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6 章(1 / 1)

席延在臨城沒待多久。

他要回一趟老家,陪伴外婆,而沈季鈺也並非來遊玩,即將動身接回國的外祖母,送席延和室友回南陵的活兒又交給了袁彬。

時隔二個多月,再回到岩城,席延身處從小生活到大的老宅院中,幾回放空,看向那棵桂花樹,耳邊是電視機裡傳出的戲曲聲兒。

“不怕。”

外婆的眼眸藏著憂傷,鋪滿歲月的痕跡,慢吞吞地念著,“幼兒園的小朋友不可以欺負延延……”

“現在沒人會欺負了。”

席延失笑著回應,手上捧著老舊相片冊,翻到幼兒園時期的大合影,站在第一排角落的黑發小孩,眼神呆呆的,像是營養不良,個子比同齡人矮上不少。

無父無母的羸弱小孩,成為了班級裡的弱勢群體,時常遭人欺負。

後來。

某個從大都市裡來的哥哥,長得很漂亮,卻很是厲害地護他在身後,把欺負他的同齡人都嚇跑,還教他想要不被欺負就一定要變強的道理。

可……這段記憶為什麼像是憑空蒸發了?

唰地一聲,席延將老照片冊翻到底,泛黃的照片上,桂花樹下的合照,小手牽著更小的手掌,是臨彆前互相陪伴過的證明。

懸浮的心似是沉入海底。

席延摩挲著老照片,定格在漂亮的鳳眼,忽然,想起這些年服用治療腺體疾病的藥物。

當時剛成年的他問過袁醫生,對方說他的狀況尤其特殊,服用的藥劑有著很大的副作用,直到停藥也未必會慢慢好轉。

“不確定具體會有怎樣的副作用。”

“可能是焦慮?記憶衰退?又或者是x功能障礙?”

“總之,這是現階段醫療技術的水平能做到最大程度的取舍,用某種代價換來你體內異常信息素的安穩,至少不會再對社會治安造成危害。”

“……”

席延仔細想起來,大概是在服用半年的藥物後,因那雙相似的眼眸,對沈思寧心軟憐憫,又何嘗不是耽誤人家也讓自己陷入迷霧。

在周末的最後一天,班長再來問時,席延的答複仍舊是“我打算從事的職業不在遊戲製造這方面,但想要了解這項新技術”。

所以,他還是提交了體驗遊戲內測的名額申請,或許能走出迷宮也說不定。

一眨眼。

周末就這麼過去了,席延將外婆、陳僑一同接回南陵,住回市區的租房,至少現階段不會再發生因離得遠難以照料親人的狀況。

而他回到學校,先是去見了無數回指導機械比賽的導師,師生倆在辦公室裡促膝長談,窗外已是春暖花開的景象。

年邁的導師向來慈善,對席延總是青睞有加,唯獨聽到對方坦誠幾年來的病情,相當硬核地吸了一支雪茄。

席延實在意外:“老師您……”

導師笑了笑,說就像席延有意隱瞞,而他作為導師私下也煙酒都來,

不完全是印象中的慈師模樣:“現在是不是也感到很意外?”()

那一瞬間。

?燒個鍋巴的作品《書呆子標記了前任的哥哥》最新章節由??全網首發更新,域名[(()

席延陷入感同身受的境地,習慣了聽導師誇他鼓勵他,卻在當下,導師直言對他的憂慮來自他長久的封閉內心,像矗立著一道密不透風的牆。

“試著讓自己放輕鬆,敞開心扉,會看到不一樣的風景。”

導師在煙灰缸上彈了彈,落下灰燼,卻有著千斤的重量,“當下的生活也好,未來的規劃也罷,與其在心裡扭結,不如跟我這個老人家談談心?”

席延繃緊的神經鬆弛下來,靠在椅背,由衷地向導師道謝。

以及——

他狹長漆黑的眼眸中,迸發著光亮,堅定地回答:“前段時間剛結束實習,我考慮了一陣,還是更想跟您繼續做學術研究,或許在某天能迎來更新的突破。”

年邁的導師笑得明朗:“這是好事。”

“至少我們共同直面了內心最真實的想法。”

“我是你的導師,有義務幫助你在這條路上保持初心,而不是在實習生涯後,忙碌去找一份解決溫飽的工作。”

席延的笑意總是很淺,卻深知這背後的拔擢和關懷,是良師信任他,從而給予最大程度上的支持。

這一趟來,他和導師也談及了學院關注度很高的遊戲機械話題,說申請了內測名額,長輩很是欣慰,認為他不排斥新技術是再好不過的事。

“偶爾也需要放鬆放鬆。”導師拍了拍他的寬肩,“不要什麼都自己硬扛著,知道了嗎?”

