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刀、利器七零八落地倒在地面,臟汙的血使得身穿桃紅衣裙舞姬的臉頰,變得肮臟不堪。
殷羨之看著插在舞姬腹部的那隻佩刀,長眉不禁攏起。他並未想要出手,依照他看來,這毒針雖然是從舞姬身上射出的,但隻瞧著舞姬茫然無措的眸子,便知此事與她無關。
不過是一隻被人利用的棋子罷了。
可現在,刺進元瀅瀅腹中的佩刀,的的確確便是他的。
殷羨之輕抬眼瞼,徑直望向剛才在慌亂之中,拔出他身上佩刀之人。
侍衛拱手抱拳,語氣中帶著討賞的雀躍:“方才無禮,奪去了主子身上佩刀。隻是此女朝著主子走來,屬下怕若不及時阻攔,她便會傷了主子和李小姐。”
殷羨之又看了一眼倒在地面,安靜脆弱的元瀅瀅,忽然想到:若是他能被這樣一個區區弱女子傷害,他該是有多無用。
殷羨之聽得懂,侍衛表面請求寬恕,實則邀功的言語。畢竟,侍衛冒犯拔掉佩刀是真,但與除掉意圖傷害殷羨之的刺客相比,這點冒犯就顯得微不足道了。
可殷羨之聽得懂,但他隻覺得心底沉沉的,並沒有如侍衛的心願,開口賞賜他,而是淡淡道:“你既知冒犯,便去領罰罷。”
殷羨之再轉身看去時,元瀅瀅的屍身已被抬走,地面隻剩下一片殷紅的血跡。
這幾夜,殷羨之總是睡得不甚安穩。分明他隻見過那舞姬一面,但自元瀅瀅死後,殷羨之卻總會想起她,想起她蒼白惶恐的臉,欲言又止的唇。
殷羨之想著,那時,她究竟要開口說些什麼話。
月上柳梢頭,侍女端來洗腳水後,沒有徑直離開,反而俯身彎腰,微微顯露身前的肌膚。
她朝著殷羨之伸出手,見殷羨之沒有勃然大怒,頓時心中一喜,自以為從今日後,便能得道升天。
殷羨之隨手抓起身旁的青白玉長笛,挑起侍女的下頜。
是一張他完全叫不出名諱的臉蛋,但生的有幾分秀美動人。殷羨之聲音清冷,問道:“你想要什麼?”
侍女忙表露真心:“我什麼都不想要,隻期望陪伴在大人身側,便已經足夠。”
殷羨之沉聲道:“是嗎。”
見狀,侍女欲伸出手,搭在殷羨之的雙膝。可殷羨之卻突然起身,任憑侍女的身子摔倒在地面,盆中水滴飛濺。
“你所求的,不過金銀富貴,地位權勢,卻舌燦蓮花,偏偏說是為了我。”
殷羨之的臉色,驀然變得異常冰冷。
侍女身子一顫,她心中所圖,自然是殷羨之口中所說。可是,殷羨之生的清俊飄逸,縱然他非身居高位,也值得讓人與之春風一度。但看著殷羨之冷如寒冰的目光,侍女突然生出了畏懼之心,她身子後退,踩著水痕匆匆跑出屋去。直到跑的遠了,橫亙於侍女脖頸的窒息感,才逐漸褪去。
殷羨之坐回床榻,看著滿地淩亂,他沒有開口喚仆人前來收拾。在他模糊的記憶中,突
然想起一個瘦瘦小小的身影。
那是殷羨之最不願意提及的,倍感屈辱的過去。他流落花樓,被花樓中人當做貨物觀賞評價。殷羨之嫌惡花樓中的每一個人,但唯獨對於怯懦可憐的元瀅瀅,有幾分愧疚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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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瀅瀅會私下裡給他們送吃食。那些吃食並不精致,惹得李淩萱輕聲抱怨。殷羨之清楚地看到,元瀅瀅那時臉上浮現的窘迫之色。他看到過元瀅瀅抬著銅盆,裡面裝滿了清水。元瀅瀅身形纖細,抬著銅盆走的一搖一晃的,可見她在花樓裡的日子,不算好過。
