。

這些年隻能讓自己的寶貝以養子身份生活在秦家,本來就讓她覺得虧欠太多,如今孩子還遭了罪,她簡直恨不得用秦肆玉的血肉去彌補。

“一定是秦肆玉這個小畜生做了什麼,不然小稚不可能突然出事,而且之前怎麼教訓他他也沒這麼激動過,我看少言猜的沒錯,他怕不是動了什麼手腳......”

“那不可能。”一直沉著臉色的秦華遠終於出聲,“聽他喊的那些話,應當是‘那時候’出了什麼意外。”

“怎麼會出意外?!那...那怎麼辦?!!”

薑丹面色著急,眼淚半落,她知道自家老公嘴裡說的是指咒法發動的時候,以往一直都很順利啊,怎麼會突然變了!

這次小稚掉了那麼多頭發,下次萬一更嚴重......

“會不會是那東西終於要顯化了,而陣法根本沒有完成,怎麼辦怎麼辦,我們重新去老家一趟吧,趕緊把......”

“夠了,冷靜!看看你現在成什麼樣子!”

秦華遠面色黑沉,雖然現在堂內無人,可這些話哪是能隨便說的?!

再想到最近忙活的一個大項目也到了關鍵點,秦華遠額角突突直跳。

他看向秦少言:“儘快把他帶回來,不要拖,他不是喊著家裡人不愛他嗎,那你這次就給他顆甜棗,老大你也收收你的情緒,我知道你們都心疼小稚,我能不心疼嗎?但是你們要動動腦子!”

“還有,你們也太高看了他一點,他怎麼可能有那個本事,我會聯係‘那邊’,讓大師加固‘大盤’,你們先彆自亂陣腳!現在可到了最關鍵的時候!”

秦家現在可還離不了秦肆玉。

“對不起爸,以後不會了。”

秦少言拳頭攥得暗暗響,胸口火燒得旺盛,隻要想到小稚紅著眼睛崩潰大哭的樣子,就恨不得立刻把秦肆玉那個萬人嫌的白眼狼碎屍萬段。

這麼多年,見過秦肆玉的就沒一個喜歡他的,這種惡心人的東西,他們秦家留他是他八輩子的福氣,居然如此不知好歹!

而此時不知好歹的白肆玉已然悄無聲息地溜到了秦華遠和薑丹的豪華大主臥,將洗手間內的牙刷頭和梳子上的頭發通通塞進書包。

然後在百元大鈔上畫下匿氣符,小心翼翼地離開了彆墅,溜出了秦家。

“此後,你便不是秦肆玉了。”

白肆玉摸著自己的心口,站在伸手不見五指的夜幕下,遠遠看了眼那處看似金光四溢實際邪煞彌漫的秦家莊園,對原本的小肆玉做了個交待。

卻沒發現,自己摸著胸口的左手中指指窩上,一顆鮮紅的桃型小痣和原本他自己左手指窩上的,一模一樣。

白肆玉離開時,正好是淩晨兩點半。

夜正濃深。

他一直走到天光大亮,也沒有在任何一家店鋪停歇,上輩子雖然一直住在道觀,但他也不是沒入世過,考慮到店鋪裡繁多監控的追蹤性能,現在還是小心為妙。

直到遇到一個大爺騎著個電動三蹦子,實在走不動的白肆玉才和大爺討價還價一番上了車,讓大爺拉他到西郊。

他從記憶裡得知西郊那邊是京城有名的貧民區,如果說秦家所在的地方富豪聚集,那西郊石口就是京城底層人民活著的地方,秦少言偶爾一次提到,也是對那裡極為輕蔑鄙夷,如果他躲去那裡,應當安全性更高些。

