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枝雀快要急哭了。

他看見鬱和光違背了他的告誡與混沌對視,又看著他被黑霧吞噬，自己卻被困在娃娃屋的鏡子裡，任由他如何掙紮也無法衝出去幫他。

紐扣娃娃擁抱住鬱和光的瞬間，人形像坍塌的山嶽那樣消散了。

“鬱和光,鬱和光,彆……”

謝枝雀肩膀顫抖著像承受不住要垮塌,但他隻能眼睜睜看著——新的布偶娃娃出現了。

它漂亮，可愛，每一處勾線都極儘造物主的用心，如果擺在櫥窗裡沒有人能拒絕讚美它。

可偏偏,它有一雙琥珀色的眼眸。

與鬱和光一樣的,琥珀色。

娃娃消失的同時，顏料撲簌簌融化,蠟筆畫變回正常的世界。

吱嘎……淚眼朦朧中,謝枝雀聽見門被推開的聲音。

他抬頭,看見光芒從外面落進來，有人背光而立。

“……嗯？”

沒有人不喜歡珍寶。

美麗,又強大的生命。

紐扣娃娃忽然平靜下來了,瘋狂顫抖著四溢的黑霧重新被壓縮成娃娃的模樣。

它伸手抱向黑霧，準備迎接它美麗的珍寶。

我原諒那個人類的可惡了。它想,他現在是我的一部分了，於是我也會變得像他一樣美麗……

一隻手突然從黑霧裡迅速伸出來,死死扼住紐扣娃娃的脖子。

“沒想到你長得醜,想得倒挺美？”

猝不及防之下,紐扣娃娃被猛地摜向地板，重重磕了後腦勺的眩暈還不等過去，它就感覺被一雙手死死掐住脖子動彈不得。

美麗的布偶娃娃面無表情跪壓在紐扣娃娃身上,啪啪啪狂扇了十幾l巴掌才覺出了口惡氣。

“嘖，因為你，都要突然有潔癖了。”

布偶娃娃認真問它：“你對世界是有什麼不滿嗎？竟然還放任自己存在，用臉報複社會，醜東西。”

紐扣娃娃：“…………”它驚呆了。

直到這時它才後知後覺意識到，這不是它渴求的美麗靈魂嗎？

但是，嗯？？？

怎麼和說好的不一樣！

怎麼不僅保有自我意識，還下手這麼狠？不是被它吃掉了嗎？！

驚悚程度不亞於自己的手突然邦邦給了自己兩拳。不，二十拳！

“誰和你說好了，其他關鍵物知道你這麼自戀嗎？”

美麗娃娃上下掃視了它一眼。

雖然對方是面無表情的紐扣，但紐扣娃娃就是覺得它被鄙夷了！

紐扣娃娃還沉浸在震驚和心碎中，布偶就攥著脖子一把將它拎起來，見它沒回神又額外施舍了兩巴掌。

“嘖，真給你們混沌丟臉。醒醒，看看這是你家嗎？”

紐扣娃娃茫然四顧，這才發現它們周圍分明已經換了環境。不再是謝枝雀家昏暗的房間，而是富麗堂皇的氣派大彆墅。

和擺在謝枝雀家的仿真彆墅一模一樣。包括死在角落裡的塑料小人。

在鬱和光被成功轉化成玩偶的同時，紐扣娃娃也帶著他回了自己家——娃娃屋。

這裡明明就是它的巢穴，它才是這裡的主宰！但怎麼，旁邊這個美麗的生物揍它揍得這麼順手呢？

娃娃抱頭。

娃娃想不通。

關鍵物自閉了。

美麗但暴力的布偶決定用最直接有效的方法，強行重啟：“我問什麼，你答什麼，懂？”

握拳——哦不用握拳了，圓滾滾棉花手直接砸下去。

咚！

#圓滾滾製裁#

關鍵物開機：“嗚嗚嗚人類，人類好可惡……可怕。”

鬱和光氣壓極低，絲毫不掩飾自己的不爽。

紐扣回答慢了一秒，揍！

紐扣聲音太大好吵，揍！

紐扣先邁了左腳？不能忍，揍！

“彆打了彆打了！再打就開線了！”

紐扣娃娃啜泣著捧臉尖叫：“你怎麼能頂著這麼漂亮的臉做這麼可怕的事？異端，異端！！你知道你毀了一個純情少男的夢嗎！”

啪！這不是線崩開的聲音，是它心碎的聲音。

“你可以繼續回答我的問題，或者我揍你一頓再回答。”

鬱和光舉起拳頭嗤笑：“要切身體會下我現在的心情嗎？”

人形被壓縮折疊成十厘米的小布偶娃娃，憋悶感讓鬱和光現在格外煩躁。

但偏偏是他自己選的，按照計劃嚴格執行的一環。

紐扣娃娃還在驚恐哭泣，後悔給自己轉化了個祖宗出來，卻沒意識到——那場轉化絕非獵物在絕境下的避無可避。

鬱和光是主動選擇與關鍵物對視的。

從察覺他們所有人都被困在娃娃屋的那一刻起，鬱和光就意識到：如果他們連真正的巢穴都進不去，怎麼殺死關鍵物？

死的一直都是轉化物，紐扣娃娃本身卻活蹦亂跳。

鬱和光：？這麼醜還出來蹦躂？忍不了！

更關鍵的是——“其他關鍵物在哪？”