席延彎身點頭,與導師告彆,對未來的路子有了堅定的選擇。

或許一切都在往更好的方向發展。

以及,他會像導師所言那般,試著敞開心扉,更該對用著小狗頭像的家夥表露他的內心。

“滴——”

突兀的喇叭聲在學院樓對面響起。

席延的思緒戛然而止,抬眼望去,隻見改造過的黑紅色超跑裡,走出了沈思寧的身影,比起兩個月前所見有種脫胎換骨的穩重感。

他仍是穿著富二代鐘愛的奢侈品牌,但顯得乾淨清爽,polo衫外搭薄毛衣,休閒褲,白色帆布鞋,像是回到了少年時代。

“席延。”

沈思寧靠著車門,相隔小道打招呼,“咱們能聊聊嗎?”

席延還沒開口,沈思寧往前邁一步,他的身子條件反射朝後躲,弄得前者怔了良久:“你真要這麼躲我?”

席延的語氣帶著疏離感,卻隻是保持禮貌距離:“這樣說就可以。”

沈思寧:“……”

他是瘟神嗎要這樣避著他?

以往的沈思寧會發作,可過完年後,家中一切都變了樣,因兄長的外祖父陷入病危,選擇軀體冰凍,父親和兄長對於管理有分歧,集團操控權被全盤沒收,他還能不能是E.V的二少也難說。

“我畢業後打算創業了。”

沈思寧立在原地,頭發貼著臉頰,不再飛揚

() 跋扈時,透著omega與生俱來的乖順感,“我聽說你現在也從汽車公司離職了?”

席延點了點頭。

沈思寧深吸口氣:“你願不願意來幫我?我現在倒也不算遇到什麼困難,就是缺信得過的人,第一時間能想到的隻有你了。”

席延像在聽天書,口袋裡冒出手機振動的動靜,他伸手拿出來,低著眸,看上邊的消息來自沈季鈺。

對面的沈思寧知道他不是個秒回消息的家夥,隻當他在裝忙,邁步過去,邊走邊說著:“席延哥。”

“我不會虧待你的。”

“我能給你最大誠意的股份。”

“你要不要跟我具體談談細節,咱們不說感情的事兒,隻談正事,從始至終我都沒貶低過你的能力對吧。”

“……”

席延避如蛇蠍地走開,收起手機,語氣仍是充斥著禮貌:“抱歉。”

“不合適也不會考慮。”

“祝你找到更合適的夥伴。”

沈思寧瞬間憋紅了臉:“你都沒聽我說,怎麼就知道不合適了,你真不聽我說說是什麼類型的公司嗎?”

席延往前邁大步,可身後的沈思寧追著他,保持著不到一米的距離:“我跟你們班長打聽了,知道你申請了E.V集團旗下全息遊戲的內測資格,你肯定也知道遊戲機械師是有多高薪資的職業吧。”

“所以還在裝不知道那是我家的公司有意思嗎?”

“我接觸過那個項目,確實很有發展前景,但你這樣的背景進去也隻能打工,什麼時候才能出人頭地?”

“我現在準備和朋友開遊戲分公司,缺的就是技術到位的遊戲機械師,你隻要來了,股份分紅都是能商量的。”

話音剛落。

席延的腳步頓住,以為有戲了的沈思寧,大喘口氣準備輸出,緊接著,席延當著他的面跑過林蔭大道的路對面,幾輛自行車駛過面前,再一眨眼竟不見他的身影了?!

“???”

沈思寧留在原地懷疑人生!

他說的那些難道沒有吸引力嗎,以他的家庭背景和人脈,再挖走他哥公司的部分老員工,新公司起來幾乎是毫不費力的事兒。

席延到底在想什麼,半點也沒考慮他的邀約,總不可能勾搭上的是他哥集團裡的哪個小高層吧?

想到這些。

沈思寧的手臂上冒起一層雞皮疙瘩,用力搓了搓,心想他可真是急到腦子亂掉了,否則怎麼可能會想到如此離譜的可能性。

而不遠處。

席延甩掉了沈思寧後,往校園東門小跑而去,那邊是露天球場的區域,偶爾會有校外人士來打球,路邊停著一排排私家車。

他遠遠就能看到那輛熟悉的白色豪車,後視鏡上懸掛著小狗掛件,但玻璃特殊的材質,看不到駕駛位上的人。

席延快步過去,剛停步,車窗降了下來,露出沈季鈺戴著墨鏡的一張清秀臉蛋。

“……”

席延看得失神,上邊的沈季鈺挑了挑眉,叫他上車,“我今天很難看?”

拉開副駕。

席延坐了上去,關上門,誇了他好看:“跟平時不太一樣。”

“是嗎。”

沈季鈺單手撐在車窗邊沿,唇邊噙著的淡淡的笑意,修長的手指點了點中控台,“重新擬好的協議。”

他接著摘下墨鏡,覷向席延,道:“再看看?”

