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房門忽然被急切敲響。

輪休在家的軍人立刻翻身站起,靠近大門時應急武器已拿在手裡。“誰？”

門外是孩子的哭聲。

“有東西，有東西在追我！”

孩子絕望求救：“請救救我！”

龐大黏膩的怪物身軀堵住走廊，黑得像能吞掉一切光亮，走廊燈管瘋狂閃爍,孩童哭聲淒厲尖叫。

就在怪物靠近孩子的最後一刻,軍人咬牙開門連開數槍,火力掩護下連忙把孩子拽進門裡。

子彈已經打空了，他用儘最後一點時間反鎖大門，心臟狂跳還不忘顫抖著聲音安慰孩子。

“彆害怕，你已經安全了,等我找人來帶你走呃——”

沒說完的話卡在喉嚨中。

軍人不可置信瞪大眼睛,維持著去拿通訊器上報的姿勢，摔了下去。

噗通……

“既然跑進軍部宿舍樓,那混沌物應該是自投羅網了。”

維克多：“這不就相當於翻進溯遊大學宿舍嗎？”

殺人犯亂鑽,結果一抬頭——全是警察——全是。

維克多試圖樂觀：“所以我應該還有救。”

“不一定。”

“北方基地和溯遊大學對處理混沌的能力,並不在同一層級。”

感謝北方基地，讓鬱和光意識到新舊地球對待混沌是完全不同的態度。

一個是如臨大敵,嚴防死守。一個已經與危機共存,死亡是日常。

鬱和光瞥了維克多一眼，潑冷水：“你的混沌度還在上漲。除非在神智徹底淪陷前找到關鍵物殺掉,不然你還是會被吃成個空殼。”

擔心維克多不知道【蟲卵】孵化侵占後的死狀，鬱和光還貼心附送圖片和文字解析。

“彆擔心。”

鬱和光微笑：“沒有救活的風險。”

維克多：“……忽然共情文學院了。你們戰鬥係真討人厭。”

但一陣陣發黑暈眩的視野,以及持續降低的對時間的判斷,足夠讓維克多意識到鬱和光給出結論的可靠性。

“維克多！”

鬱和光暴喝,將險些從電梯井栽下去的維克多猛地拽回來。

維克多回神，立刻驚出一身冷汗。

他竟然不知何時站在電梯井旁，甚至已經邁開腿一隻腳伸出去,下面就是黝黑空洞的深淵。但他上一次記憶還是在走廊上與鬱和光說話。

鬱和光擲骰，6點——但骰子已經有向5點倒的趨勢。

維克多難過，抓緊時間托孤：“鬱同學，我還有實驗沒做完，能不能拜托你一件事？”

他誠懇雙手合十：“你先死，讓我回去。我實驗還沒結束，我不能死。”

鬱和光：“嗬嗬。”

“放心，我會給你挑塊好墳埋了的。”

他四下望去，拎著已經逐漸變成水氣

球、難以行走的維克多上樓。

“李白楊的那份名單裡，有三個正好在上下這幾層，與混沌物逃跑路線重合。它受傷了，並且被我追得很緊，窮途末路會留下破綻。”

鬱和光已經踏進上一層走廊，沒說完的話忽然頓住。

整個走廊都沾滿不明液體，粘連著滴答從棚頂滴落，像蛾子飛走剩下的蛹。

……混沌物來過。

槍械已經滑進鬱和光掌心。

“不是我說，同學。”

維克多還死屍一樣躺在樓梯上，雙眼無神：“看在同學情的份上，你能給我個痛快嗎？”

“要麼現在就乾死我，要麼就把我放下——死刑犯還給吃頓好飯快樂一下呢！”

他拖著這麼一個水球樣腫脹的屍體……身體，被樓梯一顛一顛真的要爆了！

維克多喚醒自己的AI虛擬機械體，伸手：“死之前再讓我看看我的機械設計，我的生.命之.光。”

人形全機械體刷新出一張笑臉，笑眯眯豎起大拇指。

向下：【不。】

然後就消失了。

乾脆利落，不帶一絲猶豫。

“…………”

鬱和光覺得維克多快碎了。各種意義上的。

“你的AI好像很嫌棄你。”

他微笑：“我也是。如果你死得整個炸開，我不會幫你收屍的。”

維克多卑微：“那我爭取不死。”

說話間，鬱和光已經拖著越發膨脹的水球，走到房門外。

室內翻倒狼藉，沒有看到人影。

鬱和光立刻點開李白楊給他的名單核對。

隔壁男人警覺打開一條門縫：“軍部……不是。你們為什麼會在軍部宿舍樓裡？”

黑洞洞槍口已經在門扉後若隱若現。

鬱和光轉身看他，金屬校徽在燈管下閃爍光芒。

男人一怔，試探著問：“溯遊大學？”

鬱和光已經逐漸習慣校徽帶來的信任感，他點頭：“對，你是？”

“我是供職於北方基地軍方的少尉，李力。”

軍人主動展示證件，拉開大門走出來：“是，雪原怪物嗎？”

“剛才午休時我聽到了外面的雜音，但那時出門查看，住在隔壁的鄰居沒事。”

