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4 章(1 / 1)

到了宴會所在之地,元凝霜便與素日裡相熟的手帕交,輕聲交談。

元瀅瀅站在原地,頗有些手足無措。她睜著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仔細瞧著四周的庭宇樓閣,林木湖泊。她眼眸之中,絲毫不掩飾自己的好奇,和對榮華富貴的向往神色。

這幅模樣,落在旁人眼中,便覺得她心思膚淺,上不得台面。

在座女郎,皆推崇清雅淺淡的顏色,今日赴宴身上所穿,也大都是湖水藍、水碧青的曳地長裙。而元瀅瀅身上的桃紅柳綠,仿佛在水墨丹青上,點綴了一隻富麗堂皇的牡丹。

美則美矣,卻是極其不相襯。

手帕交輕攏眉眼,詢問元凝霜:“那是何人,你怎麼帶她一同前來?”

元凝霜抬眸望去時,正與剛收回目光的元瀅瀅撞著了視線。

她淡聲道:“家中庶妹罷了。”

人群中傳來輕微的驚呼聲音,眾人皆是嫡親的女兒,家中大都有一兩個庶生姐妹,對元瀅瀅的出身自然是瞧不上。而觀元凝霜的神色,也不像是因為和元瀅瀅關係甚好,才將她帶來赴宴。

如此,便隻能是家中長輩逼迫,使得元凝霜不得不帶著元瀅瀅前來。

元凝霜的手帕交鄭小姐,眉頭越發緊蹙,絲毫不掩飾自己對元瀅瀅的不喜。

“這樣的宴會,她一個庶女來做什麼,不會是想著,能夠被哪家郎君相中,迎娶回去做妾室罷。”

眾女深以為然,望向元瀅瀅的眼神,越發不善。

她們還未出閣,對於將來的夫君,雖然不奢求一生一世一雙人,但看到元瀅瀅這般嬌媚的模樣,便會想到,若是自己中意的郎君看中了元瀅瀅,心中便不由得發堵。

元凝霜知道手帕交是為自己打抱不平,她目光微軟,輕撫著鄭小姐的手背,輕巧地轉了話題:“前幾日你挑中的首飾,今日怎麼沒帶出來?”

鄭小姐輕揮手帕:“有個毛手毛腳的小丫鬟失手打破了一隻耳墜,我怎麼能帶半隻耳墜出來呢……”

無人願意和元瀅瀅親近。

元瀅瀅自然能感受到她們言語之中的蔑意,和看向自己時,眼底的輕視怠慢。借著寬袖的掩飾,瑩潤的指甲,陷進元瀅瀅白皙的肌膚中,她強忍著眼眶的熱意,抬腳離去。

道路兩旁,有栽種整齊、開的正盛的花株。元瀅瀅將滿腔委屈,發泄在了這些花朵上面。她扯掉花瓣,任憑花瓣撲簌簌地落下,隻剩下花苞殘留在原地。

元瀅瀅仿佛把面前的花朵,當做了剛才疏遠冷落她的眾人,以此來解氣。

“嫉妒!她們就是嫉妒沒我生的美麗,才會這般折辱我的出身。都是討厭鬼,特彆是元凝霜,平日裡說什麼要姐妹和順,方才卻一句話都不為我講,還放任大家疏遠我。她就是偽君子,隻會裝模作樣……”

說罷,元瀅瀅塗著丹蔻的指甲微動,便扯下一朵完整的花朵。她隨手將花朵向前砸過去,卻緊接著聽到一聲怒氣衝衝的聲音。

“哎呦,這是哪個不長眼的。”

元瀅瀅美眸輕顫,她知道來這赴宴的人,非富即貴,哪裡是自己一個小庶女能得罪起的。若是讓元老爺知道了自己惹出來禍事,日後定然不肯讓自己來這樣的宴會。

元瀅瀅心中一顫,暗自想道:這怎麼能行?她還要靠著這宴會,尋個比元凝霜的未婚夫婿還要好上百倍的人,如此這般,才能壓元凝霜一頭。

思慮至此,元瀅瀅當機立斷,轉身離去。

隻是她為了在宴會上出風頭,穿的衣裙繁複精美,牽絆住了她的腳步。

四周的灌木,勾著元瀅瀅單薄的衣裙。慌亂之中,她腳上的一隻繡鞋,被倉惶地落下。

元瀅瀅閃身躲進了花叢中,輕懸著一顆心,期望著被花朵砸到的人,儘快離去。

一身穿靛青色長袍的男子,緩緩現身,他俊朗的面容上浮現出怒色,發絲微亂,手中抓著剛才砸到他的罪魁禍首。

沈辰星剛才明明看到了,花叢中若隱若現的身影,想著定然是那人怕被遷怒,尋了個地方藏起來了。沈辰星面色黑沉,聲音發冷:“快些出來,莫要我好找。”

元瀅瀅哪裡肯走出。

見無人現身,沈辰星越發不喜,想著這人不僅用花砸了他,還是個毫無擔當的人。他重重凝眉,忽然看到灌木叢的枝葉上,掛著桃紅色的布料。

沈辰星朝著枝葉指向的位置走去。

元瀅瀅的一顆心七上八下,隻盼望著那人已經離開。她心中猶豫,想要探首看去,又怕因此暴露了行蹤。

隻聽得一聲發冷的聲音響起。

“尋到你了,小賊。”

元瀅瀅的心頭狂跳,猛然抬首看去,正看到沈辰星滿是怒火的眼眸。她身子發顫,不由得向後倒去。

沈辰星看著花容失色的元瀅瀅,口中喃喃著:“怎麼是個女子。”

但他收攏掌心,視線落在手掌的花朵上,當即便想到,即使是女子又如何,砸到了旁人,卻想要逃之夭夭。

——當真是毫無擔當。

沈辰星絲毫沒有憐香惜玉的心思,他攏眉問道:“剛才是你扔的花……”

他的話未曾說完,元瀅瀅便輕顫著眼睫,慌亂地否認著:“不是我。”

沈辰星問她:“不是你,又該是誰?”

