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暴怒比貪婪更瘋狂。
鬱和光甩掉了前一次圍攻,卻難以擺脫這一次追殺。
被激怒的毛線娃娃瘋了一樣,驅使所有轉化物追逐鬱和光。
他從窗戶向外看,甚至能看見大樓下原本的空地已經被五顏六色的娃娃擠滿,它們潮水般湧向大樓,攀爬外牆砸碎玻璃衝進來,將所有可能的去路團團圍住。
娃娃恐懼症的地獄。
李旬看不見,但依舊能聽見飽含惡意的嘶吼與喧鬨。
“鬱哥,我們現在能去哪?”他握緊了槍,心下凝重,“這麼吵,這個數量,恐怕不是我們能突圍出去的……”
“誰說我們要出去了?”
鬱和光輕聲低笑,他攬住李旬腰身驟然發力,踹向迎面撲過來的壯漢順勢踩住對方腦袋淩空飛躍,在堵住走廊追殺者們黑壓壓的頭頂上劃過,蜻蜓點水般踩過追殺者借力。
無數手臂從下方伸出來想要抓住他的腳踝,將他拖進怪物的巢穴,但都被鬱和光無情碾過。
旋身猛踢下追殺者頭顱爆裂,棉絮與毛線飛揚如雪花。
原本的圍堵絕境,竟然反而被他當做直達的通路。
幾息之間,鬱和光帶著李旬已經衝出了包圍圈,輕巧落地。
“能變成怪物巢穴,必然有關鍵物存在。我反而要謝謝它。”
鬱和光勾唇:“引狼入室。”
但他低頭一看:“…………”
李旬:“嚶QvQ”
蒙著眼當了把空中飛人,還被鬱和光拎著橫掃大片追殺者的李旬,隻覺得自己像坐過山車瘋狂上上下下左右——甩!腦漿子都搖勻了。
奶昔腦袋驕傲:沒錯,鬱哥最趁手的武器就是我!
#全區最好的對城武器,李旬#
“……還活著嗎?”
“差,差點就蒙主召喚了。不過彆在意,鬱哥儘情.使.用.我!”
李旬:虛弱,但開朗!
鬱和光:“閉嘴!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衝出包圍圈讓他們獲得了短暫的喘息時間。
毛線娃娃布置了大量轉化物防止鬱和光出逃,卻沒料到他逆行向上,不按套路直往巢穴深處走,這裡反倒沒有追兵。
他扯開蒙住李旬雙眼的領帶。
隨即李旬驚訝認出:“這不是舞蹈教室嗎?鬱哥我們怎麼來這了?”
被眼珠淹沒的餘悸讓他對舞蹈教室沒什麼好印象。
鬱和光卻仔細辨認了方向,大步流星向教室後街走去。
反複改造的樓棟早被切割得支離破碎,一排排小房間很多沒有窗戶更見不到太陽,隻有勉強挖出來的通風小窗對著被後造出來的通道,堆著雜物和垃圾桶。
李旬剛追過來,就先被熏天臭氣嗆得咳嗽。
鬱和光屏息從狹窄小路中間踏進去,似乎在尋找什麼。
許久,他忽然站定腳步。
……垃圾桶裡,垃圾下面露出被壓著的娃娃一角。
與其他娃娃不一樣,它渾身被血液浸透,破舊一團更狼狽縫滿補丁,更重要的是——它身上彆著溯遊大學的校徽。
校徽上的長劍與盾牌沾了血,最後的防線也搖搖欲墜。
鬱和光眉眼一厲,立刻俯身將娃娃撈出來。
“這裡也有追兵嗎?”李旬嚇了一跳。
卻見鬱和光用手帕輕柔將娃娃包裹好托在手心裡,轉身大跨步向教室走去。
“鬱哥?!你怎麼了,被影響神智了嗎?”
“鬱……”
李旬話沒說完,就見鬱和光毫不猶豫踏進舞蹈教室。
千萬塊鏡子的反複折射中,他看見,奄奄一息的謝枝雀,竟然就躺在鬱和光懷裡。
像將死的小山雀,拖著動不了的殘破尾羽,渾身泥漿血跡濕漉漉的倒在掌心裡。
而鏡子外,鬱和光懷裡隻有沾血的毛線娃娃。
李旬怔住了:“小謝……?”