但殷羨之不喜惹麻煩,也沒有過多的同情憐憫之心。可殷羨之帶著元瀅瀅騎馬逃跑時,那一瞬間,他是真心實意地想要帶元瀅瀅離開。
無論是出於報答恩情,還是因為元瀅瀅的可憐身世。
但元瀅瀅不慎從馬上跌落,與他們失去了聯係。殷羨之曾經要尋找元瀅瀅的蹤跡,他想,待他尋到元瀅瀅後,便給她一筆銀錢,讓她好生度日。隻是,殷丞相為了名聲,不許殷羨之再查探此事。李淩萱心懷愧疚,直言若不是當初她受了驚嚇,殷羨之顧頭不顧尾,元瀅瀅也不會不見蹤影。李淩萱便主動要尋找元瀅瀅的蹤跡,可卻得知元瀅瀅已不在那處花樓,蹤影全無。
既不是什麼重要的人,殷羨之尋找不到,也不再放在心上。
可此時,他突然想起元瀅瀅瘦小的身影。她捧著一碗陽春面,像是把它當成了什麼寶貝,獻給殷羨之。
殷羨之同她說過自己的身份,元瀅瀅隻是抿唇柔笑,她並不懂,丞相是多大的官職。或許,在元瀅瀅眼中,丞相還沒有花樓主人,足夠令她畏懼。
但即使如此,元瀅瀅還是不遺餘力的幫了他們。或者說,是幫了殷羨之。
如今回憶起,殷羨之仍舊能夠記得,元瀅瀅看向他時,眼底閃爍的光芒。
之前,殷羨之覺得這樣輕易得來的好意,飄忽而無用。如今他獨坐靜室,卻恍惚覺出那一份純粹的好意,何其珍貴。
思慮至此,殷羨之輕撫胸膛,長眉微蹙,因自己突然生出的傷春悲秋而覺得好笑。
——縱然身旁之人,皆是有所圖謀又如何,總歸身居高位的那人,是他就足夠了。
彎月被薄紗似的雲霧輕輕覆蓋,漆黑夜空中,隻看得見一抹柔白顏色。
……
殷羨之是被一股輕柔的力道推醒的。
他緊皺眉頭,剛要發怒,卻聽得一聲綿軟的抱怨聲音響起。
“羨之,醒醒啊,羨之。昨夜我便提醒過你,莫要折騰太久,你卻偏偏……如今瀾兒還等著你我呢,這可怎麼辦才好。”
殷羨之緩緩睜開眼睛,面前是柔美動人的女子,她隻穿輕衣薄紗,影影綽綽可見身子布滿了胭脂紅痕,隻需瞧上一眼,便知道昨夜發生了什麼。
殷羨之凝神細看,發覺女子的臉有幾分熟悉,和那個在他面前緩緩倒下的舞姬很是相似。可不同的是,眼前人面頰紅潤,周身都帶著整日被疼惜的嬌態,宛如花叢中,盛開的最婀娜多
姿的牡丹花。而那個舞姬呢,眸子盛滿了可憐兮兮,仿佛任何一個稍有權勢之人,便能將她輕易摧毀。
見殷羨之醒來,元瀅瀅撲到了他的懷中,環著他的脖頸,要殷羨之幫忙拿衣裙來。
“你當初的要求那般嚴苛,要瀾兒在書院中門門奪魁,才肯帶他出行遊玩。瀾兒已做到了,你可要信守承諾,才算得上一個好爹爹。”
殷羨之握緊元瀅瀅的腰肢,從她澄澈的眼眸中,看到了自己的臉。
還是他的臉,沒有一絲一毫的改變。
殷羨之還未弄清楚周遭古怪的一切,他不過是睡了一覺,為何好似一夜之間,便有了嬌妻和愛子。
為免露餡,殷羨之輕輕頷首,起身為元瀅瀅拿來了衣裙。