元瀅瀅頓時支支吾吾,一雙水眸四處瞟去,她想起討人厭的鄭小姐,便隨口道:“是一個穿水碧長裙的女子……”

沈辰星見她沒有認錯之心,還隨意攀扯其他人,眉眼中的不耐越發濃烈。

“胡說。那花落下之地,灌木枝條上纏著的便是你的衣裙。”

因著沈辰星的話,元瀅瀅下意識地看向自己的衣裙,果真見自己的衣裙被扯破了一條細小的痕跡。她暗自心疼,這件衣裙花了她八兩銀子才製成,如今隻穿了半日不到,就……

但元瀅瀅無暇心疼衣裙,隻因沈辰星滿臉怒容的模樣,著實駭人。元瀅瀅心中浮現出許多念頭,包括沈辰

星會拉著她,走到眾人面前,說她是一個行徑粗魯,隨意扯花砸人,又想要栽贓陷害彆人的女子,到時她的名聲就毀掉了。更有甚者,沈辰星會不依不饒,帶著她去元老爺面前,好一番告狀。元老爺會徹底地惱怒了她,不再為她尋找好親事,而是會將她隨便地嫁給老鰥夫,或者是一無所有的窮書生,讓她餘生過得窮困潦倒。

元瀅瀅身為庶女,本就極少見過世面。因此,她並不知道,這般小事情,沈辰星怎麼可能會拉著她去告狀。沈辰星之所以怒容滿面,是因為方才他在與人交談時,發冠被一朵鮮花砸到,掉落的花瓣落在了發絲上,頓時形容不整,這才要尋出元瀅瀅。

但元瀅瀅顯然想不到這些,她討厭宴會上輕視冷落她的小姐們,更不想在她們面前丟面子。

元瀅瀅蒼白著臉頰,腦袋裡飛快地想著,如何能讓面前的沈辰星消除怒火。

夢姨娘出身低微,自從進了元家以後,便是仰仗著元老爺過活。夢姨娘所能教導元瀅瀅的,不過是勾引男子的法子。

元瀅瀅眼睛微亮,她想起幼時見到的場面。當時元老爺怒氣衝衝地進了夢姨娘的院子,卻被夢姨娘三兩下安撫了。

沈辰星雖沒有憐香惜玉的心思,但對待一個膽子如此小的女子,他還沒有開口說些什麼,元瀅瀅便嚇得臉色發白,沈辰星也不願多過計較。他不過想再出言譏諷幾句,讓元瀅瀅道歉便要離去。

“你……”

隻是,沈辰星剛發出一個字,他的唇瓣便被柔軟吻住,兩隻纖細發顫的手臂,似藤蔓一般搭在他的脖頸。

沈辰星意識到發生了什麼時,頓時黑眸睜圓,他伸出手,要推開元瀅瀅。

元瀅瀅卻將柔軟,送進了沈辰星的口中,姿態笨拙地探索著沈辰星唇齒中的一片天地。

元瀅瀅自然知道,自己不該這麼做,她應該把所有的一切親近事情,都留給未來的夫君。

可是,她已經想不出其他法子,能平息一個男子的怒火。

她想著夢姨娘說過的話,倘若你柔情似水,便是磐石般的男子,也該融化了。

元瀅瀅不知道,沈辰星有沒有融化成水,隻是她綿軟的身子,已經變得輕飄飄的。倘若這時吹過來一陣風,元瀅瀅想著,那她便要被吹起來了。

腦袋……變得好混亂。

元瀅瀅想著,她如今這幅臉頰緋紅的模樣,若是被元凝霜和那討厭的鄭小姐看到了,定然會被恥笑的。

可隻有這樣,她才能得到沈辰星的原諒,才可以尋到如意郎君。

綿軟的身子,被惡狠狠地推開。唇瓣分離開時,扯出晶瑩纖長的絲線。沈辰星隻看上一眼,便覺得本就發熱的臉頰,越發變得滾燙。他面帶惱怒,聲音中儘是詰問:“你剛才是在做什麼?”

他重重地擦拭著嘴唇,將殷紅的唇蹭得通紅,試圖想要抹去剛才發生的一切。

但沈辰星一抬眼,便看到垂在元瀅瀅精致下頜的晶瑩絲線。

不同於他,元瀅瀅沒有抬手擦去,隻是任憑它們停留在那裡,輕抬美眸看著沈辰星。

沈辰星腦袋轟隆作響,他來不及責問,隻匆匆扔給元瀅瀅一方帕子,要她擦拭乾淨。

心臟砰砰直跳,沈辰星不願去細想,剛才發生的種種。他還未有過心上人,卻在剛剛,被人含住唇瓣,還這樣那樣……

隻是,思緒卻不受沈辰星的控製,他心中浮現出疑惑,那晶瑩絲線中,是元瀅瀅的,還是他的,或者二者兼而有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