大爺車黑心不黑,明明距離不近,起碼幾十公裡,大爺隻收了八十八,剩下的十二塊零錢剛好夠白肆玉逛早市。

被放在石口早市的白肆玉聞著街上各式各樣熱氣騰騰的香氣,看著縷縷沾滿煙火的白氣兒在摩肩接踵的人群中縈繞彌漫,枯萎泛疼的身心終於得到了一絲治愈。

這半天先是接受了那麼多的痛苦記憶,又和秦家人鬥智鬥勇,最後還在夜裡徒步了好幾個小時,他真是身體俱疲。

不過現在好多了,被充滿煙火的市井氣包裹著,感覺自己又能滿血複活。

“包子嘞,包子!三塊錢兩個,五塊錢四個!大包子嘞——”

“剛出鍋的大油條,兩塊一根,五塊三根......”

“炒肝兒焦圈兒豆汁兒,可香可便宜咯~”

賣早點的大爺大媽都吆喝得忒帶勁兒,白肆玉眼花繚亂,肚子咕咕直叫,當即買了兩個大包子,一根大油條,還有一杯濃濃的豆汁兒!

以前在道觀裡就聽師傅說過豆汁兒特彆好喝,還說什麼“小玉啊,你當上掌門後若被請到京城去,一定要記得喝豆汁兒,不然絕對會後悔”,無奈上輩子剛從師傅手上接過掌門衣缽,還沒來得及去京城觀光,就穿越了。

不過現在終於可以嘗到最疼他的師傅口中所說的人間美味了!

白肆玉插下吸管,眼眸放光。

迫不及待,奮力一吸!

嘔———————

一股仿佛放了多年沒洗的陳年酸腐抹布味直衝天靈蓋,猛然在整個腦袋裡炸開,一瞬間白肆玉意識都空白了,仿佛看到了死去的師傅在對他微笑。

他茫然又慌亂地環顧四周,想找地方吐,卻被一股大力猛地撞到後背,喉嚨一滑,那一口豆汁兒被嚇得當時就咽了下去。

“騙子,死騙子,還我閨女,你賠我閨女!!!”

一個大嬸嚎啕著衝了過來,撞過他以後,直直伸手抓向他前面一個瘦瘦黑黑、仿佛焦柴火棍兒一樣的留胡子老大爺。

當場就廝打起來。

“你個狗騙子啊!你還我閨女,你要我八千八居然胡謅一個地方騙我!”大嬸眼淚鼻涕橫飛,瘦黑的大爺根本不是她的對手,一邊回手一邊找機會溜。

“我沒騙你啊,你閨女其實已經死了,我也是好心,怕斷了你們念想!”

“你他媽的放狗屁,你個死騙子!你閨女才死了!”

女人身後又跑出來兩個大男人,老大爺臉色頓時變了,也不糾纏了,一腳踹在大嬸身上就要跑,卻被一隻從人群中偷偷伸出來的腳絆倒,隨即被蜂擁而來的群眾緊緊圍住。

“這不是東街那邊的李神棍嗎,怎麼騙到這邊來了。”

“心可真黑啊,居然騙人家八千八!”

“揍他,揍他,揍完送公安局去!”

大嬸補了那神棍好幾腳,可越補越情緒崩潰,忍不住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我的閨女啊,你到底跑哪兒去了,早知道這樣媽還不如答應你和那個男人在一起啊,閨女啊.......”

她也不是沒想過報警,可是警察一聽她女兒是私奔,不是真失蹤,根本不立案。

想到這幾天夜夜夢到閨女渾身是血,大嬸高血壓上腦,急得就要昏過去。

卻突然聽得一道清潤好聽的少年聲音在她後方響起:“阿姨,你彆著急,你女兒沒事兒。”

大嬸急忙回頭,隻見一個長相格外好看的小少年在她面前蹲下來,一雙黑蒙蒙瀲灩灩的眼瞳漂亮得不像真人可以擁有,那眼神掠過來的瞬間,大嬸一瞬間都愣了,隨即卻是忍不住抓住他的衣服。

“你知道我女兒在哪?!你知道我女兒在哪?!!”