“小謝!”他慌忙撲過去。
聽見熟悉聲音的謝枝雀顫了顫眼睫,虛弱的看了眼世界。
卻被鬱和光捧住臉:“眼睛?”
他蹙眉:“少了一隻眼睛,被關鍵物拿走了?謝枝雀,你現在神智還是清醒的嗎?”
謝枝雀眼睫亂顫當做回應。
他的情況很糟,鏡子裡的身軀有一半都變成了毛線玩偶,雙手雙腳軟綿綿搭在鬱和光懷裡,簡直像人彘。身體的狀況也如實反映在毛線娃娃身上,娃娃身上到處都是被撕裂露出棉花的傷口。
最致命的,當屬他的眼睛。
一隻眼睛雖然疲憊,但依舊盛滿夏日荷塘般清澈的光。
另一隻眼睛,卻空洞洞的黯淡了下去,眼眶裡隻剩漆黑。
謝枝雀傷重到說不出話,卻執著看著李旬:快走,彆管我,立刻離開這裡。
李旬根本沒接收到他的信號。
——他正忙著抱住娃娃猛猛哭,
娃娃半個棉花身體都被哭濕了。
謝枝雀:…………咳。
本來就傷重,這下更是想直接噴一口老血。
“他本來還能活,再被你晃幾下就說不定了。”
鬱和光看了眼鏡子裡的謝枝雀,慢條斯理:“不用勸我們離開,就算不救你,既然遇上了,我也需要處理好混沌事件。”
“雖然是在這種時機遇見,但還是介紹下。”
他握住娃娃的小饅頭手搖了搖:“謝枝雀同學你好,我是溯遊大學戰鬥係20屆,你的同學,鬱和光。我不是普通公民,所以不用費心趕我離開。”
【溯遊計劃】即便是在校生,也有義務在遭遇新發現混沌事件時堅守。
“你對自己報到後失蹤一個月這件事有什麼想法嗎?”
謝枝雀:“!”眼睛都瞪圓了。
鬱和光點頭:“嗯,一個月了。”
謝枝雀:“
?!”
鬱和光:“不用擔心,你的學籍還在,隻要你能活著回學校就有學上。當然,學校不收死人。”
謝枝雀:“!!!”
“家人嗎……”
鬱和光沉吟,遺憾搖了搖頭:“我沒看見你媽媽。整棟樓都已經淪陷成關鍵物的巢穴,恐怕現在已經在向四周蔓延,我不知道你將家人藏在了哪裡,但如果她離開99區,或許還有生路。”
謝枝雀眼神黯淡了下去。
鬱和光拍了拍娃娃毛線糟亂的發頂,像在安撫一隻啾啾哭泣的毛茸茸鳥崽。
“先活下去。”
他說:“你既然能努力撐到我來,還能在那種境地裡給我留下提示,就也能繼續撐到把家人找回來。”
“謝枝雀,你拚命從貧民窟考到溯遊大學走一條通天路,不正是為了你家人嗎?”
鬱和光低頭,聲線沉穩:“彆哭,小鳥。”
獨自咬牙在絕境裡撐了這許久的謝枝雀,竟然第一次眼眸浮現淚光。
李旬:“……?”
他看看鏡子裡的謝枝雀,又看了看鬱和光,迷茫問:“在我不知道的時候,你們兩個結婚了嗎?”
“未免也太默契了!你們是發明了隻有你們能聽懂的語言嗎?”
不帶我,我要鬨了!!
“所以你們結婚能帶上我嗎?”李旬眼睛皮卡皮卡閃。
“……閉嘴李旬!”