在見到瀾兒時,殷羨之已從身旁人口中,得知了這具身體所經曆的一切。他驚詫於,當初那個舞姬,竟然就是花樓中瘦弱可憐的小姑娘。而在這裡,元瀅瀅以六品小官養女的身份,嫁給了他,兩人育有一子,名喚瀾兒。夫妻兩個好不恩愛,幾乎整日都黏在一處,從未分離。
可這不過是表象。
殷羨之逐漸能看到這具身體的記憶深處,隱藏在恩愛之下、那些不為外人所道的秘密。
瀾兒究竟是他的孩子,還是其他人的?這一點,即使過去的殷羨之試圖說服自己,但當瀾兒出生後,殷羨之看到他和高羿幼時相近的容貌,頓時明白了一切。
這裡的殷羨之坐擁權勢,卻對膝下之子不是自己所出,而耿耿於懷。尤其是,殷羨之明白,高羿拚儘全力也要逃出,心中自然打的是要蟄伏,待時機成熟之後,再將元瀅瀅奪回的圖謀。殷羨之有權勢在手,自然勝高羿一籌,但怎麼能比得過元瀅瀅十月懷胎,孩子卻是高羿的骨血。
因此,殷羨之待瀾兒不甚親近,甚至是厭惡。瀾兒的存在,在無時無刻提醒著殷羨之,這是他最愛的女人,和兄弟的骨血。
殷羨之整日纏綿在元瀅瀅的床榻,想要有個屬於自己的孩子,他會生的同元瀅瀅一般美麗,眉眼之間,也會有殷羨之的幾分神態。
可元瀅瀅有了瀾兒後,便身子倦怠。大夫號過脈之後,便婉轉規勸殷羨之,若是再要一個孩子,納個妾室便是,莫要折騰元瀅瀅的身子了。
可殷羨之不想要孩子,隻想要一個他和元瀅瀅連接的證明,而兩人的骨血,便是他們融為一體的最好印證。
但因著元瀅瀅的身子,殷羨之隻能作罷。可也是因為這等緣故,他待瀾兒越發不喜,這次出行,便是他隨口敷衍。不曾想瀾兒卻當了真,日思夜想地想要陪爹娘一同遊玩,為此發奮讀書。
如今的殷羨之,已然明白,他大概是到了另外一個地方,這裡同樣有一個殷羨之。但殷羨之嘲諷這裡的自己,竟為一個女子隱忍至此,實在可笑。
即使元瀅瀅是當初的花樓女,給上一筆錢了結前塵舊夢便是,何必將她迎娶進門,還替元瀅瀅養彆人的孩子。
若是他,定然……
元瀅瀅輕挽著殷羨
之的手臂,打斷他的沉思。
“羨之,瀾兒喚我們呢,快走罷。”
手臂傳來的綿軟觸覺,讓殷羨之神色微怔。
素來沉穩的瀾兒,臉上儘是雀躍,他喚道:“爹。??[]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殷羨之生硬地應了一聲。
瀾兒喚罷“娘親”,就撲進了元瀅瀅的懷裡。
幾人同坐馬車,一路上遊山玩水,好不快活。隨著馬車行駛,殷羨之古井無波的臉上,不禁舒展開來。他看著撲蝴蝶的元瀅瀅和瀾兒,心中有些明白了,為何這裡的殷羨之,會緊抓著元瀅瀅不放手。
春宵帳暖,殷羨之修長嶙峋的指,挑起層層綿軟的輕紗,看著白皙柔白的肌膚,逐漸染上紅暈,他冷靜自持的眸子,終於一寸寸破裂開來,像過去的殷羨之的一般,俯身而下,輕嗅慢吻。
……
“大人,大人?”
昨夜三更未睡,殷羨之卻周身爽利,不見疲倦姿態。他輕揉眉心,問道:“瀅瀅呢,幾時回去的?”
侍衛目光詫異,垂首道:“屬下不知,哪位姑娘名喚瀅瀅。”
殷羨之攏眉:“我夫人的閨名,便是瀅瀅。夫人呢?”
侍衛渾身發顫,跪在地面顫聲道:“大人未曾娶妻,哪裡來的夫人?”
