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於一種微妙的緊張跟不好意思,就像被當眾朗讀作文寫給父親的一封信,真田鳩見完全不想知道橫溝金田在樓上跟真田弦右衛門說了什麼。
他送走切原赤也後,又在走廊裡等了一陣,期間給聽他話回家等自己,卻已經快坐不住的真田弦一郎打去電話。
“事情已經解決得差不多了……嗯,應該就快能回去了……赤也被他姐姐接走了,不用擔心……”
見橫溝金田揣著一張紙,出現在朝兩邊敞開的電梯門後,真田鳩見迅速結束通話:“啊,不說了,人回來了。”
橫溝部長笑容滿面地將他帶去了刑偵課係,怕人小孩緊張還說:“大家都很好相處,你多熟悉熟悉。”以後說不定還能是同事呢?
真田鳩見同樣笑容滿面,看著陌生又熟悉的辦公區域,隻覺白板上標注的關係圖也十分親切。
討論案情的刑警一抬頭:“部長回來了!…這位是新調來的同事?”
嗯……怎麼穿得那麼年輕?
真田鳩見秒答:[我可以是!]
[警局不收童工。]
[……]
橫溝金田簡單解釋了兩句,沒怎麼提及真田鳩見的身份背景,隻是臨時請人來模擬一個在逃罪犯的肖像。
“這是犯人小時候的照片,是從他家裡搜出來的,沒有其成年後的照片所以沒法發布通緝令,難以掌握他的行蹤……”
橫溝金田取下柔性磁鐵釘在白板上的照片遞過來,真田鳩見已經大致掌握了案件詳情,係統甚至通過手機已經定位到了罪犯下榻的旅店。
他接過照片沉眸看了幾秒,表面工作做到位:“還有其他角度的照片嗎?”
“有,在這裡。”
橫溝金田遞過來一個裝在證物袋裡的相冊。
“我嘗試一下。”
真田鳩見擼起袖子,像模像樣地豎起鉛筆,對著面前的白紙一通比劃。
然後打開光屏。
意識選中屏幕上犯罪嫌疑人被監控拍到的近照,【ctrl+c】。
意識再選中面前的素描紙,【ctrl+v】。
下一秒他的手瞬間自己動了起來,手動將其打印出來。
ctrl+c和ctrl+v,他願稱之為新神!
真田鳩見還能分心,跟不久前現場二秒編程出這個新功能的係統討論案情。
[唯一會給他拍照,記錄他成長的母親死後精神就不正常了,好像永遠停在了六七歲……是個媽寶男啊。]
[……]
係統覺得他沒資格說彆人。
係統算居住在宿主的身體裡,一般盤踞在腦子附近,給這人開掛,說白了就是跨過他處理信息速度有限的人類意識,直接向肢體神經傳遞命令。
直接拷貝照片太過了,有被當成異能力的風險,為了更貼合實際,手繪出來的圖片會有一些誤差。
但用作通緝令供市
民辨認是足夠了。
人物的五官逐漸成型(),完成繪畫後真田鳩見放下筆?()?[(),將紙遞給眾人傳閱。
“傳神!真傳神!”
“你彆說,雖然沒見過正臉,但我一眼覺得那家夥就長這樣!”
橫溝部長從忍不住吸氣的同事手裡抽走紙張,“拿下去發給報社,讓他們貼通緝犯那塊。”
真田鳩見出神地看了眼白板,說:“這個人精神狀態不穩定,性格懦弱膽小,就算犯罪了也不敢離家太遠。”
“小兄弟你還會犯罪側寫?!”
“……我隻是這麼覺得。”
真田鳩見的提醒點到為止,又複製粘貼了幾張照片,橫溝金田替被熱情刑警大叔圍起來的他解圍,拍著手說:“好了好了,都十點多了,也該放人了。”
離開前得知他才上國中,一個刑警忍不住問:“你們姓真田的都長那麼大隻嗎?”
