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6 章(1 / 1)

被元瀅瀅含於唇齒之中,卻並未完全吐露的“姐夫”二字,足夠令危隱青眉心一跳。

元瀅瀅並沒有解釋的打算,而且在她看來,此事毫無意義所在。縱然她耗費唇舌,百般解釋,恐怕在元凝霜看來,也是她不知悔改,隻知道百般狡辯。

既然解釋無益,那元瀅瀅又何必多言。她心中突然冒出來一個好法子,既然她出聲解釋,元凝霜不會相信。但若是解釋之人,是元凝霜未來的夫婿,元瀅瀅的姐夫,想來危隱青的言語,應當有些分量。

於是,在元凝霜的眼中,就是元瀅瀅無話可說,隻是用一雙閃爍著瀲灩水光的眼眸,直直地盯著她的未婚夫婿看。

雖然那雙純黑的眼眸中,沒有絲毫引誘之色,但元凝霜卻莫名不喜。

元凝霜深知,依照危隱青的身份地位,即使他有婚約在身,仍舊會有許多女子對他暗送秋波。但面對那些女子,元凝霜能夠保持高高在上的冷靜矜持,是因為她相信危隱青的為人。

但元凝霜看著元瀅瀅望向危隱青,她心中的不喜和厭惡,便逐漸蔓延開來。元凝霜心中暗道,她並非是懷疑危隱青的為人,隻不過元瀅瀅素來會使些小把戲。元凝霜看不上元瀅瀅勾引男子時的不入流手段,但她卻知,有時候心機手段隻是輔助,生的那樣一副妖嬈的身子,縱然勾引姿態再過拙劣不堪,怕是也會有男子甘心入局。

元凝霜側身擋在了元瀅瀅和危隱青的中間,語氣中帶著嚴厲:“府中之事,危公子怎麼能清楚?你隻需要說上一句,如今你是認錯,還是不肯認錯。”

元凝霜突然邁步走過來的動作,實在突兀。元瀅瀅眼眸輕閃,心中突然了然。

她這位自視為高嶺之花的嫡姐,看來很是中意危隱青。

不過,元凝霜顯然還沒有意識到這一切,元瀅瀅自然不會提醒她。

想到元凝霜日後,會被情所困,變成整日疑神疑鬼的怨婦模樣,元瀅瀅便不覺得元凝霜此時的言語嚴厲,反而扯唇笑了。

她自然是極美的,在場女眷眾多,但無一人可以比得上元瀅瀅的顏色美麗。

即使在此時,無一人站在元瀅瀅身前,將她庇護,她仍舊是美麗的。飄逸寬鬆的衣裙,卻能在被風吹起時,勾勒出她身子的輪廓。孤立無援的元瀅瀅,嬌媚的臉上,顯現出脆弱可憐的美感,令人不由得心軟,想要撫平她面容的緊張之色,把她擁進懷裡,好生疼愛。

元瀅瀅柔聲道:“嫡姐,危公子可算不得外人。他可是我將來的姐夫呢,既是終要成一家人的,為何要分清什麼內人外人。嫡姐如此說,可是會傷透了危公子的心呢。”

她聲音刻意放輕發軟,任憑是哪個男子聽見了,都會覺得元瀅瀅是一個溫柔體貼、善解人意的女子。而與之相比,元凝霜便顯得咄咄逼人了。

若是元凝霜尚且有幾分理智,自然能夠看出元瀅瀅這些淺薄的手段,輕鬆化解。

元凝霜本可以說,女眷之事,男子不便插手,再厲聲嗬斥元

瀅瀅,詢問她為何身為一庶女,竟然如此關切嫡姐的事情,如此不僅可以輕易化解難題,還能給元瀅瀅難堪。

可元凝霜顯然缺失了部分理智,她此時此刻,更關心危隱青會不會如同元瀅瀅所說的一般,誤會了她。

元凝霜連忙道:“我並無此意,隻是不想因為內宅事情,為難了危公子。”

危隱青自然不會置身事外,說自己感到為難。

與自己有婚約的女郎,身處如此境況,危隱青自然應該主動排憂解難。危隱青心中明白,元瀅瀅剛才的一番話,是要拖他下水,搞清楚事情的前因後果。

危隱青身為外客,不方便直接開口拒絕。他本以為,元凝霜可以四兩撥千斤,拒絕了元瀅瀅的心思。畢竟在危隱青看來,他的未婚妻子精通內宅之事,對於此等小事情,自然可以妥當處置。因此,危隱青聽到元凝霜帶著羞意的聲音時,面上雖然神色平平,但心中難掩失望。

偏偏,元瀅瀅還在看向危隱青的眼睛,意有所指道:“是啊,危公子可要好好地辨彆,今日之事,是誰對誰錯。”

危隱青淡淡頷首。

其實,在他看來,此事誰對誰錯,並不是最為要緊的。前朝後宅,何其相似,沒有多少人會在乎真相如何,最終的決斷隻需要掌權者的一句話,他想要誰錯,便是誰錯。元凝霜若是認定了元瀅瀅是錯的,何需其他理由。

但此事,自元凝霜開口提及危隱青時,便不再由她掌控了。危隱青性子淡漠,莫要說嬤嬤隻是元凝霜母親的仆人,即使今日犯錯的是元凝霜,危隱青也會毫不留情地將事情真相說出。

危隱青看著遍地狼藉,視線掃過輕撐香腮,眸色溫柔的元瀅瀅、滿臉委屈,姿態卑微的嬤嬤,卻隻是問了一句話:“這螃蟹,與庶小姐並無半點關係?”