那些被裝在星鐵盒子裡，標著編碼被隨機投遞到打工人手裡的關鍵物。

從被殺死了所有附屬轉化物開始，編碼【5】關鍵物紐扣娃娃就已經半殘廢了。可其他的編碼關鍵物，卻依舊潛藏在不知何處的黑暗裡。

鬱和光不準備放任它們繼續散落在外。

他拎著紐扣娃娃晃了晃，冷酷問：“除了你之外，還有其他關鍵物在99區吧？”

紐扣娃娃驚恐扭頭。

本來不確定的鬱和光點點頭：“看來賭對了。”

“……你詐我！”

“兵不厭詐，你媽媽沒教過你越美麗的東西越危險嗎？”

鬱和光漫不經心：“哦抱歉，你沒媽媽。”

“…………”

娃娃尖叫：“夠了，不要再

傷害我了！該死的……”

話不等說完，拳頭已經落了下來。

“嗚嗚對不起，是我聲音太大了。”眼神都清澈了。

紐扣娃娃倒是有過掙紮，扭動著想要從鬱和光手裡掙脫出來，它也並非被動挨揍的軟柿子。

但問題在於，它很大一部分混沌度已經分出去用來轉化貧民窟居民，那些轉化物本應該成為它新的力量，卻被鬱和光用舞蹈教室當陷阱，一鍵清零了。

紐扣娃娃賠了夫人又折兵，單打獨鬥與鬱和光在巢穴裡扭打掙紮許久，最後在自己家裡被壓製得死死的。

毛線都崩開了。

歪歪斜斜縫著的紐扣搖搖欲墜，淒慘又滑稽。

還要被鬱和光嫌棄：“你是不是太弱了點？還是你們混沌都這麼垃圾。”

他譴責：“連之前的轉化都卡了那麼久，你知道一直盯著你這張醜臉等轉化有多痛苦嗎？差評，我要投訴你，轉化體驗非常糟糕。”

要不是為了計劃強行忍耐，鬱和光差點在轉化中途就暴起殺娃。

紐扣娃娃訥訥：“對不起……”

等等，為什麼反而是它在說對不起！

但瞄見鬱和光又要舉起來的圓手，紐扣娃娃一激靈：“對不起！下次一定改進技術，無痛轉化！”

主打一個能屈能伸。

鬱和光卻隻是奇怪瞥它一眼：“你還想有下次？誌向挺遠大啊。”

他抬起的手指向彆墅深處：“有些房間並不屬於你占領的這棟樓。它們屬於哪？你和其他關鍵物聯結的通道？”

紐扣娃娃：“…………”

它緩緩的，緩緩的低下頭，把破損冒著棉絮的腦袋.插.進了毛線身軀裡。

鬱和光平靜：“再打一場？”

“我剛想起來，你拿走了我們小鳥一隻眼睛沒錯吧？”

他捏了捏圓手不存在的關節：“以眼還眼，很公平。”

紐扣娃娃：“！”

它立刻“嗖！”地把腦袋拔出來，捂眼驚恐：“對不起我會把眼睛還給他的請不要挖我的眼睛！”

“但……”

即便被鬱和光威脅到恐懼顫抖，它還是猶豫著不敢開口。

“雖然你也很可怕，但那些……那些東西，如果我向人類透露消息，它們會吃了我的。”

鬱和光平靜環顧一圈，目標鎖定窗簾。

“不，你告訴我，它們有可能不知道而放過你一馬。但如果你不說，現在就會死。”

“我會殺了你。”

蕾絲窗簾布被擰成上吊繩，纏著紐扣娃娃的脖子在空中亂晃蹬腿，鬱和光還貼心拽住它向下猛拉——“你說，你的脖子會被抻斷嗎？”

“我還沒殺過娃娃，沒有經驗。不過你放心，論文致謝裡我一定會感謝你的付出。”

他訝然掩唇：“這樣一看，其實我還挺有文學天賦的？”

娃娃：你在說什麼鬼話？

“你，你不能這麼欺負我。”

紐扣娃娃哭哭啼啼：“我警告你，你捏到軟的了！”

“我打算說的，真的！你放我下來。”

在鬱和光手裡再三受挫，被放下來的編碼【5】關鍵物已經徹底沒了脾氣。

“除了我之外，確實還有六個在附近，不過，那是一個多月之前的事了。”

它說：“現在，我隻能感知到一個。”

編碼【1】.

它是所有玩偶關鍵物裡最強的。

從躺在盒子裡，等待著送往各地生根發芽時，其他關鍵物們就感知到了編碼【1】的強橫。

被投遞進99區的關鍵物並非一個，它們被隨機送到接了手工活的人手裡，但最終，隻剩下編碼【1】，和離它最遠、僥幸被送到了99區邊緣的編碼【5】.

“……它吞噬了所有同伴，現在它究竟恐怖到什麼程度，我也不清楚。”

紐扣娃娃試圖躲在鬱和光身邊，被他嫌棄踢開。

它委屈抱住自己：“誰能想到我運氣這麼差，竟然挑中一個溯遊大學的家屬？如果不是謝枝雀，說不定現在吃掉所有同伴的就是我了。”

“……彆試圖招惹它。”

紐扣娃娃恐懼：“它會吃掉所有人，包括我。”

鬱和光卻興味盎然：“恐怖？有多恐怖？”

“走吧，一起去。”

“啊？！”不要，你放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