真田鳩見很想反問一句:或許爆.炸.物處理班也會需要我的援助。
他E鍵都要積灰了。
[這裡炸彈產量遠不及米花町,我怎麼還有點寂寞呢?]
—
“就是這樣,麻煩您了。”
“哪裡的事,真田老弟你真是個挺拔的優秀青少年!”
真田鳩見站在原地目送送自己下來的橫溝部長折返,剛才調解室裡說要全部起訴隻是一種壓迫的話術,等法院判決就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馬月。
他剛才拜托橫溝部長,如果其他羊表現好,確定身上沒背案子的話,在找到親人前,安排他們去做個把月社會服務就行。
脫離正常生活已久的他們,也正需要一場社會化訓練。
至於見過血的白瀨,實際不用特地花時間精力去起訴,其他人供出的罪行,就足夠他喝一壺了。
誰讓這家夥鉚足了勁想闖出點名堂,什麼事都敢做?
羊之王其實把底下的人保護得很好,其他人放把刀在面前彆說紮人了,手都抖得不行。甚至不像鐳缽街出身的人。
真田鳩見眸光微動,轉向從樓梯拐角陰影裡走出來的人:“有事嗎?”
中原中也剛才就躲在那裡,大概把對話聽全了,神色愈發複雜。
經曆過今天這些事,他像打了霜的菜葉子,頭發絲也沾染了些頹廢的味道,微微蹙攏著眉頭,正經曆著一場對自己的質疑拷問。
組織裡半數成員被端了,做首領的可不得是這副頹喪的模樣。
他短暫地沉默了一下,兩手依舊插在兜裡,鞋底與地板瓷磚磨蹭了一下,才敢對上真田鳩見對比之下有些過分平靜的眼眸。
“「羊」的據點裡,還有十幾個。”
真田鳩見聽了這話略一沉吟,“你走吧。”
中原中也微微一怔,張了下嘴:“……啊?”
真田鳩見托著下巴解釋:“夜晚的鐳缽街很危險,現在沒有足夠警力去將那麼多人接回來,不如你回去一趟,明天將他們帶來警局。”
() 突然闖入那麼多陌生人,也容易讓小朋友產生恐懼和逆反心理。
出於各種考量,讓中原中也儘快回去看住那些小孩要緊,久不見外出的人回來,要是半夜找出來誰知道會遭遇怎樣的事。
中原中也也是有這個擔憂,才想回到據點去。
住所附近雖然清理過不隻一遍,但始終有不長眼的妄想從他們這群小孩嘴裡分一杯羹。
真田鳩見如此爽快,中原中也反而不知道說什麼了,這人甚至沒問他怎麼單獨跑出來的,雖然他想走這裡也沒人能攔住。
加上之前在巷子裡時,真田鳩見看到他用重力使人漂浮,第一時間就憑借足夠敏銳的判斷力,向他這個施術者發起進攻,成功阻止他們離開。
中原中也猜測對方大概也是個異能力者……
至少不是一無所知的普通市民。
這個不普通的市民,見人還停在原地,催促道:“你不快點動身等什麼呢?”
中原中也愣愣反問:“不用跟警察說明情況,或者派個人跟我一起回去嗎?”
“情況緊急,還管什麼程序正義?”
真田鳩見與他錯身離開時,拍了拍他的肩。
中原中也忽然感到喉嚨乾澀難耐,視線不由追隨著那人離開的背影,直至他消失在警局大門口,被來接他的家人帶走。
隻是不想跟警察浪費口舌的真田鳩見,坐進下班順帶接他回家的真田賢人車裡。
他現在畢竟是個中學生,在局裡沒有多大話語權,隻能委屈中原中也暫時觸犯一下逃脫罪了。
等明早他帶著那些小孩過來自首,也算將功補過,不會被怎麼樣。
隨著車子發動駛離神奈川縣警察本部,地圖上那些光點淡出邊界。
由於當天在局子裡業績已經達標,真田鳩見淩晨沒有外出,好好用睡眠補足了一下精神。
次日一早被係統設置的鬨鈴喚醒,他打了個哈欠,按掉屏幕上震動的定點提醒,趿著拖鞋進浴室洗漱。
潑了把冷水在臉上,少年抬頭看到鏡子裡的自己,驚得一個後仰。
“謔!”