殷羨之目光一凜,他打量著周圍的一切,他的確回到了本屬於他的地方,但卻無法開懷,莫名的恐慌在他的心底彌漫。
“去查,宴會上舞姬的身份來曆,從生到死,都查清楚。”
侍衛領命而去,匆匆而歸。
殷羨之看著面前元瀅瀅的來曆,抬起手撫去,掌心卻在發顫。
本應該是他的夫人的瀅瀅,早已經死去了,甚至刺進她腹部的,還是他貼身攜帶的佩刀。
殷羨之攥緊那張寫滿了元瀅瀅短暫生平的宣紙,來到李淩萱面前,冷聲質問道。
“當初墜馬,究竟是意外,還是你有意為之。”
李淩萱當即白了臉,她想要扯出一抹笑,卻在殷羨之冷如寒星的眸子中,吐露實話。
“當時情況危急,若不如此做,你我皆逃不出去的。羨之哥哥,不過是一個花樓女子罷了……”
“那之後呢,你主動請纓,說去尋人。”
李淩萱噤聲不語,她並未去尋。身為侯府千金,她所有的卑劣不堪,都在一小小的花樓女子身上顯現。她不想要見到元瀅瀅,萬一元瀅瀅說出推她墜馬的那件事,她便不再是單純無辜的千金小姐,而成了卑鄙小人。
霍文鏡和高羿,不明真相,被李淩萱身旁的丫鬟喊來時,聽到的便是這番話。
一時間,眾人神色不一。
殷羨之稍使了些手段,便令李淩萱被家族厭棄,隱姓埋名地離開了京城。至於霍文鏡和高羿,每次他們登門拜訪,殷羨之總是閉門不見。
在這個世界裡,殷羨之還是登上了丞相之位。眾人為他置辦宴會慶祝,殷羨之坐在首位,他看著滿座賓客,忽然想到:若是元瀅瀅和瀾兒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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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圍奉承迎合之詞,殷羨之卻倍感心中荒涼。
待賓客散去,他看著打掃狼藉的仆人,突然身子一軟。仆人忙上前攙扶,殷羨之卻揮手令人退下。他一步步地走回寢居,那裡被他裝扮成和元瀅瀅在時一般模樣。
可殷羨之心中清楚,他再不能見到元瀅瀅了。
此生,絕無可能。
……
殷羨之隻覺做了一場夢,夢中他成了旁觀者,親眼看著其他人,頂著他的臉和身子,同元瀅瀅、瀾兒出遊,甚至和元瀅瀅歡好。
殷羨之拚命掙脫束縛,才將那不知哪裡來的人,從他的身子裡面擠出去。
醒來以後,殷羨之立即請來得道之人,為他驅散汙穢,再不能讓旁人占據他的身子。
元瀅瀅全然不知,事情的前因後果,她隻依偎在殷羨之懷裡,輕聲說著:“瀾兒說,近來每每有古怪之人,往他位子上放東西。”
殷羨之問道:“可是有人欺負他,拿了些蛇蟲來。”
元瀅瀅搖首:“不是。都是瀾兒喜歡的物件,幾塊糕點,時新的玩意兒,偶爾還有女子用的首飾。瀾兒拿給我瞧,款式都是最新的。”
殷羨之輕抬起元瀅瀅小巧白皙的下頜,見她眼眸純淨,僅僅有單純的好奇,卻是半點懷疑都無,不由得放下心來。
“不明不白的物件,丟了就是。你若是想要什麼時新的首飾,我陪你去買。”
元瀅瀅問道:“那瀾兒呢?”