“如果阿姨你相信我,就從這條街東街口走出去,一路向南。”白肆玉往前一指,“在第三個路口先右拐再左拐,看見小狗就掀頭,看見大狗就鎖喉,你會找回你女兒。”

“看見小狗就掀頭是什麼意思?!你怎麼知道得這麼清楚?!!”

白肆玉笑了笑:“阿姨,我也不瞞您,我也是靠算命吃飯的,不過我從不騙人,你要是不信,可以不去找,也不用給我錢。”

不等大嬸有反應,大嬸後面兩個男人就大叫:“三姐,彆信他的,這分明又是一個死騙子!”

“淑月,我知道你急,但你不能不吃一塹長一智!”

“就是,這不就一小孩兒麼,一看就不可信。”“而且你看他長得那個樣子,一看就不是什麼正經人。”

人群裡也開始議論紛紛。

白肆玉咬了口包子,不甚在意,他現在的年齡的確沒有什麼說服力,他現在自帶debuff的運道更是讓他不可能輕而易舉得到彆人的眼緣和認可,不過說他長得不像正經人是什麼鬼?!

他雖然到現在還沒有照過鏡子,但按理說這具身體就不可能長得差啊,不然也不可能被秦家選中。

太想找女兒的大嬸已經瀕臨崩潰,眼前人的話可信度不高,卻成了她的救命稻草,她一咬牙還是決定按照白肆玉的話去找人,但是要求白肆玉跟她一起。

“如果找到了,我給你錢。”

如果沒找到,你就和那個神棍李老頭一起進局子!

猜到大嬸潛台詞的白肆玉毫不在意,一口答應,笑容燦爛。

“好啊。”

正好還能防賴賬呢。

大嬸的弟弟留在這裡,和人民群眾一起守住了那神棍李老頭,以防他逃跑,老公則和大嬸一起按照白肆玉的話找了過去。

一路上大嬸老公都像監督賊一樣監督著自己,白肆玉也不在乎,一直到半個多小時後三人拐過最後一個該拐的街角,不遠處兩個身高差明顯、穿著狗狗玩偶服裝的人吸引了大嬸夫妻的注意。

兩個人終於明白了那兩句話的意思,登時一人一目標,二話不說衝了上去!

小狗狗頭被大嬸一下子掀掉,露出的臉赫然是大嬸日思夜想的女兒,她眼淚瞬間流了出來。

“你這死妮子啊——你這些天跑哪兒去了,你跑哪兒去了啊!為什麼電話也不接,你不知道你媽都要急死了嗎!!!”

大嬸又哭又罵,死死抓著自己閨女拍打。

而那個大狗先是被大嬸老公打了一拳,然後才被一胳膊狠狠鎖喉,大嬸老公用另一隻手掀開大狗頭套,一張黃中發灰的男青年臉孔頓時映入眾人眼簾。

勉強算是清秀,但眉眼不正,夫妻宮凹陷印堂狹窄,眼珠子掃到四周時先是一愣,隨即先發製人地大叫起來。

“你們乾什麼?!光天化日之下打人嗎?你們以為你們仗著是小夢父母就可以對我動手麼?! 你們眼裡還有沒有法律!”

大嬸女兒也大喊起來:“爸媽你們乾嘛,你們要是傷害晨哥,我永遠也不會原諒你們!我們已經領證了,你們再反對也沒用了!”

滿臉眼淚的大嬸頓時一僵,仿佛被雷劈一樣,差點昏過去。

“什麼?!你什麼時候偷的戶口本兒?!!”

大嬸老公也愣住了,臉色刷地變得極其難看。

白肆玉淡淡掃了那男人一眼,走到那女生身邊,微抬起手,看似隻是捏住她肩膀上那片樹葉,實際上卻是輕輕一彈,打碎了她身上那絲嫋嫋繞繞的魘氣。

他笑眯眯的。

“姐姐可真會開玩笑,他可是有老婆孩子的人,怎麼和你領證結婚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