異色瞳,縫合臉。
五官組成一個十足詫異的表情。
[早上好。]
腦海中響起性冷淡的電子音,係統提醒道:[你已經超過二十四個小時沒敷面膜了。]
[早上好……]
真田鳩見看了眼光屏右下角的時間:6:32,也反應過來自己沒定早起鬨鐘,剛才的鬨鈴其實是提醒的這個。
他倦怠了啊!
有係統幫忙計時,他昨晚一回家就躺下了,昨晚睡前應該提前敷好面膜才對。
真田鳩見感慨著掏出一片,拆開包裝平鋪在臉上。
七點半集合,七點得出門,保險起見要敷滿二十分鐘,時間有點緊。
他頂著一張白臉決定先換衣服,手伸向衣櫃裡的校服時,想起來今天不用上課,便移向
掛在一旁的備用隊服。
穿上衣服後折回洗漱台前梳頭,他通常把頭發一股腦紮起來,馬尾比二股辮清爽不礙事。
就是睡覺時必須解開,不然硌得慌。
現在真田鳩見拿起梳子,試圖梳順睡覺時壓亂的它們。
昨天真田鳩見回來晚,早紀較平時晚了一刻鐘來叫他起床,敲響房門。
“鳩見,你醒了嗎?”
“醒了,就出來!”房間內傳來少年有些含糊的聲音,從方位判斷在浴室裡,大概是在洗臉。
早紀慈祥一笑,看向走廊儘頭等待的小兒子,真田弦一郎在母親促狹的注視下咳嗽一聲轉開臉。
十分鐘後,早紀有點擔憂地再度敲門:“鳩見,發生什麼事了嗎?”
聲音依舊是從浴室裡傳出來的,同樣有些含糊。
“隻是頭發有點打結——”
真田弦一郎走上前:“要幫忙嗎,兄長?”
裡頭靜了二秒。
“沒事!我馬上就好!”
真田鳩見與手裡一個使勁崩斷的木梳,進行了一個無言的對視。
【6%】
真田鳩見同步率剛才嚇到時沒長,這會往上竄了一個百分點。
看得出來很煩躁了。
武器已經沒有了,他想了想從儲物格裡取出一把匕首,抓起那束不聽話的頭發。
手裡的刀刃照出自己有些滑稽的臉,真田鳩見回憶起之前拿它乾過啥,雖然事後用手帕擦掉了血跡……
他仍舊覺得不是很乾淨,又打開水龍頭衝洗了一遍,才手起刀落斬斷了那牽掛。
係統:[……]
這何嘗不是一種解決問題的方式呢?
掉落在地上的頭發眨眼化為灰燼消失在空氣裡,與此同時,那短了一截的缺處也不知不覺長了回來。
真田鳩見重新擁有了一頭不打結的柔順長發。
對此世界頂多記錄他:頭發長得特彆快。
這倒也沒什麼。
解決了問題本身,真田鳩見草草將頭發紮起,臉上異樣的縫合線也全部褪去,他湊近鏡子觀察自己的兩眼瞳色,確認不存在色差後,揭開面膜隨手丟進了垃圾桶。
他都走出去了,還能折回來抖抖垃圾桶,將那玩意蓋住。
係統有點崩潰:[在這個家裡這真的是什麼見不得人的東西嗎!]
[噓。]真田鳩見嚴肅進行這項工程。
[……]
崩潰的係統目送這家夥終於做好準備,撈上門口昨天弦一郎幫自己拿回來的網球包出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