殷羨之輕攏長眉:“我在他如今大的年紀,想要什麼便去買什麼,哪裡用得著父母擔心。”
但他見元瀅瀅蹙起黛眉,還是無奈改口道:“帶他一同去。”
元瀅瀅這才開懷,她從未懷疑過殷羨之待她的情意,隻因為這份情意太過外露,如同烈火一般,幾乎要將元瀅瀅灼傷,容不得她質疑。但對待瀾兒,殷羨之卻總是平平,好似把他當做了旁人的孩子。元瀅瀅思慮著,父子之間,總要相處久了,才能生出情分來,這才有意讓他們兩人多同行。
殷羨之看著元瀅瀅離開後,臉色微沉,他不知道書院中的手筆,是來自霍文鏡的,還是高羿。
這兩人,都是他昔日一同長大的兄弟。可此刻,殷羨之卻期待著兩人早日化為灰燼,再不能來打擾他和元瀅瀅。
殷羨之命人守株待兔數次,終於等到了高羿的身影。
他凝神望去,高羿的臉上褪去了少年郎君的青澀,身形仍舊高大,相貌俊朗。高羿見了殷羨之,面容沒有半分慌張,他已經看得清楚明白,身旁的殷羨之、霍文鏡,無一人是表裡如一的。倘若他能早日摒棄心中那些兄弟情意,那今日,和元瀅瀅相知相守的,便是他高羿。
人總是要為自己曾經做出的錯事,付出代價。
隻是對於高羿而言,這代價太大,心愛之人不得見,家中之人見了以後,又不知該如何解釋。
當初朝堂之上,殷羨之一手遮天,
隱瞞高羿和霍文鏡的下落。他做的一絲痕跡都無,給所有人都按上了一個不見蹤跡的理由。霍家本就對霍文鏡不甚重視,得知他為了一個女子,竟然做出這般出格舉動,在殷羨之許諾重利下,便毫不留情地舍棄了他。但同樣的法子,卻不能用在高羿身上。殷羨之便巧舌如簧,以昔日情分,誆騙的高將軍相信,那個一心想要去兵營的兒子,終於舍棄京城的一切,去往邊關去。
高將軍甚至親口承認高羿的去處,在他眼中,從軍之事,生死不定,若是高羿十年八年不歸,大概也是符合常理的。
殷羨之沒有對高羿拔刀相向,他已經不是當初的他。如今的殷羨之,有妻有子,縱然高羿想要重溫舊夢,元瀅瀅也不會應允,因此殷羨之並無顧忌。
依照殷羨之對於霍文鏡的了解,他若是活著,定然會尋到高羿。
聽罷殷羨之的推測,高羿輕笑一聲:“果真,唯一看透霍文鏡的人,便是你了。沒錯,他的確來尋了我,出了良計,要我們兩人聯手。”
高羿微一停頓,緩緩道:“但我拒絕了他。我絕不會和一個傷害過瀅瀅的人聯手,即使目的是為了對付我更厭惡的你。”
殷羨之眼神微頓,在他心中,他自己隻是披著一隻君子皮囊,而幾人之中,唯一至純至性的人,唯有高羿而已。
高羿突然道:“你知道霍文鏡同我說什麼嗎。他的腿被打斷,隻能坐在輪椅上,但和站著走路時沒什麼分彆,臉上還是一貫的運籌帷幄。他竟然同我講,等殺掉了你,便由我們兩人共同擁有瀅瀅。”
殷羨之一怔。
“我自然覺得他卑劣不堪,怎麼能想出這般法子。可羨之,這些時日,我看到了——每日一早,瀅瀅依依不舍地把你送到府門,你摟著她的腰肢,旁若無人的輕吻。你們的兒子,那個叫瀾兒的,他可真是聰明,像極了你。他在書院,不止一次地說過他的父親有多麼厲害,娘親有多溫柔體貼。羨之,現在我突然動搖了。我竟然可恥地覺得,霍文鏡的法子也沒有那麼卑劣。”
高羿嘲諷一笑:“可我想著,若是我當真這般做了,瀅瀅會不會恨我殺掉了她的夫君,瀾兒的父親。”
高羿拔出貼身長劍,劍光在月色下閃爍著凜冽白光。
“羨之,我不知道會不會有一日,我當真會改變主意,和霍文鏡聯手。但至少現在,我還能忍耐住這個念頭。彆誤會,這絕對不是為了你,為了那狗屁的兄弟情義。”
高羿扔掉長劍,緩緩離去。
“我隻是想,瀅瀅笑起來的樣子,比流淚時要美多了。”
殷羨之走了過去,撿起那把長劍。他依稀記得,這是年幼時,他聽聞高羿想做威風凜凜的大將軍,為他尋來的名劍。
當時的高羿,力氣不大,很難拔出這把劍,他漲紅著臉頰,輕揚馬尾,神態倨傲。
“羨之,總有一日,我會拔出這把劍,所向披靡的,你且看著!”
“爹!”
瀾兒從書院中跑出,看到殷羨之,他心中很是歡喜。畢竟,殷羨之從沒來接他回去。
瀾兒順著殷羨之的視線,看向他手中的長劍。
“好漂亮的劍,是爹新得來的嗎。”
殷羨之問他:“你想要嗎?”
瀾兒點點頭。
殷羨之將長劍握在掌心,轉過身去。
“若是你娘親應允,我便把它給了你。”
“娘親一定會應允的,她最疼我了。”
“我看不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