李力剛看清走廊就震驚了：“這是怎麼回事？十分鐘前我看還沒有！”

等他再看到隔壁房間的狼藉，驚愕得一時找不回聲音。

“他……”

李力艱難的把視線移開：“他死了嗎？”

鬱和光已經悄無聲息擲骰，又若無其事將骰子揣好。“尚不清楚。”

維克多忽然出聲：“你們要去找混沌物嗎？”

鬱和光一低頭，發現維克多正手腳並用滿地亂爬，拖著腫脹得像巨人觀的屍體往房間裡拱，像個肥蛆。

他眼神放空：“。”

忽然理解了A

I為什麼嫌棄維克多。

但維克多很快樂：“不用帶我一起，就把我扔在這吧，你們去的地方太危險，不適合我。”

他抱住房間內的老式收音機，躺平了。

雙手交叉倒在房間中央，他心滿意足喟歎：“我有它就行。”

鬱和光忽然有放兩束白花的衝動。

李力震驚：“？！”

“這位是？”他猶豫不知道該怎麼稱呼溯遊學生的廢物同伴。

“是廢物。”鬱和光斬釘截鐵。

李力：“…………”

“如你所見，我的臨時同伴是個隻會滿地爬的廢物，但雪原怪物還藏在這棟樓裡。”

鬱和光主動發出邀請：“少尉，你願意和我一起去把怪物找出來嗎？”

李力毫不猶豫答應了。

“正趕上最近軍部繁忙，基因所挖礦團的事接踵而至，所有人都在中央區加班，整棟樓都沒幾個人。”

李力慶幸：“雪原怪物這個時間來正好人少，也算幸運。不過，它不會離開這棟樓嗎？”

鬱和光循著樓層一層層搜查，神色冷峻：“不會，它受傷了。”

“我相信我的槍足夠讓它跑不遠。”

恐懼和急躁已經統治混沌物。

它一定會想辦法隱藏自己，而非鋌而走險暴露。

李力怔了怔，竟然有些羨慕：“你們溯遊大學，那個新地球，都是你這樣的人在對付怪物嗎？”

鬱和光挑了挑眉：“你們也有應急部隊在應對混沌物。”

樓下李白楊：“阿嚏！”

她不爽抬頭，半晌疑惑：“嗯？”樓上怎麼沒聲音？

“是有應急部隊，也有研究院在找能殺死那些怪物的方法。但那和你們星球不一樣，面對怪物，人類太弱小了。”

李力落寞：“雖然溯遊計劃也提出過援助，但我們無法使用作為次世代科技的原物質槍，以及其他所有……就像我們被科技詛咒了一樣。”

他停頓腳步，看向窗外遠處的居民區。

鬱和光在看他。李力對溯遊計劃與北方基地的合作知之甚悉，似乎是值得信任的人。

他垂眸，對李力的擲骰結果：6點。

二十六面骰殷紅如血。

“去彆的樓層看看吧。”

鬱和光平靜收起骰子：“還有幾戶沒有查到。”

並非所有敲門都有回應。有些人保持戒備，也有些從頭到尾沒有人聲。

李力猶豫：“你從哪裡拿到的名單？它……可靠嗎？”

他指了指眼前的房門：“住這間的人我知道，他今天應該在軍部正忙。”

不僅是這一間，李力一口氣數出好幾間對不上的信息。有的在李白楊給的休息名單裡，但房間卻沒有人在。有房間不在休息名單，卻有人聞聲警惕出門查看。

他們拿著準確的名單查了幾層樓，卻越查迷霧越多。

李力沒看見的另一點

是：鬱和光每一次擲骰結果，都是6點，包括對他自己。

但鬱和光很清楚自己神誌清醒，並未混沌。

他的神情沉了下來。

——整棟樓，走廊包括所有人，都被混沌籠罩，擲骰在這裡隻有一種結果。逃走的關鍵物布下迷魂陣，讓骰子近乎失效。

“給你名單的是誰？”

李力嚴肅問：“你剛才說，那怪物有替換外皮的能力。那有沒有可能……”

背後的黏膩拖行聲不容忽視。

鬱和光迅速轉身，卻看到身後的半條走廊都被黏膩龐大的軟體怪物占據。

它像一條黝黑的肥蛆，巨大柔軟的身軀將整個走廊擠得嚴實合縫，幾乎要撐爆牆壁發出不堪重負的哢嚓聲。

走廊燈管閃爍著熄滅，所有亮光都被吞沒。

鬱和光已經果斷抬槍。

“給你名單的人，才是怪物。”李力也說出了後半句話。

但怪物沒有留給他們繼續思考的時間，吞噬已經逐漸逼近。

鬱和光的原物質槍與李力的普通手.槍齊發，火光在越發漆昏暗的走廊中閃耀，但子彈沒入巨型軟體怪物的身體裡就像打進水裡，甚至沒能讓它停頓半步。

李力咬牙：“你先離開，我……”

一道身影已經疾風般從他身邊刮過。

李力抬頭，錯愕不敢置信：“鬱和光？！”

——在怪物吞噬走廊的前一秒，鬱和光竟然不退反進，徑直撞了上去。

他被怪物一口吞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