邦邦兩拳下去,聒噪聲消失了。
李旬頂著頭上兩個小龍角角委屈蹲在鏡子旁邊,眼裡含著一包淚看鬱和光縫補娃娃。
雖然找回了謝枝雀,但他傷勢過重,人形也隻在鏡子中時顯現,鬱和光無法,隻能先把娃娃玩偶縫起來。
李旬心裡長淚流:嗚嗚更像結婚了,可惡!反正都是結婚為什麼不是和我……
鬱和光冷冷瞥他一眼。
李旬立刻端坐。我錯了!咱們仨把日子過好比什麼都強。
“不過鬱哥,你怎麼知道小謝在這?”他茫然。
鬱和光掀了掀眼睫:“謝枝雀告訴我的。”
“嗯?”
“舞蹈教室的時候,他試圖提示我某個方向,我猜測那正是他先前追逐關鍵物但失敗的位置。”
鬱和光平靜:“貧民窟閉塞排外,本應該最易淪陷,但關鍵物浪費了一個月也隻轉化了一棟樓。既然如此,其中必定有謝枝雀在死撐。”
“所以我認為,他還活著,並且與關鍵物在一起。”
於是他循著腳印,撿回了破破爛爛的小山雀。
“之前我和李旬突然從舞蹈教室移動到了你家,是不是也有你的原因?”
雖然是問句,但鬱和光聲調平穩篤定:“你在試圖救我們。”
李旬動容,看上去快哭了。
‘鬱……’
謝枝雀娃娃動了動,小饅頭手攥住鬱和光修長手指,想說什麼卻被門外的暴烈躁動聲蓋過。
舞蹈教室的大門被劇烈搖晃,搖搖欲墜,鬱和光先前堵死大門的重物都已經被撞開。
鬱和光眉眼沉了下去,暴戾壓得眉骨鋒利如刀。
他走向大門的身形仿佛裹挾著滔天巨浪,一把拽開大門後,沒來得及反應的追殺者們頓時一個壓一個倒下來,但還不等摔在地面上就先被一槍爆頭。
鬱和光手裡的槍口黑洞洞指向壯漢,山嶽一樣磅礴的氣勢死死壓製得轉化物顫抖。
他隨手抓起玩偶撕得粉碎,棉絮飄散下,其餘轉化物心驚肉跳。
救命!當著玩偶的面撕玩偶,這和手撕活人有什麼區彆?!
這是什麼恐怖故事啊啊啊啊!
嚇得玩偶的神智都要變成人了。
“正愁找不到送死的,你們倒是一頭撞上來?”
鬱和光冷笑,越過黑壓壓的人頭看向最後:“怎麼了,廢物?自己不敢來送死所以找了一群替死鬼?”
從一堆娃娃中間被準確無誤認出來的毛線娃娃:“…………”
死寂。
轉化物驚恐不敢發聲。
隨即是毛線娃娃憤怒的淒厲尖嘯。
可鬱和光的回應卻是——“哢。”
打火機在他手指間點燃火苗,聲音清脆。
毛線娃娃眼睜睜的看著打火機從鬱和光手裡自由落體,砸在地面上。
火苗觸碰棉絮的瞬間,“呼!”火焰張牙舞爪。
大量聚集的棉絮成了最好的引燃物,火勢迅速蔓延。
擠擠簇蔟壓在舞蹈教室門口的轉化物們驚叫,恐懼著想向後退,可後面同樣是轉化物,慌亂中竟然踩踏擁擠得誰也離不開,隻能眼看著火勢燒向自己,一個接一個被火海吞噬變成新燃料,形成連鎖反應。
毛線娃娃驚愕。
它怎麼也沒想到,鬱和光竟然還能這麼玩!手撕棉花竟然是為了這個!
“你犯規!該死的,你作弊!!”娃娃尖叫聲高昂。
擠壓的人群在舞蹈教室外燒成一圈火帶,後面的轉化物紛紛恐懼逃跑,無人敢靠近。
一時間,這圈火帶竟然變成了鬱和光的防線。
“犯規?是你的智商低到犯規。”
鬱和光嗤笑:“彆搞錯了,你不是我的考試,沒什麼規則作弊一說。在這裡,隻有一條規則——”
隔著火海,他向娃娃豎起中指:“贏者通吃。”
“有本事你過來啊,醜東西。”
鬱和光:凸!
娃娃:“…………”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殺了你,殺了殺了殺了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