席延很是沉穩地拿過來,展開看,一目十行的速度,而後拿起筆,準備簽上名字。

“……”

沈季鈺忽然緊張,抓住他的手腕,額前的淺色碎發晃了晃,“簽了可不能後悔。”

“嗯,”席延唇邊帶著若有似無的笑意,“我說過不會後悔。”

一瞬間。

在老破舊的KTV走廊上,被親吻眼尾的記憶,像潮汐湧上了岸處。

沈季鈺幾乎沒見過他笑,怕那隻是稍縱即逝的錯覺,不免看得過於專注。

席延在簽名字,神情格外認真,一筆一劃地落下字跡後,也轉過來盯著他看:“寫好了。”

這句話跟“到你了”的意思彆無二致。

沈季鈺稍微動了動眉心,接了過來,合同抵在方向盤上,右手握著筆,也簽署了自己的名字。

隻是——

席延的嗓音落在身邊,帶著一絲沙啞感:“我以後應該怎麼稱呼你?”

沈先生是相當正式且生疏的稱呼,而季鈺又於他倆的年齡而言,顯得奇怪,更彆提外婆口中的“鈺鈺”了。

沈季鈺似是也在琢磨,字寫得很慢,嘴上隨口道:“鈺哥?”

“好。”

席延遵從內心又道,“季鈺哥也很好聽。”

沈季鈺的臉上浮現出微笑,似乎被取悅,不帶著“沈”字就很好,都是他喜歡的稱呼。

“隨你喜歡。”沈季鈺完成儀式,將協議重新放回中控台,側著臉說道,“我最近會很忙,關於協議上的內容……”

席延比他更快地給出回答:“不要緊。”

“你最近要陪回國的家人,同時也在臨城養身體。”

“像協議上寫的,你每周見面時間會根據我的課表安排,有特殊情況也會提前跟我約好,這些都沒問題。”

沈季鈺意外了幾秒,總覺得席延有點不太一樣,扶著方向盤,像探頭探腦的小動物,輕眯著眼打量他:“你好像很開心?”

“嗯。”

席延坦誠地回答,又用磁性的嗓音反問他,“鈺哥不開心嗎?”

沈季鈺被這猝不及防的稱呼,熱了臉頰,不自覺地望向彆處,還舔了舔下唇,神情籠罩在晴空下顯得格外清純。

席延盯著他泛紅的耳廓,眼眸微黯,嗓音裹著一絲溫和的春風:“可不可以告訴我。”

“家人為什麼會突然回國?”

沒人會想要拒絕溫柔似水的關心。

沈季鈺也同樣,右手的手

掌搭在膝蓋,泛著冷意,卻很快被一隻溫熱的手掌覆蓋住了。

他抬起顫抖的眼睫,不好轉過身去,卻也坦誠地吐露出心聲:“前陣子我外祖父的身體出了些狀況。”

“現在……情況也不太好,我怕外祖母待在國外觸景傷心,心理狀況會變差。”

“所以打算接她回舊居老宅。”

席延瞬間說不出話,想起過年那陣子,他倆突然斷了聯係的整整一個月,沈季鈺應當度過了很難捱的日子。

“抱歉。”

他不該提及這份傷心事。

沈季鈺說著沒事,卻後知後覺地意識到,從來不會主動提及隱私相關的他,如今卻在席延面前,卸下防備,露出軟肋。

他大概是昏了頭,目光移向身邊的alpha,日光落在那張英俊的臉龐,連密長的睫毛也沾上了溫暖的光芒。

“席延。”

沈季鈺矜冷的側顏,在光照下也暖成蜂蜜似的,開口道,“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想要告訴你。”

席延透過那雙鳳眸窺見隱約的忐忑:“好。”

溫柔是無條件的包容。

在這份已知答案的選擇題上,席延在等,沈季鈺在賭,或許說開口會奇怪又或是尷尬,但就像前者曾說過的那樣——

“希望能夠得到相應的坦誠。”

沈季鈺的想法也亦然,隻是對等的坦誠,需要兩者同時願意敞開心扉,走向對方,而他不該總停留原地。

當下。

席延好像給了他答案,從那個醉後的親吻,就已經平複了他的不安。

沈季鈺的額發被春風吹得絨絨的,嗓音很輕,像是在贖罪:“在德國音樂節那天。”

“我突然拉黑賬號,離開約定好的地點,也從沒給過你任何解釋——”

“因為那天突然知道了件很難接受的事。”

席延安靜地等著下一句,而後,沈季鈺將手作拳,搭在他的膝蓋上,臉蛋靠上來,氣息拂向alpha高挺的鼻梁。

“你應該也猜到了吧。”

“你的前任是我同父異母的弟弟。”

“也是我很厭惡的弟弟。”

沈季鈺閉上眼,渴望得到他的寬恕,為那次不告而彆的失約,“我曾經在你不知情的情況下,讓你承受過負面的情緒,你願意原諒我嗎?”

下一秒。

潮熱的氣息也湊過來,席延的薄唇印在額頭,白皙飽滿,不帶半分猶豫地輕聲道:“沒關係。”

“我從沒有怪過你。”!