嬤嬤滿腹的委屈,一句話都未說出口,便被危隱青堵了回去。嬤嬤面色微變,他本以為,危隱青會仔細詢問元瀅瀅何時來的,因何事發火,卻不曾想到,危隱青隻問了這樣一句話。

嬤嬤頓了頓,說道:“這螃蟹,自然是夫人賞的。”

危隱青攏眉,他向來不是什麼溫柔的好脾性,更不喜歡自己問什麼,旁人卻顧左右而言他。

“與庶小姐並無乾係?”

嬤嬤吞吞吐吐,不願意開口。元凝霜見到此等情狀,心中也生出了幾分疑惑。

她看著地面散落的螃蟹殼,隱約記憶起了,這不是不久前,她剛與薑氏用過的螃蟹嗎。

元凝霜不知螃蟹的由來,便徑直說道,這螃蟹是廚房準備的,她與薑氏用不完,便賞賜給了下人用。

在元凝霜心中,這螃蟹能與元瀅瀅有什麼乾係。

隻是,嬤嬤終究知道孰輕孰重,她萬萬不能讓元凝霜說出,螃蟹和元瀅瀅沒有乾係的話來。若是如此,危隱青定然會覺得,元凝霜袒護下人,因此失了夫妻和睦。嬤嬤心中想著,爭奪螃蟹事小,她最多被懲戒幾句罷了。若是因為此事,元凝霜和危隱青生出嫌隙,定然會惱了她。她這

般年紀,倘若失去了薑氏寵信,日後該如何過活。

因此,嬤嬤在元凝霜開口訴說之前,便撲騰一聲跪在地面,連聲認錯道。

“螃蟹……的確是從廚房拿來的。隻是,前些日子的螃蟹,都分給了其他府邸的女眷,府上並沒有多餘的了。我一心想著,夫人難得有些想吃的,便……便拿走了庶小姐的螃蟹。此事,是我有錯在先,不怪庶小姐生氣。”

嬤嬤跪在地面,用手拍打著臉頰,那力氣並不輕,很快她的臉便泛起了紅色。

元凝霜不願再看,嬤嬤是看著她長大的,她心中待嬤嬤很是親近。隻是,元凝霜卻無論如何都開不了口,要嬤嬤站起身來。元凝霜隻要一想起,是因為自己和薑氏的口腹之欲,而爭奪了元瀅瀅的螃蟹,便覺得格外難堪。

元瀅瀅看著自打巴掌的嬤嬤,心中沒有半分同情之心,她不在意再給嬤嬤加上一樁罪過。

“我分得的螃蟹,一個都不舍得吃,隻等著姨娘生辰那日,一同享用。不曾想,這些螃蟹卻落到了這樣的下場。”

這話說的儘是諷刺。元瀅瀅分到的螃蟹,連條螃蟹腿都未曾嘗過,卻被嬤嬤拿了去,給薑氏和元凝霜獻好。更為諷刺的是,薑氏和元凝霜用不完了,竟然要把螃蟹賞賜給下人,如此慷他人之慨,著實令人咋舌。因此,雖然元瀅瀅的言語中帶著諷意,但卻無人會出聲怪罪她,隻會覺得被搶奪了螃蟹的元瀅瀅可憐,而仗勢欺人的嬤嬤可惡。

聞言,嬤嬤的手掌微頓,偷偷抬起眼睛覷著元凝霜越發難堪的神色。嬤嬤頓時心中發冷,她狠了狠心,重新揚起巴掌,重重地往臉頰揮去。

丫鬟們寂靜無語,隻是偶爾抬頭面面相覷。她們未曾想到,最終丟了臉面,被重重責罰的,不是元瀅瀅,而是薑氏身旁伺候的嬤嬤。

元凝霜看著元瀅瀅烏黑的發絲,撞進元瀅瀅漆黑烏潤的眼眸中,她頭次在元瀅瀅的面前,覺出難堪的心緒。

元凝霜攪緊了手帕,放輕了聲音說道:“我……我的確不知,那些螃蟹竟然是這麼來的。我會重新送一簍新鮮的螃蟹,給你姨娘祝賀生辰。”

元瀅瀅偏首看她:“可是嫡姐,我姨娘的生辰,已經過去了。”

元凝霜頓時說不出話來。

危隱青望來,投過去一個警告的眼神,元瀅瀅才肯作罷。

危隱青淡聲道:“既是清楚了,我便先行離開了。”

讓危隱青看了糗事,元凝霜本就覺得無地自容,聞言便輕輕頷首。

危隱青一走,元瀅瀅便也離開了。

待丫鬟們散去,元凝霜才道:“好了。”

嬤嬤停下手,臉頰已經紅腫的不成樣子,唇角帶著血痕,模樣看著分外淒涼。

元凝霜說道:“你年紀大了,以後便去莊子裡好生修養罷。”

嬤嬤睜大眼睛,她哪裡肯去莊子裡。那裡怎麼比得上元家,錦衣玉食,又有奴仆奉迎於她,若是嬤嬤去了莊子,便是被元家廢棄了。她在莊子裡,哪裡會有好日子過,怕是要被人欺負,還要親手做活,才會有飯菜吃。

嬤嬤不肯,她哭求著元凝霜,隻說自己這些年的辛苦。

但元凝霜無動於衷,隻是閉著眼瞼,很快就有人把嬤嬤帶了下去。

元凝霜告訴丫鬟道:“去同母親說——”

但語罷,元凝霜又道:“罷了,我親自去說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